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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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剛踏出電梯,正在口袋中摸索著鑰匙準備開門,一陣激烈的跑步聲引起了他的注意。
任雲濤沒趕上電梯,他一心隻想著要追上日光,也沒多想,便一口氣跑上九樓,幾乎要喘不過氣了。
「有電梯不坐,你想累死自己嗎?」日光望著他狼狽的樣子,笑道。
「我…我…」他這才想到,隔壁還有一部電梯。
「有事找我?」
「小光,我……」他欲言又止。
「要不要先進去喝杯水?」他問道,正要開門,卻被按住了手。
日光投以詢問的眼神。
「小光,對不起。」任雲濤努力平複自己的呼吸。「我要和小清訂婚了。」
『鏘!』地一聲,日光手中的鑰匙應聲落地。
「小清她、她懷孕了…」他的聲音輕到幾乎聽不見,傳到日光耳中,卻是那樣清晰而震撼。
「我原本真的是決定要跟她分手的,可是她告訴我,她已經懷孕了…我沒辦法不管她……」
任雲濤的臉上寫滿了愧疚,但日光卻不想看。
「對不起,我們…我們分手吧。」
日光深吸口氣,彎下腰去撿起鑰匙。「我早說過了,不要來招惹我的。」
為什麼每個人分手的理由和台詞都如出一轍,大家都是照著劇本在演的嗎?這種爛戲碼的編劇究竟是哪個該死的混蛋?
「是你自己說不會離開我的,可是現在卻告訴我,要和我分手,去選擇她?」
「對不起、對不起。」他現在隻說得出這三個字來。
「這太可笑了!別再道歉了,你沒有錯,錯的是我。」
任雲濤訝異地看著他。
「我還是太天真了,怎麼也學不乖。」日光慘淡地笑著。「以為抓到手的,最終於是失去了,又或者,我根本從未得到過。」
「不……」他想解釋,卻不知該怎麼說。
「不介意的話,你留在這裏的東西,我過幾天整理好後再通知你來拿。」日光轉身,這次終於成功地開了門。
任雲濤伸手拉住他的手臂,卻被他甩開。
「結束了。」他地語氣很平淡,但聲音卻隱藏不住地有些哽咽。「我說過你隻有一次機會,而你選擇放棄。」
任雲濤張著口,卻一個字都說不出,眼睜睜看著他進到屋裏,關上門。
鐵門硬生生隔開二人的視線,最後那一眼,他清楚看見了日光眼中的傷痛和絕望。
四周很安靜,隻有鐵門關上的聲響,任雲濤還是呆站在原地。
過了很久很久,他才聽見門的另一邊,傳來壓抑地,令人痛徹心扉的哭聲。
***
任雲濤最近忙著把手邊的工作告一個段落,好跟到時新來的主管做交接。
「老板。」進來的是負責人事明心。
「怎麼了?」他隨口應著,視線還停留在計算機屏幕上。
「那個…是關於『DEVIL』的事。」
一聽到『DEVIL』,他立刻抬起頭。
「小光剛來過,一樓的店麵和九樓的公寓這個月底租約就到期,他不打算再續約了。」
「什麼意思?」
「他說店麵可能找得到人接手,至於公寓就不需要了,裏麵的家具,希望在他離開後,由我們代為處理掉。」
「他是什麼時候離開的?」任雲濤按住桌子站了起來,不在乎掉落地上的物品。
「不到五分鍾前吧。」明心想了一下後回答。
她才說完,任雲濤便衝出辦公室。
日光還在等電梯,今天似乎特別慢,他正考慮著要不要幹脆爬樓梯上去。
「小光!」任雲濤叫道。
日光回過頭看著他。
「我聽明心說了,你…」一星期不見,他似乎憔悴許多。
日光後來隻是把任雲濤留在他住處的東西全收拾好後,交給公司的同事代轉交給他,任雲濤後來在那些東西裏,發現他之前送給日光的手環,這意思是表示,他們之間真的結束了吧。
「剛才應該已經說得夠清楚了。」日光麵無表情地打斷他的話。
「你要離開了…要去哪裏?」
「嗯,我要回家了。」
「回家?」
「我父親原諒我了,他希望我回去幫他管理公司。」
「你要回日本了啊。」
「他的身體不太好,我身為長子,必須盡自己的責任。」
「責任…」任雲濤重複著這二個字。
「學著管理公司,然後接受家裏的安排,相親、結婚、生子。」他說的像是事不關己的樣子。
「這些是你想要的嗎?」
日光側著頭看他,表情有些怪異。
「為什麼要勉強自己?」日光說過他無法接受女人的。
「男人也好,女人也好,是誰都無所謂了。」
「怎麼會無所謂?」任雲濤無法克製地叫了出來。
「任先生。」這三個字把他們的距離拉的好遠。「那都是我的事,你激動什麼?」
任雲濤頓時啞口無言。
是的,是他放棄了那個機會的。
「如果餐廳的新主決定了,我會請對方過來簽約的。」
「你就這麼放棄經營那麼久的『DEVIL』,那是你的心血不是嗎?」
「我和杜楓談過,他願意的話,我打算把『DEVIL』送給他。」
「那你還會再回來嗎?」
「這裏已經沒有什麼讓我留戀的了。」
「小光…」
「日光這個名字很快就不再存在了。」
「什麼時候離開?」
「這不是忙著準備訂婚的人該擔心的。」日光笑著。「你的婚禮我是沒辦法參加了,祝你幸福。」
他才說完,電梯便自動打開。
日光走進去,一直到電梯門關上為止,都沒有再回頭。
***
訂婚典禮結束後,任雲濤為了一個新的案子,相隔了半個多月,又回到這個他曾住了近半年的城市。
現在剛好是午餐時間,『DEVIL』仍在營業,還是原來招牌和裝潢,任雲濤走近一看,裏麵依舊是客滿狀態,連店員都沒有變,那日光是不是有可能還在這裏?
「咦,老板!」背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他回頭一看,是明心。
「好久不見了。」任雲濤笑著打了個招呼。
「忘了恭喜你訂婚了,婚禮也快了嗎?」
「婚禮還不急,明年再決定吧。」
「你要進去吃飯嗎?」明心見他站在『DEVIL』門口。
他搖頭道:「不、我隻是想看看而已。」
「老板,你…還想著小光嗎?」
任雲濤臉上的表情有些複雜。「隻是想,也沒有用吧。」
明心突然拉著任雲濤,穿到馬路,到對麵的花圃坐下。
「怎麼了?」
「老板還不知道吧,小光的事……」
「什麼事?」
「小光失蹤了,就在你離開的隔天,已經半個月了。」
「他說了他要回日本去的。」
「原本他和杜楓約好一早接他去機場的,但接近約定好的時間,還沒見到人,杜楓上樓去,按了很久的電鈴,卻都沒有人來應門,打手機也是關機狀態,後來已經過了班機時間,杜楓便去找警衛,要求幫他開門。」
任雲濤聽著,不知怎麼地,心裏浮現一股不好的預感。
「屋裏收拾的很整齊,行李就放在客廳,的確像是要出遠門的樣子,但是,日光的手機、皮夾和護照,還有一些隨身物品,全都擺在客廳的桌上,這樣子根本不可能自己先去機場的。杜楓很緊張,為了謹慎起見,又到餐廳去確認,卻在靠近馬路的地方,找到了日光的眼鏡和鑰匙……我們去察看了大樓的監視畫麵,發現在前一天晚上的十一點左右,日光拿著一些東西下樓後,便再也沒看到他回去的身影了。」
「杜楓去到店裏才知道,日光那時手中拿著的,是他的食譜和筆記,他不但把餐廳和車子都送給了杜楓,還把自己拿手的料理都整理出來要給他。日光真的是個好人,他知道杜楓的夢想就是要開間餐廳,但因為經濟能力不允許,所以在準備離開前,把一切都給了他,說是因為相信他的實力,能把『DEVIL』延續經營下去。」
「確定日光失蹤後,杜楓報了警,警方卻一直查不出什麼線索來,他難過了很久,自己放下工作到處去尋找,『DEVIL』也因此休息了一段時間,後來他想到日光曾對他說過的話,才又重新開始營業。」
日光,真的失蹤了?
***
任雲濤又在這裏待了下來,不顧家人和陸清語的反對,他很擔心日光,想留在這裏,至少直到日光回來為止。
倒是原本接任的主管很開心,他是被臨時調下來的,留下剛出生不久的兒子和得單獨辛苦照顧小孩的妻子在北部,現在終於能回去家人身邊,這對他來說是天大的好消息。
明心不知道自己跟任雲濤說這件事是對還是錯?
當初知道二人在一起,著實讓她十分訝異,但如果他們都能幸福,也是件好事,隻是不知道後來為什麼分開,為什麼任雲濤突然決定訂婚,但看得出來,他心裏還是放不下日光的。
大家都想幫忙找出日光,警方曾猜測他是不是有自殺的可能,但任雲濤知道後,卻表示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事,而直到現在,也沒發現過什麼疑似是日光的無名男屍,可是一天天過去,日光卻像是人蒸發一般,再沒有任何消息。
日光的公寓還是維持原狀,任雲濤不準任何人動裏麵的東西,也不準將它出租,他常一個人在裏麵待上老半天,大家就知道,他又在想日光了。
陽台那些依然讓他分不清楚名字的植物還在,每次來都會澆澆水,不過他沒辦法像日光做的那麼仔細,像是修剪葉子、除雜草之類的,也不懂那些香料是要用在什麼地方。
廚房是日光最常待的地方,隻要他喊一聲餓了,不管什麼時候,日光都能變出美味的食物來。
日光的住處沒有餐桌,任雲濤提議過要買,卻被拒絕了,理由是他喜歡一邊吃飯一邊看電視,所以在客廳吃就好了。
臥室裏隻有一張大床,他記得他們在這裏一次又一次的纏綿,記得日光那激情時性感的表情,記得自己最愛看著剛起床的日光。
他曾經擁有那麼美好的情人,卻不知道珍惜,如果不是他的優柔寡斷,把日光傷害的那麼徹底,他不會下定決心回去日本。
他沒想到自己會這麼胡塗,讓陸清語懷了自己的孩子,但無論如何都無法棄他們母子不管,幾經考慮之後,隻能忍痛和日光分手。
他傷害了二個愛他的人,更間接造成了現在這樣的局麵,要是日光出了什麼事,他永遠也無法原諒自己。
手機響個不停,原本不想接的,但想想可能是公事。
「喂。」
「老板,有位先生來找你。」是明心打來的。
「看有什麼事,妳先和他談一下。」他今天沒有和任何人有約。
「是個韓國人,他說他叫…韓…澈…」明心看著韓澈,跟著他嘴型,說出了他的名字來。
韓澈?!這個名字他再熟悉不過了,日光的前男友。
「明心,麻煩妳請他直接上九樓好嗎?」
***
五分鍾後,電鈴響起,任雲濤開了門,毫無意外地,門外站著的就是韓澈。
二人的身份同樣都是日光的前男友,還曾有過爭執,再次見麵,其實有些尷尬。
因為語言不通,隻能用英語溝通。
「請坐。」
韓澈點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環顧四周,他知道這裏是日光的住處,不同於幾個月前來時的情形,現在屋裏已經收拾得相當幹淨,除了家具外什麼都沒有,一點生活的氣息都不存在了。
因為主人已經離開了…
「我是為了光的事而來。」
任雲濤倒了杯他今早買來的礦泉水。「你知道他失蹤的事?」
「我一直都有派人在注意著,隻是沒想到,事情還是發生了。」
「光到哪裏去了?」看樣子,韓澈是知道整件事的。
「除了你、我之外,光曾交往過的對象還有一個人,是個企業家,叫做宋智揚。」
任雲濤一下子就想起陸清語曾說過的,有黑道背景的企業家。
「他們在一起的時間很短暫,光似乎並不愛他,隻是想從他身上尋找慰藉,但那人卻很迷戀光,好像從光十六歲,他們因為工作第一次見麵時便開始了。他的占有欲很強,也很強勢,後來光就是受不了被他處處管製著,才想逃離他,可是,分開的這幾年,他一直沒放棄過尋找光的下落。」
「所以光的失蹤,與他有關?」
韓澈由上衣口袋拿出一張紙來,攤開放在桌麵上,任雲濤一看,赫然發現那是日光為『湛藍天境』所拍的廣告海報。
「聽說宋智揚是由這張海報,而找到光的。我知道他肯拍這個廣告,一定是因為你的關係,不然他躲了宋智揚那麼多年,行蹤一直都很隱密,根本不可能笨到那麼招搖。」
原來這就是當初日光要拒絕MARK的理由?後來卻為了他……
「據我所知,宋智揚這個人除了占有欲極強,還有強烈的暴力傾向。他雖然結過婚,但大家都知道他隻愛男人,在光離開後的幾年,他一邊派人尋找他的下落,一邊四處收集長相神似光的美少年,而那些陪過他的少年後來的下場,好點的隻是住院一段時間,比較慘的則是傷重不治。」
「這太誇張了吧,難道法律都不管的嗎?」
「宋智揚擁有美國國籍,是當地很具影響力的知名企業家,他名下的產業十分驚人,而且重點是他有錢,那些少年的家人最後都是收了他給的大筆金錢後,以意外和解了事,更別說其中還有些是沒有家的孤兒了。」
韓澈說出的這些話,讓任雲濤感到很不可思議。
「那光如果落在他手中,會怎麼樣?」
「我很來才知道,光當初就是因為決意要離開他,結果被他打到一個多月都無法下床,直到後來才偷偷逃走。」韓澈的臉色也很難看。「這次要是真的被他抓了,結果會是怎麼樣,我們誰都無法預測。」
任雲濤感到一股寒意,由背脊慢慢上升。
他從沒想到,當初要日光答應去拍廣告的舉動,很有可能會害死日光。
「我們一定要趕快找到光才行,晚了,我怕他可能無法活著回來了。」雖然很不願意這麼說,但韓澈不能不去想這個可能。
「可是沒有人知道宋智揚在哪裏。」
「我已經拜托朋友幫忙查了,這段時間我會一直在這裏,希望能快點找到人。」
「你和他……」
「我曾經傷害過他,那是我做過最後悔的事,即使現在做再多,都無法再彌補,希望你能好好對他。」
當初的一念之差,讓他失去了最愛的人。當時被大財團的千金看上,他隻想著要一步登天,也為了要給家裏一個交代,就背著日光和她交往,直到千金小姐懷孕了,二人不得不舉行婚禮,日光才知道這件事。
婚後他過得並不好,千金小姐嬌縱、跋扈,對孩子也沒什麼耐性,隻交由保姆照顧,成天往外跑,每次要她多花點精神在孩子身上,總不免一頓爭吵,後來索性懶得交談,各過各的。
日光失蹤後,韓澈也偷偷派人找了他很久,卻都沒有消息,原本幾乎要放棄了,幾個月前,碰巧在一個客戶那裏遇見他的繼父,對方並不知道他和日光的關係,隻以為他們是多年好友,才透露出日光的所在。
任雲濤現在才發現自己做了一件多麼殘忍的事,因為他根本是跟韓澈走了一樣的路,等於在日光已經甚至是還沒完全複原的傷口上又捅了一刀。
「我們已經分手了。」他現在真想一頭撞死。
韓澈不可置信地瞪著他。「怎麼會……」
「理由居然跟你一樣,我在半個月前,也就是光失蹤前一天,才訂婚的。」很不得已地,秀出了戴在手上的婚戒。
韓澈低下頭,胡亂地抓著自己的頭發。「該死!我怎麼能相信你?」
現下最重要的,就是要快點找到日光。
從知道他失蹤之後,任雲濤便一直心神不寧,他明明是放不下日光的,每當想起他那絕望的眼神,就好像立刻把他擁入懷中。為什麼總是要等到失去之後,才會意識到那也許是自己一生中的最愛?日光回來後,他一定要好好抓住,再也不放開他,不管他要到哪裏去,自己都要跟著他,絕不會再讓他孤單一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