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一六六章 牛牯嶺的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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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負責監視山下公路的孫玉國也發來了暗號:三輛裝甲車、一輛轎車。兩輛裝甲車在前,一輛在後,轎車居中。
這樣的陣勢,也隻有鈴木俊三才能享受得到吧。
龔破夭和範庭蘭相視一笑,立刻分開,各自尋找自己的伏擊點。
龔破夭躲在一塊大石頭後的樹叢裏。從他這個方向望去,下麵“V”字形的路彎全都收入眼底,視線極佳。
並沒有多大的興奮。
龔破夭自己都感到奇怪。
這可是好不容易才等來的機會啊,怎麼會不興奮呢?
從襲擊今村均的總部開始,他們就一直逼著鈴木俊三出洞,這下他終於出洞了,就要進入自己的伏擊圈了,怎麼說也應該有點興奮啊。再說,隻要將鈴木俊三擊斃,他們此行的任務就基本完成了,就可以回去上戰場參加戰鬥了。
想到上戰場,龔破夭便興奮。雖說這特工的活也很刺激,但在他龔破夭看來,這特工的活總有點偷偷摸摸的感覺,比起戰場上麵對麵地真槍實幹,一下子就消滅一群日軍來,這特工的活就顯得有點小打小鬧了,不夠過癮。
怎麼說呢?戰場體現的當是一種勇猛、豪情、爽快吧。打勝仗的光榮感也十分直接,痛快而淋漓。這特工戰呢,則是鬥智多過鬥勇,說白了,就是搞陰謀詭計多。欺、瞞、詐、騙、誑、假、惑等等手段都要使出來。即使偷襲了敵軍、殺了對方的特工、炸了機場之類,也沒有多大的勝利感。因為隻要還在鬥著,誰都不敢說自己是最後的勝利者。說不定,當你正自以為勝利的時候,對方的槍口已經瞄住了你的腦袋,一顆子彈立刻無聲無息地鑽入了你的頭,令你死了都還不知道是怎麼死的。
輕輕歎了一口氣,龔破夭提了提精神。
他希望這次一戰功成,然後速速歸隊,帶領連裏的弟兄一同上戰場拚殺。
陽光從枝葉間滑下來,地上斑斑駁駁的陽光,如若金色的蝴蝶,輕輕地翩舞,將遙遠的春息帶到了龔破夭身邊。
等待是最難熬的。
等待著的時間,仿佛處於靜止。
龔破夭抬頭看了看天空的太陽,太陽也渾然不動,象一萬年才挪一寸似的。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
在龔破夭的印象裏,即使是守候著一隻狐狸,他的心情也是很舒適的,並沒有這等待那般難熬。
為啥?
是我急於完成任務,急於歸隊嗎?
龔破夭不由得想。
想歸隊是真的,但並沒有到急到那個地步。軍人以服從為天職,既然接受了領導特工隊的重任,他就已經泰然處之了。到了南寧之後,他一直都盡職盡責的。單是地形地貌的偵察,他就做到了連一棵樹斷了哪條樹枝都一清二楚。這一切也都使他在與岡本鬥法的時候,占盡了上風……
這麼說來,他心裏是已經認同了眼前的特工任務。依他的性格,隻要是認同了的事,就會全力以赴的。
那怎麼會感到難熬呢?
龔破夭心裏感不解。
莫非——
當你辛辛苦苦等來的,卻不是你所等待的獵物,比如狐狸變成了野兔,你興奮的心情馬上就會變成失望,連開槍的欲望都沒有了。
心下頓然一驚,龔破夭差點沒跳起來。
卻沒跳。
他仍然堅信得到的信息是準確的,從山下馳來的轎車裏,坐著的就是鈴木俊三。
可他越是堅信,心裏就越是覺得虛。虛到空,空到無著無落的慌。靈魂也像不在自己身上一樣。
糟。
心道一聲。
他趕緊凝神、調息。
不一會,他的心才由靜而致遠,心底也像秋水一樣清靈。
正當他欲飛出靈覺,飛向漸近的車隊,去感覺轎車裏坐著的到底是不是鈴木俊三時,山頭突然傳來“嘩隆隆”的聲音。並伴隨著黃牛的哞叫聲。
聽著嘈雜的聲響,龔破夭馬上估算出有一百多頭黃牛。
槍聲以及嘈雜的聲響裏,竟然還夾著幾聲槍響。
難道被伏擊了。
就在龔破夭心念一閃之際,剛剛出現在“V”字形公路上的日軍裝甲車,就噴吐出一串串瘋狂的子彈。
那陣勢,好像事先知道他們會設伏在這裏似的。
但對方的射擊,卻是沒有目標的亂射。是在打草驚蛇吧?
不容多想,龔破夭即刻發出了撤離的命令。
孫玉國他們都沒發一槍。
這令龔破夭感到欣尉。
因為不用說,當牛群在山頭狂奔,發出嘩隆隆的聲音,並聽到當中的槍聲之後,孫玉國他們就都知道自己被反伏擊了。而且山頭的伏兵與公路上的日軍車隊正好將他們夾在當中,一旦暴露目標,無疑就成了靶子。因此,龔破夭一說撤,他們都沒發一槍,便悄然地撤離了。
好在山深林密,並不容易發現他們的蹤影。再者,因了牛群的提前報警,在山頭的伏兵和公路上的日軍車隊還未來得及合圍之前,龔破夭他們還有夠大的空間撤離。
然而,雖然撤離得比較順利,也沒有誰被發現而成為目標,更沒有誰被對方的亂槍打中,但龔破夭仍然感到臉有點發燒。怎麼說,這一役,他是輸給了岡本德。而這輸,是因他輕信了從漢奸身上得到的信息。現在想來,漢奸所提供的信息,顯然是岡本授意他們透露的。
哼,青龍幫的漢奸,到時有你們好瞧的。
龔破夭心裏忍不住道。
到了山穀,再往北跑了十幾裏,龔破夭才繞了一座山,繼續往南,朝欽州的方向奔去。
約莫中午時分,龔破夭在一道山丫口停下。以逍遙腿的疾速神行,他相信自己已將孫玉國他們拋在了身後,拉開了二三十裏的距離。
事前他已經看過地圖,除了通往欽州的公路,這道山丫口便是通往欽州的必經之路。隻要孫玉國他們看到他在路上留下的暗記,絕對不會迷路,很快就會趕上來與他會合。
山道上靜悄悄的,並沒有見到行人。但為了安全起見,龔破夭還是飄入了道邊的林子裏。
背靠一棵楊梅樹坐下,龔破夭抬頭看了看楊梅葉,楊梅的酸即時從牙縫裏沁出,頓然滿口津液,十分解渴。
這是冬天,離楊梅成熟的夏天還很遙遠。這不,北風一吹,楊梅葉也瑟瑟地抖著,難抵冬天寒意似的。
過了不到半個時辰,一陣沙沙的聲響便傳入龔破夭的耳裏。
龔破夭站起身,往北麵的山道上一望,範庭蘭他們的身影便隱隱約約地閃入了他的眼中。
直到聽到越來越近的喘息聲,龔破夭才走到山道上,等著他們的到來。
範庭蘭他們幾個拉開的距離並不遠,都是百多米上下,相互間完全可以照應。
範庭蘭最先飄到龔破夭身邊,一邊大口喘著氣,一邊道:“老大放心,他們都沒事。”
龔破夭“嗯”了一聲,然後拍拍範庭蘭的背脊,他馬上感到脊梁沁入了一股暖氣,令周身的血氣無比順暢,疾行數十裏的勞累刹時一掃而光。範庭蘭不由感激地望了龔破夭一眼。
笑笑,龔破夭即對他道:“你在這等他們,我先行一步,到欽州再見。”
範庭蘭點了點頭。
身子一動,龔破夭已飄出了十數丈,瞬間就不見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