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愛的人，和愛她的人都離他而去了。這便是他要的結果。
    這一戰勝了，卻隻有一個人活著看到了勝利，看到了援軍。五萬袍澤皆殞命於此。
    他不知道，當瀲晨在斷定淩祈不會來的時候有多少人反對她的判斷，他們在死的前一刻都還堅信著，他們的皇上，他們的陛下會帶著援兵而來。
    送信的人去了一波又一波，可是隻有一個活著回來了。
    那個瀲晨告訴他一切以性命為重的士兵回來了，其他的人，有去無回。
    就在那一刻，那個送信的人哭紅了眼，他拿著刀，連鎧甲都沒穿就衝進了戰場。那聲音至今都還在這上空盤旋。
    所有的人都死了，這一仗，是瀲晨打得最堅難的的一仗，也是毀了她所有希望的一仗。
    “我們贏了。”瀲晨微笑著，抬起頭，看著欲言又止的淩祈。她的笑很溫和，但是淩祈看到卻不是笑顏，他看到了絕望，看到了決絕，看到了距離。
    他的瀲兒離他遠了，遠的他伸手抓不住了，遠的他看不清她的容顏，她的笑顏。
    瀲晨放下懷裏的人，拿起劍，在邊上默默的挖起了泥土，她的手被鋒利的劍割傷了，可是她不在乎，用劍挖太慢，瀲晨就丟棄了手裏的劍，她的手一把一把的在扒泥，兩隻手都破了，指尖都有一點血肉模糊了，她還在那裏挖，這些痛哪裏可以比得上她失去這些至親至愛的袍澤來的痛呢。滴血的不是她的手指而是她的心啊，是她愚蠢的信任了他，把這麼多生命交付到了他的手上，交付到了死神的手裏。
    淩祈不忍見她這樣，他的瀲兒的身影是那麼的脆弱，孤寂。他褪去身上鎧甲，衣袖往上一卷，衣擺往邊上一甩，他也在了瀲晨的身邊蹲下了身子。他也伸出手來，準備扒第一把泥泥巴時，他的手被瀲晨血肉模糊的手截住了。
    “他們不會喜歡你給他們找的家。”就這一句話，使得淩祈的身子無力的癱坐在了地上。
    不會喜歡，他的兄弟，不會喜歡他為他們找的家；
    他的袍澤們也不會喜歡他為他們找的家。
    他置身於他們之外了，是外人啊。
    不，更確切一點來說是仇人。他們應該恨他的，恨得刻骨銘心。
    會刻骨銘心嗎？也許他們壓根就不想想起他來，他是罪人。
    “你回去吧，帶著你的援兵一起回你的皇宮去吧，這裏，一切都結束了。”瀲晨從那一笑以後就不曾再看淩祈一眼，她專心的挖著土坑，眼淚一滴一滴的滴進泥土裏。
    這個坑很大，大到可以容下三個人。
    瀲晨人站在她挖好的土坑裏，暗暗的夜色裏，淩祈手裏拿著一個火把，為她照著明。瀲晨笑了，這個家，她找好了。她為他們找了一個家。
    淩祈看著瀲晨的笑覺得無比的心驚，那種淒涼絕望的笑，慢慢看著竟然會有一種安詳的味道，那是安詳的味道，滿足的味道。
    瀲晨的身子緩緩的躺下，她睡在正中間，望著天上並不圓潤的月亮，眼淚再度低落在她的床上。她的床，這是她為自己選擇的床啊。
    這樣，她的生命裏就安靜了，有最疼愛她的兩個大哥守著她，沒有戰爭，沒有猜疑，沒有利用，她可以安安靜靜的睡一覺，永遠不用再醒來。
    明天過後，她不想在這麼頹廢，失去的，她都將討回來。
    “回來了。”沈傑站在樹下，背對著房屋，聽見背後的聲響，他折了一枝桃枝，然後問道。
    “是的”袁帆站在沈傑的背後，著讓他想起了離開的時候，他亦是這樣站在沈傑的背後，然後離去，半年多的時間，他的思念泛濫成災。
    “去接她出來吧，然後帶著她遠走高飛，再也不要回到這裏了。”沈傑知道他心裏之想，所以不需袁帆問出口，他就先開了口。
    “炎妃她不會同意的。”袁帆太了解炎妃，所以亦是知道她不會在這個緊要的時刻選擇離開。
    “告訴她，這是皇後的意思。”
    “我知道了。”伸手接過沈傑扔過來的令牌，袁帆一個翻身，就已經躍出了沈傑的院子。
    “嘖。”果然是不一樣了，才半年而已，這等功力，還有多少人能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