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魂引 第10章 鬼打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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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這個老頭在古代也存在過麼?
我呆呆看著他,不語。可他卻盯著我擺出一副若有所思地表情來。
難道說,他看得見我?
難道說,這不是幻象。我的心裏頓時出現一絲欣喜。
見我醒來,他倒是不訝異。隻是拖著灰青色的袍子朝我走過來,別在腰間的銅鈴,隨著他的步子鋃鐺作響。
我想下床,問個清楚。身子卻傳來一陣疼痛,又趕忙擺回原來的姿勢,疼痛才減輕了些。見狀,術士停下了腳步道:“姑娘醒了便好。隻是身體未恢複前,莫亂動。”
“您救得我?現在是現代麼?”我連問,他卻未答。而是看向我的手腕。
雪珀?難道這老頭對這珠子也有意思?一個念頭頓時閃過腦子。辰逸,荷花,紅發男人……那些人都和雪珀有關係。然而究竟是怎樣的關係,我現在都未弄得清楚。可好不容易終於回來,我實在不想再因這條鏈子惹出什麼禍害來了。於是我連忙拉了拉袖子,硬把手鏈塞進了衣服內。
“嗬嗬。為何姑娘會有此物?”術士又走近了一步。
“這和您有關麼?”我問。
“隻是有幾分好奇。姑娘何必如此小氣,說說又何妨。”
“一個朋友送的。”
“哦?不知是怎樣的朋友?”
“這更和您無關了吧。”我白了他一眼,這臭老頭還窮追不舍了。
“難道是在這附近開店的那個男人?”說到“那個”的時候,他頓了頓語氣。
“你認識他?”我狐疑了。
“那就是說中了。”他又笑了笑。
“那又與您何幹?”我又白了他一眼,扭過頭去。
“送這種東西給你,你也敢收下。他倒也真不怕姑娘為此丟了性命?”他冷冷道。
這種東西?哪種東西?他這語氣,難道是在說琰算計我?可他不過就一個江湖術士,我為何要聽信他空穴來風的瞎話。
“不信麼?不過命是姑娘自己的,好自為之吧。”話音落。術士轉身要走,我突然急了。
“喂!你不能走,你這麼走了,我怎麼辦?”眼看術士跨出了房門,顧不得身上的疼痛,我跳下床追了上去。不追能如何,要再遇上點什麼,我的小命就玩完了。
雖然人活在世,也沒什麼意思。俗話都說早死早超身。可我偏偏是個怕死的人,更不想這麼不明不白地就死在這種鬼地方。
屋外,天還是一樣死沉沉的,像塊玄石壓得人喘不過氣。廊下池中的荷花殘了大半,枯的枯,死的死。我不知道為何會這樣,明明之前還好好的。盡管開得零散,但也不至於這般衰頹。
周圍靜,靜得可怕。
術士步子如飛,怎麼看都不像個六七十歲的老頭。我在後麵跟著,也跟得滿頭大汗。但卻又不能停下,生怕稍一留步,他就消失在我眼皮底下。他是我現在唯一可以出去的希望。突然有那麼一點後悔,在屋內時對他的態度。可世上是不賣後悔藥的,否則我也不會出現在這裏。
荷花,你可害死我了。
這座宅邸的路交交錯錯,不知道穿過了多少矮門,走過了多少廊子,術士才猛然停下步子來。
“怎麼不走了?”
“姑娘沒發現,這宅子的怪異之處麼?”他扭過頭,看朝我。怪異?突然背脊一涼,他不說,我都沒太在意。確實,我們一直都在走,朝著同一個方向。可這景物,分明沒有多大的變化。一樣的廊子,一樣的扇門,一樣蕭瑟的荷花之景。我突然想起了姥姥曾說過的東西。
——鬼打牆。
小時候,常常聽大人們說,晚上少出門,碰上了這東西,就會困在它的圈子裏出不去。姥姥不讓我夜晚出門,我自然也沒遇見過。念書時,知道了人若是在標誌物易混淆的地方,加以本能的驅使,會不自覺地走出一個圈。所以對它的存在,我更是半信半疑。
而我們一直朝著辰逸帶我來時的反方向走,怎麼可能會迷路。我心裏不由一緊,如果真是鬼打牆……
我轉身,推開了中間的一扇門。
“嘎吱……”這聲音幽冥著掃過了我的每一根神經。
門開了。濕氣中夾雜著濃重的黴味,隨風揚起的幔簾,紅木矮凳,桌上的玉質茶杯……這景物我已經看過了那麼久,再右轉眼看朝那堵牆——美人圖還好好地掛在上邊。荷花笑得嬌豔,我卻幾乎癱軟在門前。
這,果真是鬼打牆麼?
“臭老頭,我們是不是出不去了……”我轉過頭,看著術士。許久之後,術士仍像尊雕像般杵在那裏,始終未發一語。
死寂的沉默有些讓我發狂。胃酸作嘔也罷,身體的疼痛也罷。可我就是受不了這種氣氛,這氣氛讓人瀕臨絕望。仿若我成了一隻困獸,又是籠子裏待宰的羔羊。這鬼地方到底要我怎麼樣?到底要怎麼樣才肯放過我!
我站起身,獨自朝廊子盡頭的扇門跑去。
穿過矮門,再推開那間屋子,依舊是一樣的物,一樣的畫。
為什麼,會這樣?
轉身,穿回那道門之時,那術士居然在片刻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他也隻是我的幻影,根本不曾存在。此刻,我才知道什麼叫做真正的絕望。就是當你以為有希望降臨之時,它卻又在你身邊殘忍地消失了。
抬頭,這廊子沒完沒了地蜿蜒在荷池之上。再穿過一道矮門,我嚐試著往剛走的方向跑,期待術士隻是往這邊來了,也許他會等等我。可當我一遍遍跑過一道又一道矮門後,隻能殘忍地證明術士確確實實消失了。
這裏又隻剩下我一個人了。
聲音由遠及近,緩慢地速度,持續著前進。那種不慌不忙,危險的氣息。
而我隻能呆立在原地,無處可逃。
該躲到哪去,該藏到哪去。我不知道。
於是隨著它的步子,我也一步一步往後退,直到後背僵硬地撞上了牆壁前的沿木桌。我逃不了,逃不了了……
再一秒,它就來了。我甚至不知道,究竟是什麼東西過來了。
嗒。它停在了門口。
而我木訥在原地,勉強用眼睛看著——那是個男人。可卻又不像個男人。我從來沒有見到過這樣的一種人,明明有男人的五官,卻整個軀體都散發出女人味。我說不清楚那種感覺,一種打心底的別扭。
他的眼始終正視著前方,在我的方向。可卻似乎又不是在看我。他難道看不到我麼。
我看見他的笑妖豔地綻放在他的嘴角,然後,他又開始緩緩挪動腳步。輕盈得如搖曳在風中的花朵,掠過我的身旁,直朝內閣走去。就在他擦過我身邊時,我嗅到了那股香氣,辰昔身上傳出的那種沁入心脾的芳香。
他,難道是……難道是……
他走的很緩慢,不著急,不慌亂。
隨著他的方向,我才發現,原來這屋子裏,還有一個人。一個我早應該碰上卻遲遲沒有遇見的人。一個把我卷入這整個事件中的人。
荷花,正躺在我原來躺著的那張床上。穿著那套我們在咖啡館約定見麵時的衣服。她怎麼會在這裏?剛剛這裏明明沒有人的!
難道說難道那天之後,她就被困於此地了麼?如果這樣,那是誰發的短訊?誰給我發的短訊……
她沒有任何表情,看著像是睡著了。一個沉睡的陶瓷娃娃。沒有愛情,也沒有靈魂;沒有苦痛,也沒有快樂。
我看見辰溪站在榻邊,伸出白皙而修長的手指,輕輕滑過荷花的臉龐,一遍一遍。
“荷花,我問你一個問題哦!”辰溪突然開口了。手指隨著聲音滑落到荷花的嘴角。
“荷花乖,不許撒謊的喲!”這聲音聽著很溫柔,似乎他是在對一個寵溺了的孩子說話。
“辰逸,辰溪,荷花你喜歡哪一個呢?”
“喜歡辰逸多一點呢?還是喜歡辰溪多一點呢?”
“還是你很貪心,兩個都想要呢?嗬嗬……”
……
“你究竟愛哪個一個呢?”辰溪的話越說越尖銳,到最後幾乎變成了女人的腔調。我討厭這種聲音,聽著讓人寒毛樹立,一種變態的感覺往心口湧。
這又到底是怎麼回事。這些話聽著一個勁地矛盾。什麼叫做荷花愛的是哪個?若他是辰昔,那他們之間的關係又是什麼?混亂,滿腦子的混亂戰勝了內心的恐懼。我不知道在這種時候思考這種問題有什麼意義,可是不這樣,我又能做什麼。
時間還在流淌,盡管我不確定我是否真的感知到了。可是辰溪尖銳的聲音提醒著我,我正處在一個危險的氛圍裏。
“不過,這又有什麼關係,他馬上就會成為你。”突兀地,辰溪口中冒出這句話來,卻已經不知道在什麼時候恢複了正常的聲音。我沒有聽懂,但他的話,讓我有一種極度不安的感覺。
我想起來了打我踏入繁川以後發生的之前這一係列事。從那堵牆的裂痕,到遇到小米後霧霾的突現,從小米的消失,到我看到辰季中那群人在亭子做的事,從我遇到辰逸,到在院子裏迷了路看到的那些過去……
辰逸,是之前就碰到的。在哪裏呢?在琰的店裏。
我真蠢,蠢到了極點。早在他莫名其妙的消失,早在他半夜闖入我家說故事……我竟對他沒有過一絲的懷疑。也對,那個時候我從未真正預見過什麼真正靈異的事。
那麼現在,我該做點什麼。
話音落,辰溪扶起像似沉睡著的荷花,攔腰抱起就往門口走去。抱著一絲希望,我也隨之跟上他的步子。這裏,一定還會發生什麼事,這個地方一定是要讓我看到一些常人不能看到的事。那些糾結在這些人之間的情絲。
出了門,辰溪走的方向是我來時的那條路。奇怪的是這似乎不再是一個迷宮,因為路景不再單調的重複那些我走過無數遍卻依舊找不到出口的廊。隻是外頭更加的蕭瑟,天昏暗,滿天的烏雲直壓在頭頂。悶得我透不過氣,仿佛我處在一個蒸汽泵裏,而我的空氣,正在一點點被抽幹。我感到有些暈眩。
辰溪的步子開始變得越來越快,似乎不快一些,就要錯過什麼似的。錯過什麼呢?他究竟要做什麼。他抱著荷花究竟要去做什麼。
若他真的是辰昔,他該恨荷花的。盡管我不知道在那段塵封了的過去裏,究竟發生了什麼。可荷花,搶走了他摯愛的人。一個被敲破了外殼的人,不是極度消沉,就一定會極度的瘋狂。
我見過辰昔的狠,我記得她的笑。那種讓我同情又害怕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