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杜鵑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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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寧,”欸,他平時不是非家教時間叫我伊寧哥,家教時間叫我伊寧老師的嘛,現在怎麼直接叫名字了。他試探性地朝我身邊靠來,“我們能打個商量嗎?”
“嗯?”我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如果我高考考了全市前3名,你能答應我一件事嗎?”
“全市前3名,就你,連道小題講了十幾遍都不會的人?”我故意打趣他,誰叫他總是裝糊塗耍人呢。
他摸摸頭發,臉色些微尷尬,“這個…,我會盡全力的,不是還有一兩個月的時間嘛。先不管這個,你說吧,你答不答應?”
為防吃虧,我繼續逮他的話裏的漏洞,“你先說說是什麼事,我再看看能不能答應。”
“現在還不能說,但我保證,決對不違法亂紀。”
不違法亂紀,這些不應該是最基本嘛。我不上他套,繼續據理力爭,“要是有違倫理道德怎麼辦,會成為大家口誅筆伐的對象的?”
“你是二十一世紀的大學生嗎?”他用難以置信的眼神打量我,“現在啊,隻要不超過法律底線,許多倫理道德的限製都放寬了。剛才你不是說同性戀很流行,這要在以前可就是赤裸裸的變態,有違倫理道德的;還有,以前的三綱五常,現在要是有人再提,那就是迂腐。再說,你和我所認知的倫理道德的標準也不一定一致啊,隻有成文的法律才約束效力嘛。”
他說得一套一套,我聽得一愣一愣,最後隻能說:“那,是我小心眼了。我答應你,你可得好好考才有的兌現啊!”
“是是,一定不負你望。”他得意得像老鼠終於爬上裏油燈台,可我又覺得隱隱有一絲陰鷙散發出來,可能是錯覺吧。
“那就這樣吧。之前家教都是來去匆匆,跟我媽也沒說上什麼話,吃飯的時候聊得也不多,我現在想去陪陪她,你就繼續看書吧,要考到全市前三的學子!”
“也不差這點時間,我跟你一起去,就像我之前說的,多個人,多點人氣嘛。”
知道他前三勢在必得,但他最起碼作出努力的樣子啊。忽然之間,我有種受人輕視的失落感。“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名不見經傳,你不聽也罷。”
“‘官修正史’縱然重要,‘稗官野史’也不容小覷啊,甚至風味更佳哦。正因為名不見經傳,才更能驅使人的好奇心嘛。而且聽了之後,也許還能寫到我高考作文裏也說不定啊!”真能扯啊,他要是個拉皮條的,絕對執這方麵的牛耳。
“嗬嗬,你說的還真有道理;猶如當頭棒喝,一下子醍醐灌頂。”反正要考試的是他,他自己無所謂,我在旁邊瞎咋呼什麼,“走,一起下樓去找我媽吧。”
到了樓下大廳,耿介問了個仆人,說我媽在哪。仆人告知我媽在廚房,正準備晚飯。
來到廚房,我們看到媽和其他兩位廚師在忙。這家好像自從尹昔夫人死了後,就有個不成文的規定:兩位老少主人的早飯和中飯由我媽全權操刀,晚飯隻負責一部分。放著廚子不好好利用,這明顯是壓榨我媽嘛。
我們倆徑直走到我媽旁邊,媽看到我們,有些錯愕,“怎麼了,你們倆這麼快就學好啦,飯才剛做呢。要是餓了,吃點點心吧!”
“沒關係,我還不餓。伊寧哥,你呢?”
“我也不餓。媽,我來幫你打下手,順便和你聊聊天,我都好久沒和你一起弄飯聊天了。”我欣喜若狂,好像又回到了我與媽媽同住的日子,如果旁邊沒有這個讓人無法忽視的人的話。
老媽臉色微苦地看著我們,說:“廚房裏油煙味重,你們倆都出去吧,別在這瞎摻和了。”突然老媽直盯著我,疾言厲色起來,“尤其是你,伊寧,你以前哪次打下手不給我出狀況。叫你切丁,你切‘丁’字;叫你剝蔥,你幾乎把好的都剝下去;拿個盤子,你能直接把它滑到鍋裏。唉,其餘的我也就不說了。快出去,快出去,別站在這礙事絆腳的!”然後,媽溫和地對耿介說:“少爺,你也出去吧。”
雖然老媽說的是事實,可我還是很委屈,何況還被耿介這小子知道,真是不爽。
出了廚房,我以為他會挖苦我,我甚至已經想好了應對的台詞。他卻像是自言自語,單手托著腮,若有所思地望著前方,“原來王媽也會生氣啊!”
“那是當然了,她這是被我在廚房的種種劣跡給整得有點神經質了,要不是你在,我估計會被說得更慘。”這輩子,我是與廚房絕緣嘍。
“這樣不是挺好,還有人罵你!”
我看著他,似乎有些哀傷,似乎有些慍怒。我搞不懂他,所以隻能煞風景的說了句“有什麼好的,嘿,你不會也被我弄得有點神經質了吧?”
“哈,可能是吧。”他淡然一笑,像釋懷什麼似的。“不過,”他別有心機地看著我,“我好像聽到某人一些廚房事跡哦,這某人真是不容小覷啊~”
果然還是躲不過啊,我幹笑兩聲,說:“君子遠庖廚嘛,我這可是印證曆史啊。你就權當是聽‘稗官野史’吧,這可是我專屬的軼事啊。”
“當然,確實是你的‘專屬’,哈哈!”他笑的那叫一個如沐春風啊。
我不爽,佯怒道來:“別笑了,你要是下廚房,還指不定搞出什麼花樣呢。”
“是是是,我是養尊處優的二世祖,你是櫛風沐雨的勞模先鋒,怎麼能跟你比呢。”
“你,”我有些挫敗,“唉,怎麼好詞到你嘴裏就變味了呢。”
“開玩笑,開玩笑的,別那麼小氣嘛。”他收起笑容,“那個,過一會才能開飯吧。要不,我們去花室看看,你來到這還沒去過吧。今天啊,又運來了幾種新品。”
“哦,好啊。”
一進花室,映入我眼簾的是一大片花海,別有洞天也就是這番情境了吧。好多種花聞所未聞,我一下子興奮地直跳,顧不得形象地到處亂竄。看到掛在花枝上的標簽,八仙花、假龍頭、龍膽、龍牙花……,芬芳撲鼻,我第一次感受到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生物的多樣性啊。
“你在看什麼?”我瞅瞅標簽,“杜鵑,挺好看的,哦,這一片都是杜鵑啊。”這裏,管狀的杜鵑花,有深紅、淡紅、玫瑰、紫、白等多種色彩,數量以深紅色之最;有的一株單色,有的一株多色,美的讓人移不開眼睛。
“是啊,這幾株是今天運來的新品。”不知怎麼的,他的眼神有些傷感。我受他感染,安靜的蹲在他旁邊。一時間,兩人無話。
“我媽媽生前最喜歡杜鵑花,最愛深紅色的”他先打破平靜,“尤其是臥病之後,她就專心做起杜鵑的園藝,到後來身體實在不行了,就坐起輪椅上指導王媽照看杜鵑。”他放鬆了一下表情,似乎在憶苦思甜,“她啊,總是嫌我和爸爸手笨,從不叫我們幫她呢。到現在還是王媽在照看呢。”
杜鵑美則美矣,可看他這樣,我隻能想到“望帝春心托杜鵑”。以前老師講授李商隱的《錦瑟》時,就曾講過關於杜鵑花的傳說。
相傳,古代的蜀國是一個和平富庶的國家。哪裏土地肥沃,物產豐盛,人們豐衣足食,無憂無慮,生活得十分幸福。
可是,無憂無慮的富足生活,使人們慢慢地懶惰起來。他們一天到晚,醉生夢死,嫖賭逍遙,縱情享樂,有時搞得連播種的時間都忘記了。
蜀國的皇帝,名叫杜宇。他是一個非常負責而且勤勉的君王,他很愛他的百姓。看到人們樂而忘憂,他心急如焚。為了不誤農時,每到春播時節,他就四處奔走,催促人們趕快播種,把握春光。
如此地年複一年,反而使人們養成了習慣,杜宇不來就不播種了。
終於,杜宇積勞成疾,告別了他的百姓。可是他對百姓還是難以忘懷。他的靈魂化為一隻小鳥,每到春天,就四處飛翔,發出聲聲的啼叫:快快布穀,快快布穀。直叫得嘴裏流出鮮血。鮮紅的血滴灑落在漫山遍野,化成一朵朵美麗的鮮花。
人們被感動了,他們開始學習他們的好國君杜宇,變得勤勉和負責。他們把那小鳥叫作杜鵑鳥,他們把那些鮮血化成的花叫作杜鵑花。
這樣淒美的傳說,加上尹昔夫人的早逝,總有種濃濃的哀愁籠上心頭。不知道尹昔夫人為什麼喜歡杜鵑花,想問耿介,卻覺得隻會徒增他的傷感。
“耿介,別厚此薄彼啊,過來,跟我看看別的花。”怕他陷入回憶中無法自拔,我帶他轉移注意力。
最後我們倆算是乘興而去,盡興而返。我們從花室回到大廳,正好遇到剛下班的耿延雲先生,也就是耿介的爸爸。他整個人看上去沒什麼精神,麵帶倦容,高大健碩的身軀因為疲憊而籠上一層陰影,估計今天的應酬比較難搞定吧。
“耿先生好。”
“爸,回來啦”
“哦,小介,伊寧啊。伊寧還叫我耿先生哪。”
“耿…耿叔叔好”覺得這樣太親昵,每次見到他,我都會無意識的叫出“耿先生”。
簡單的招呼過後,晚飯也準備停當了。我們四人各就各位,開動用餐。晚飯快結束時,耿先生又跟我說,“伊寧啊,今天就在這住下吧,明天一早叫任天帶你回校。秀琴,你也不要不同意了。”
我剛來他家那會,他就曾這樣提出過。可我知道無功不受祿;而且,我媽隻是個保姆,與其他仆人最大的不同,也隻不過是給已作古的尹昔夫人當看護,就算因為連帶關係,我也不覺得有資格受這等待遇;加上媽媽也不同意,我便毫不猶豫地婉拒了。
媽媽沒再說話,但我一如之前,堅決謝拒:“謝謝啊,但是不用了,耿先…耿叔叔,反正有直達公車,我坐車回去就行了。再說,我也不想麻煩別人。”我始終不想受他家太多的恩惠。恩惠受多了,早晚要還的。
“這樣啊,伊寧還是這麼見外啊,那我也就不勉強了。”
我本來就是外人,見外是理所當然的。
回到學校宿舍,已經七點多,我看到方文習半躺在陸陣的床(上鋪)上看書,洪雲則的床上有一大塊隆起,估計是在睡覺。
我走到方文習床邊,向上探過頭去,小聲的說:“天上沒下紅雨吧,文習,看書,你最近不是沉迷於魔獸嗎,一回來就玩的?哦,對了,你不是恐高嗎,還躺陸陣床上?唉,不是,他人呢,你們倆不是連體兒嗎?還有啊,那個,今天聯誼怎麼樣啊?”我一時沒厘清頭緒,一股腦把要問的全倒出來了。
“你這口水子彈厲害啊,還連發呢,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他用假聲跟我說,苦笑地看著我。“現在雲則在休息,之後再說吧。”
我搔搔頭,有些羞赧,連連點頭稱是。然後我就回我自己床上,發了個短信,給媽報平安。
一時,宿舍靜謐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