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南書房裏出來，素素便一直奔跑，似乎此時隻有奔跑才能宣泄她心中複雜的情緒。不知跑了多久，她忽然停了下來。水靈的眼睛沒了神采，她呆呆的望著遠處不知名的地方，然後緩緩的、緩緩的抱著頭蹲下。
    一顆心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亂過，她將腦袋深深的埋起來，掩起那些無措、那些不解。她不明白，她怎麼會……而他，又為何……
    “素素，是你嗎？”遠處熟悉的叫喚聲叮的一聲驚響在腦袋，慌忙之間，她迅速起身，“楚楚，是我。”她輕道，將聲音竟然格外平穩，臉上的情緒也看不出絲波瀾。
    “素素，真的是你啊，剛才怎麼見你蹲在地上啊？是不是不舒服？”打量了素素幾眼，楚楚有些擔心的著問。
    “哦，沒有，剛才隻是有些頭暈罷了。”素素一邊說一邊揉了揉太陽穴，看來腦袋的確有些昏沉的樣子。見狀，楚楚連忙上前扶她，“怎麼突然頭暈呢？是不是生病了？”
    “不，應該是悶得吧，沒事的。”素素一邊說一邊笑著擺擺手，而後又像是突然想到什麼似的岔開話題，“對了，你怎麼這會兒在這呢？是不是有什麼事找我？”
    “你說對了。”見素素好像沒有大礙的樣子，楚楚放下心來，“快要到除夕了，宮裏的宮婢都有新衣呢，我今兒個去領了兩匹布回來，你來看看你喜歡哪個顏色。”說話之間，楚楚拉著她向屋子裏走去。
    看著她滿臉熱情的樣子，素素隻得無奈的搖著頭拖住她，“楚楚，你看怎樣好便是怎樣吧，我今兒個有些累了，想早些休息。”
    “累了？”打量了素素半晌，楚楚狐疑道：“我看你的確不大對勁，怎麼了？是不是皇上又為難你了？”
    “哦，沒有。”素素立刻搖頭否定，“隻是站的有些久罷了。”
    “哦。”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楚楚遲疑道：“素素，有些話楚楚不知道該不該說。”
    “嗬嗬。”聽了楚楚的話，素素先是一驚，隨後抬眼看了下她，然後唇角溢出一絲笑容，“有什麼話說便是，幹什麼吞吞吐吐的？”
    “哦。”撓了撓腦袋，楚楚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其實……楚楚是在想……為什麼我當值的時候皇上從不讓我待在一邊侯著，而你一當值便要一直侍奉在一旁。”緩緩的說著，楚楚定定的看著素素，眸中的懷疑顯而易見。該霎那，素素臉上的笑意僵在了臉上，說不清楚那表情是不是難看，卻是十足的不自然。
    “素素，我可沒有別的意思啊，我隻是覺得皇上對你有些怪怪的罷了。”見素素如此，楚楚連忙擺擺手解釋。
    “哪有啊。”從微愣中回神，素素輕輕拍了拍楚楚的腦袋，臉上回複了之前的笑容，“也許是巧合吧，別瞎想了。”
    “我想也是。”楚楚點點頭繼續，“其實原本我也沒有想過，如果不是早上那些人……”說到這，楚楚像是意識到了不該說，猛的捂住了嘴巴。
    “怎麼了？你早上……去哪兒了？”微側首看著楚楚，素素忽然一臉凝重。
    “呃……沒什麼啦。”搖搖頭，楚楚笑得一臉不自然。
    “楚楚，不要瞞我。”緊緊地看進楚楚的眸子，素素沉思道，“上午你該去拿了布料，是不是？”
    “我……”沉吟著，楚楚別開眼眸，約莫支吾了好一會兒，她才終於下定決心似的遲遲開口，“好吧，我說。”神色比剛才更嚴肅些，楚楚繼續，“上午我去領布料的時候，那些宮女都在說，殿前侍茶的宮女素素勾引皇上，就要飛上枝頭變鳳凰了。”
    “這樣啊。”聽了楚楚的話，素素微微鬆了口氣，“那些人就是愛嚼舌根，我早已習慣了，不要把她們的話放在心上。”
    “不是啊素素。”趕忙搖搖頭，楚楚皺著眉繼續道：“聽了她們的話，我氣不過，便上前跟她們理論，誰知道她們跟我說……說……”
    “說什麼？”眉頭隨之輕蹙，素素問。
    “她們說，上回那個打你的姑姑……瘋了。”
    “瘋了？”素素不可置信的皺緊眉頭。
    “是。”楚楚一臉凝重的點頭，“她們還說，那姑姑瘋之前傅公公去過，第二天她便瘋了，開口閉口隻有一句話：素素主子，您讓皇上饒了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了。”楚楚緩緩的說著，目光緊緊的盯著素素的臉，似乎想從她的反應看到些事實。
    “不，我沒有要害她。”緩過神來，素素隨即苦笑著搖了搖頭，“我從不敢在皇上麵前多言半句，更何況是要皇上去責罰她。”
    “所以說，我也覺得她隻是在說瘋話。”見素素否認，楚楚的神色稍稍緩和些，“可是傅公公的確出現在那裏過，那一定是代表皇上的意思了。”似乎知道這句話帶來的後果，楚楚說的特別的輕柔。然而，即使再輕柔，這句話的分量也讓素素覺得承受不起。
    目光因為楚楚的話而呆滯了很久，素素竟然辭窮的說不出話來。
    啪……
    一個雷聲隨著閃電響起，楚楚和素素皆被驚的一頓。
    “亂想什麼呢？”也隻是這麼短短的瞬間，素素拍了拍楚楚的腦袋，臉上回複了之前淡然的輕笑，“那姑姑平日裏就愛欺負下麵的人，皇上知道了她的惡行當然要為大家除害。”深呼一口氣，素素看了眼外麵陰沉沉的天，不等楚楚接話便繼續道：“時間不早了，外麵快要下雨了，我要先回去休息了，明天見。”急急的說完這句話，素素笑著和楚楚擺擺手，然後不顧楚楚半張著口想要說話的樣子，頭也不回的步出屋子。
    直到感受到外麵刺骨的涼風，她眸中的笑意才漸漸淡去，而後迷茫和莫名的燥意浮上她的臉，連冬日最刺骨的寒風都吹不散。
    一直到晚上素素都沒有再去殿前侍奉，而傅公公竟然也沒有來催促。
    夜晚，天空一直在落大雨。望著窗外一片被水淹沒的世界，素素一直皺著眉頭。不知道過了多久，好像是感覺有些冷了，素素緩緩將窗子關了起來。
    摟著自己的雙肩，素素一步一步的向床榻走去，然而，走到了一半的時候，她突然停了下來。轉過頭，素素的目光飄落在身側角落的箱子上，似在看它，又好像根本不是。就這樣過了很久，素素忽而眉頭一皺，像是下定什麼決心似的，一步一步的向木箱走去。
    啪。
    箱子的鎖打開的聲音在安靜的夜裏格外的清晰，借著亮堂的燭光看著箱底的攬月，素素目光呆滯了片刻，然後將攬月拿了出來。
    似乎想要彈琴，卻深深的記得某個人的警告。
    他在警告自己不要提起、憶起和尹卓軒有關的任何事情麼？為什麼？
    他……還喜歡她麼？
    素素自嘲一笑。
    今時今日，他們之間如何談得到“喜歡”二字。
    他，明明已經有了慕柔之，有了後宮三千，她於他算什麼？他究竟想怎麼樣？
    心好像更亂了。
    一整個晚上，她隻是對著那把琴發呆，卻沒有動一下。
    *
    一連三天素素都未曾出門，似乎擺明了要罷職。
    麵對這種情況，楚楚當然好奇，隻是，在聽到她說生病之後便不再多問，隻是每天代了她的那份工作，然後為她帶來三餐好好照顧她。就是這樣吃了睡睡了吃，生活沒有絲毫樂趣，可是如果不是傅公公帶來的那句話，她相信她很樂於一直這樣下去。
    ……
    “皇上要咱家跟素素姑娘說一聲，如果你堅持不想做禦前宮女，那麼不妨考慮考慮做嬪妃。”
    ……
    傅公公的聲音一遍又一遍的在腦海裏回響，素素一個人麵無表情的坐在茶座前，然後握緊十指，將指甲狠狠的陷入肉中。
    他在威脅她。
    啪。
    瓷壺摔在地上的聲音震動了整個屋子。
    看著被自己摔的粉碎的瓷壺，素素劇烈的喘著氣，彼時，霧氣盈在她的眼眶。
    咬緊牙，她努力的將那縷霧氣逼散。
    她不會哭，也不可以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