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田和上川兩人的對話，一一傳入佟大芳的耳中。他的心裏馬上升起一團怒火，雙手仿佛飛出十萬把飛刀，挾著風霜雪寒，將他們兩人砍了個千刀萬刀。但這念頭一閃，佟大芳馬上就讓它飄走，讓心重歸寧靜。
    想了想，佟大芳的雙腳慢慢曲起，使自己的身子形成一個隨時準備往前飛撲而出的弓形。
    他仍微閉著雙眼。
    但靜下的心，仿若秋水一樣明淨。神思帶著他的感覺，網一樣朝四麵八方撒開。
    他的內心深處就像長著一雙眼睛似的，對長田和上川的一舉一動都盡收眼底。
    長田有一張長方臉，棱角也算分明，如果不是臉上長滿橫肉的話，當是一個英俊的小夥。與長田比較起來，上川的那張長臉則顯得凶，還帶著一股流氓的惡氣。
    兩個家夥的手裏雖然都握著槍，但都顯得鬆懈，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
    佟大芳再感覺後麵的橋本和小野，兩人仍不動身。
    橋本道：“小野，咱們先歇歇吧。這樣黑咕隆咚地追，簡直就是瞎子打鼓，摸不著邊際。”
    “可不，鑽在這樣的甬道裏，我感覺自己就像隻老鼠。說真的，這特工的活真不是人幹的。”小野抱怨道。
    “那你當初為啥選擇當特工？”橋本好奇地問。
    “為啥？不就為能多點津貼，能讓家裏的老母親過得好一點嗎。”小野答。
    “嗬，看不出來，小野你還是個孝子。”橋本誇道。
    “那你呢，又為啥當特工？”
    “我啊，很簡單，不希望自己在戰場上當炮灰。當特工起碼還有點自主權，有點自己的選擇。”橋本說。
    “嗬嗬，難怪你每回執行任務都不搶先，也不落後。人家打三槍，你打一槍。”小野笑說。
    “嗯，知道我最牢記在心的話是什麼嗎？”
    “什麼？”
    “槍打出頭鳥。這可是中國人幾千年總結出來的經驗。”橋本得意地說。
    “那東亞病夫的東西你也信？”小野不解。
    橋本嘲道：“小野啊，你真的是讀書太少，沒自己的大腦。我們說人家中國人是東亞病夫，不過是出於宣傳的需要，你以為人家真是病夫啊？依我這些年和中國人的接觸，發現他們很多人都是外柔內剛的。”
    “嗯，還是你見識廣。”小野心悅誠服地道。
    聽著橋本和小野的對話，佟大芳的心裏感到怪怪的，尤其是橋本的話，似乎流露出一種對日本當局的譏嘲。
    可佟大芳沒再去理會橋本和小野。因為他已經感覺到，長田的頭從狹窄的甬道裏伸出，伸到夠寬敞的甬道來了。
    “上川，快點，我感覺甬道寬敞了，不用再爬了。”長田開心地道。
    佟大芳的心裏“哢噔”了一下。按他原先的設想，長田和上川都會一直爬著過來的。等他們爬近了，他才一個虎躍，一邊朝後麵的上川發出飛刀，一邊躍上長田的身子，一腳踏斷長田的脊梁，再一腳蹬碎長田的頭。
    可眼下長田這麼一說，他肯定不像自己原先想的那樣，仍然往前爬，定會站起身來。
    果然，長田爬出狹窄的甬道，正準備在小洞站起身。
    隻有這是極好的機會了。
    佟大芳雙眼一睜，手中的匕首馬上對準長田的頭飛了出去。
    匕首飛出的瞬間，佟大芳馬上閃電般撲出。
    匕首直刺長田的天靈蓋，“哢嚓”一聲，長田連“啊”的一聲都還沒發出，佟大芳已飛身砸到他的背脊上，然後身子往後一仰，右腳對準上川的頭狠狠一蹬，“叭啦”一聲，上川的頭即被他蹬得粉碎。這時身下的長田才發出“啊”的一聲慘叫。
    佟大芳翻轉身子，一手拔出長田頭上的匕首，一手猛地一撐長田的背脊，自己整個人便騰空而起。
    一陣“砰砰砰”的槍響，一串子彈“嗖嗖”地飛射而至，但都“撲嗤、撲嗤”地鑽入了長田的身子。
    佟大芳的身子騰起之後，雙腳馬上張開，呈一個“大”字形蹬著甬道兩邊的石壁，迅速飄到狹窄甬道出口的上方，這才轉過身來，雙腳踩著甬道邊凸出的石頭，背部緊緊貼著石壁。
    身下的甬道口仍然飛出一串串的子彈。若不是他及時騰空，橋本射出的子彈就正好射到他身上了。
    槍聲停了。
    佟大芳感到自己的心在“撲撲”地跳著，剛才實在是太險了。
    “橋本，打中了嗎？”小野急問。
    “噓，別出聲。”橋本急道。
    一切歸複平靜。
    佟大芳朝長田望去，隻朦朧地看到他的頭已被橋本射得開了花，腦漿流了一地。
    橋本、小野會爬過來嗎？
    佟大芳靜下“撲撲”跳的心，將所有的感覺都集中到橋本和小野身上。
    橋本瞪大雙眼，手裏握著槍，緊緊盯著前麵，身子卻一動沒動。
    身後的小野則幹瞪著眼，什麼都感覺不到。想爬到前麵來，根本就不可能。這甬道狹窄得爬一個人都勉強。
    雙方在僵持。
    佟大芳也想過——
    飛到長田身後，拉起長田的身子作掩護，再拉出甬道裏的上川，然後自己鑽入甬道。
    但這得花上兩三分鍾時間。
    而且，上川被他的腳一蹬，也不知被蹬出多遠，若是有五六米的話，就不是兩三分鍾就能解決的了。
    佟大芳算了一下，橋本與他現在的距離也不過是十來米左右，別說兩三分鍾，就是一分鍾，橋本也會鑽出甬道，對著他穩穩地射擊。
    怎麼辦？
    難道就這樣僵持下去？佟大芳心急如焚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