原來，走在前的公子是本鎮王家的公子，王楓。
    走在後的公子是本鎮趙家的公子，趙凱。
    在本鎮，上官家地位最高，王家次之，趙家排在第三。
    王楓和趙凱在本地是青年才俊，龍鳳一般的人物。
    兩人之中，王楓更加出色，文武雙全。趙凱文采斐然，不會武功。
    王楓和趙凱同在一個先生教導下念書，是多年的同窗，亦是多年的好友。兩人常結伴同行，如今日這樣。
    他二人跟這掌櫃的也算相熟了。彼此無須太多客套。
    見掌櫃的上前，王楓點點頭罷了，趙凱喚一聲：“掌櫃的”。
    掌櫃的讓路，讓二人先上樓。
    趙凱道：“掌櫃的客氣了。”
    王楓卻注意到跟在掌櫃的身後的，淚痕仍在臉上，嬌怯怯的賣花小姑娘，笑道：“掌櫃的，您這麼大歲數了，還欺負小姑娘啊？”
    掌櫃的道：“王公子說笑了。”
    王楓卻俯身，對那小姑娘道：“是不是這個叔叔把你欺負哭了？別怕，你跟我說實話，我幫你出氣。”
    小姑娘不懂王楓為何跟她說這些話。
    她不認識王楓，心裏害怕，整個人縮到了掌櫃的身後。
    掌櫃的尷尬。
    這時，趙凱伸手，拉住王楓的胳膊，將人拽起，微皺眉道：“你多大個人了，跟人家小姑娘玩笑。”
    王楓站直了身子，搖了搖扇子，笑嗬嗬道：“賢弟怎如此認真！我怎麼是玩笑，分明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說著，手腕一轉，將折扇收攏，作出刀狀。“刀鋒”所指卻是趙凱了。
    掌櫃的想著，不能不解釋，否則被人聽去了隻言片語，他可就成欺負孩子的惡人了，趁機趕緊說明緣由。
    王楓聽後，吃驚道：“上官大小姐也在？”與趙凱對視一眼。
    兩人都是一般的神情。因為他們都聽掌櫃的說，上官大小姐發善心，要買小姑娘的花，不僅如此，還送小姑娘一包點心，很是體貼。
    結合上官大小姐在本地的往日惡女作風，王楓和趙凱在一時之間接受不了耳中所聞。
    王楓“刷”一下，又打開折扇，搖了搖，說道：“前幾日，聽我娘說，上官大小姐大難不死，心生悔意，洗心革麵，重新做人，已是淑女，難不成是真的？”
    趙凱道：“我也有耳聞。”
    王楓問掌櫃的：“哎，你跟上官大小姐見過麵了，你覺得，她是變了還是沒變啊？”
    掌櫃的道：“王公子，我跟大小姐隻說了幾句話，觀其言行舉止，大小姐溫婉平和，全無之前的凶狠之態，很是平易近人呢。”
    王楓和趙凱又對視一眼。
    王楓又道：“管她真變，假變，眼前不就有個機會試驗。小孩子不會撒謊的。掌櫃的，快將人帶上去，看她是真做善事還是要另行戲耍。”
    掌櫃的趕緊帶著小姑娘上樓了。
    王楓和趙凱跟在其後。
    趙凱低聲道：“你想做什麼？偷聽非君子所為。”
    王楓道：“怎麼是偷聽？我耳力好，怪我嘍。喂，難道你不好奇？”
    趙凱是好奇的，抿唇不語。他還是覺得偷聽不好。
    王楓伸臂，搭著趙凱的肩頭，笑道：“賢弟啊，你少讀些書吧。”走了幾步後，見趙凱仍在意何為君子能為，何為君子不能為，暗道：“呆書生啊！”對他道：“賢弟，你好好當你的君子，我去聽，聽過之後，我再講給你。”說罷，一指一間雅間。
    趙凱點點頭，走進去了。
    王楓讓四個家仆跟趙凱走，自己走到上官靈雲所在雅間的附近。
    此刻，掌櫃的和小姑娘已經走進去了。
    因為王楓習武已經到了一定的火候，他的耳力甚佳，不需要如其他偷聽的人一般，貼耳於牆，過分靠近。
    他隻是站在走廊裏就可以聽到房間內的說話聲。
    房間裏，上官靈雲對怯怯的小姑娘道：“小妹妹，你的這些花，我全買了。”
    小姑娘驚得再次睜大了眼睛。
    她的花籃子裏的花都蔫了，唯有一些百合、玫瑰還湊合能看。
    她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花能被人買走，其實，她已經做好回家挨打的準備了。
    現在，有人要買她的花，不是買一些，是買全部，實在令她又驚又喜，喜出望外。
    人啊，就是奇怪的，在愁苦的時候，哭，在喜悅的時候，也哭。
    小姑娘在這般驚喜之下又哭了。
    她一邊哭，一邊將花籃子高舉著，遞給上官靈雲。
    她記得很清楚，曾經，她被父母警告過，絕對不能靠近上官家的人，尤其不能靠近上官大小姐。
    上官大小姐是個惡毒的女人。
    她聽父母這樣說過，在走街串巷賣花時，也聽別人這樣談論過。
    當掌櫃的跟兩個公子爺說話，講到要買她的花的人是上官大小姐時，她心裏怕極了。
    但她沒辦法。
    今天她沒賣出幾朵花，她不敢這樣回家，隻能硬著頭皮跟上來了，希望能多得幾個錢，哪怕被上官大小姐為難也在所不惜。
    她今天是第一次看到上官大小姐，第一次跟大小姐說話。
    小姑娘淚眼汪汪地看著上官靈雲，隻覺得，眼前的姐姐真是好看，說話也好聽，最重要的是，心腸好。
    她不是一般的小姑娘。長期為了生計奔走的她明白很多事情。
    她知道，她的花本是沒人要的。話又說回來，堂堂大小姐想要什麼花得不到，何必買幾朵殘花呢。
    上官大小姐買她的花是在幫她。
    她與大小姐本是沒有關係的人。
    大小姐竟然願意伸出援手。
    如果沒有上官大小姐的話，她今日鐵定逃不過一頓打的。
    上官大小姐是她的恩人。
    小姑娘很感激，認定，上官大小姐是個大大的好人！外頭的人那般說上官大小姐一定是詆毀。
    她哭著向上官靈雲道謝。
    上官靈雲接過花籃，將花籃放在桌上，抽出帕子，給小姑娘擦眼淚，柔聲安撫。
    項勇、小翠和掌櫃的在一旁看著。
    掌櫃的見狀，深信上官大小姐真的變了，變成了善良、溫柔的淑女了，不再是惡女了。
    過了一會兒，小姑娘不哭了，笑了。
    上官靈雲道：“瞧瞧咱們，就知道哭了，你還沒告訴我，這些花要多少錢呢。”
    小姑娘不好意思道：“大小姐，這些花，這些花都壞了，我不知道該怎麼收錢。”
    上官靈雲柔聲道：“不用苦惱，你平時怎麼賣的，就怎麼給我算價錢好了。”
    小姑娘覺得這樣是不對的，小聲道：“可以嗎？”
    上官靈雲道：“自然可以。我願意，就可以。”
    小姑娘想了想，點點頭。她妥協了。因為如果帶回家的銀錢不對的話，她也是要挨打的。
    付好錢後，上官靈雲對小姑娘道：“小妹妹，你每日都出來賣花是不是？”
    小姑娘點頭。
    上官靈雲道：“正好，姐姐喜歡花。這樣吧，以後，你每日到上官家給我送花，我每日都買你的花，好不好？”
    小姑娘喜道：“自然是好的，可是”
    她想到，誰會每天都要花呢？但她不敢把這話說出口，擔心好姐姐不買花了。
    上官靈雲看小姑娘的臉色就知道她在想什麼，笑道：“小妹妹，你不用多想。你知道上官家吧。”
    小姑娘再次點頭。在這個鎮上，誰不知道上官家呢！
    上官靈雲笑問：“上官家的房子多不多啊？”
    小姑娘道：“很多，很多。”
    上官靈雲道：“是啊，上官家有很多房子呢，如果在房子裏擺花的話，是不是要很多花啊。”
    小姑娘點點頭。她明白上官靈雲的意思了。
    上官靈雲道：“所以啊，你不用擔心我是故意要買你的花。就算不從你這裏買，我也要從其他人那裏買花裝飾屋子的。不過，我不是上官家的主人，能說了算的房子不多，每天我最多能買二十枝花。”
    二十枝花大概是半籃子那麼多。
    有了上官靈雲這句話，小姑娘沒有後顧之憂了，不會再挨打了。
    此事說妥，掌櫃的帶著小姑娘告辭了。
    他讓一個小二給小姑娘包了包點心，將小姑娘送出了門。
    他自己來到王楓和趙凱的雅間中。
    王楓已經將上官靈雲如何幫助小姑娘的過程講給趙凱聽了。
    掌櫃的則為他們二人描述當時上官靈雲的神情態度。
    兩相結合，王楓和趙凱都相信，上官靈雲確實是變好了。
    王楓讓掌櫃的退下，對趙凱道：“這事情倒是有趣。”
    趙凱道：“常言道，浪子回頭金不換，上官大小姐回頭是岸，也是一件好事。”
    王楓聞言，點頭笑道：“確實是一件好事。”來回擺弄著手中的扇子，嘴角含笑。
    趙凱跟王楓相識多年，情誼深厚，對他了解頗深，見他如此表情，想到，他另有想法，提醒道：“你可別亂來。上官家，不是你我兩家能惹得起的。”
    王楓笑道：“我這麼靠譜的人，怎麼會亂來呢？”
    趙凱道：“我還不知道你嗎？”
    王楓笑道：“能有賢弟如此了解我，愚兄真是三生有幸，嗬嗬，不過，就此事而言，我真不是要亂來，或者說，想亂來的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