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6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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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一。阮香塵剛踏進辦公室不久,沏好了咖啡,到處翻找檔案室的鑰匙翻不著,這才想起來自己把鑰匙交給財務部主管檔案的孫靈了。
    她敲開隔壁辦公室的門,孫靈看見她,問:“什麼事?”
    孫靈性格古怪,不喜歡和單位同事交往,就連碰見領導也是淡淡點頭就擦身而過。別看她年紀輕輕,已經被財務部的人私下評為“年度最難相處人物”。
    阮香塵知道她的脾氣,也不進門,就站在門口問她:“檔案室的鑰匙麻煩給我用一下。”
    孫靈指指走廊盡頭那扇深紅色實木的門:“李經理一早就把鑰匙拿走了,說是要看看賬目,對了,他來的時候你還沒來,他要我轉告你來了去辦公室找他。”
    門在麵前砰地關上,阮香塵倒退了一步,心想:糟了,一不小心被敵人捷足先登。
    陳選說過,早前他在總公司培訓的時候就和這位經理不和,分配的時候陳選被分配到了子公司效益最好的財務部,很快就升到主管位置,而姓李的卻被留在總公司的財務部當普通職員,一直到如今一晃幾年過去了才熬出頭來,陳選被調回總公司眼看著又要被委以重用,他心裏肯定不是滋味。
    她穿著高跟鞋走到那扇門前,抬手輕輕敲了三下,標準的敲門禮節。然後耐心地等。裏麵沒有聲音,她隻好隔一會兒再敲三下,直直地站在門口。誰叫別人是頂頭上司呢,誰叫陳選和他不和而全財務部的人都知道她和陳選比較熟呢。命不好啊,能怨誰。
    她站了半天,門裏麵沒有任何動靜,她盯得眼睛酸累,覺得那扇門在眼前無限放大,連細小的深淺紋路都漸漸清晰起來。然後她決定不這麼讓別人看她的笑話,還是回到自己的辦公室,經理有事的話,即使她不去找他,他也會來找她的。
    可是後退了一小步之後,腳下的感覺怎麼如此鬆軟,她懷著萬分之一僥幸的心理回頭,看見了一個抱著文件夾的人,那人臉上很不高興的表情,還有被她踩在腳下的黑色皮鞋。那文件夾她認得,正是公司的財務文件。
    這回不用介紹她也知道麵前的人是誰,她迅速地把腳從那人的皮鞋上撤離,恭恭敬敬地說:“李經理您好,我是阮香塵,聽說您找我。”
    她說完好半天沒有動靜,忍不住抬起頭來。麵前的李經理一雙眼低頭注視著自己皮鞋上的鞋印,好像沒有聽到她說什麼。
    她有些尷尬犯難,她是踩了他,可總不能在辦公室裏蹲下為他擦幹淨,而這位上司顯然不打算讓她好過。她想起自己包裏還有一包新的餐巾紙,掏出來遞過去。
    李經理看了看她,接過紙,蹲下身把鞋細細地擦幹淨,掏出鑰匙開了門,在她進門之前迅速地說了句:“阮小姐,你在陳經理手下工作也是這麼不小心嗎?”
    她無從辯解。如果這是法庭審判她可以振振有辭地說明明是她先站在這裏,李經理悄無聲息地出現在身後而沒有給她提醒,錯誤在他。可惜這不是。對著自己的頂頭上司,她隻好再次低三下四地說:“抱歉,李經理,我以後會小心。”
    她小心地把高跟鞋跨過門檻的時候似乎聽到李經理冷笑了一聲:“隻怕沒有那麼多以後。”
    他把黑色上衣掛在櫥櫃上方的掛鉤上,坐在寬大辦公桌前,打開厚厚的文件夾,一頁頁翻動,阮香塵站在辦公桌對麵,感覺自己像個做錯了事情等著老師懲罰的小學生。
    嘩嘩的聲音終於停止了,李經理把文件夾推到她麵前,是第六十七頁。“你自己看吧。”
    A4打印紙上有一處鉛筆輕輕畫上的圈,她仔細地看,終於看出端倪。資產負債表上的12。1被寫成了1。21,她的手心滲出冷汗,財務報表上出了這樣的錯誤可不是鬧著玩的,一個小數點到最後就可能演變成成千上萬甚至更大的損失。
    她把文件夾放回原處,李經理的聲音順著辦公桌飄到耳朵旁邊:“看見了吧?這賬目不是你做的不假,可我還是要批評你。公司為什麼要安排人審查賬目?就是為了以防萬一,讓你做這個工作也是信任你,所以做賬的人可以出錯,你不行,否則這個崗位就形同虛設,明白嗎?”
    阮香塵打心眼裏無話可說,她知道李經理這話說的不假,因此虛心聽著。沒想到訓話就此結束了,李經理說:“行了,你回去工作吧,下次要是再有這樣的失誤,你知道是什麼後果。”
    她如釋重負地說:“李經理再見。”回到辦公室才大舒了一口氣,居然就這麼逃過了這一劫,她看得出李經理並不喜歡她,可也沒有過多刁難。
    再度拿到孫靈送來的賬目時,她仔仔細細地翻看,生怕出半點差錯,每天連午飯也是隨便應付一份盒飯了事,每份報告她都要看過兩遍以上,仔細計算確定無誤後,才交還給檔案室收好。兩個月過去了,李經理想必是沒抓到什麼紕漏,再沒找過她的麻煩。
    時間過得真快,阮香塵早晨照著鏡子梳理頭發的時候想。一轉眼冬天就過去了。三月份,春暖花開,在這個即使冬天也並不算特別寒冷的城市,已經可以看到一茬一茬的草漸漸從枯黃中蘇醒過來,偌大的城市在幾日之內就沾染了綠意。她的頭發幾個月沒剪,已經長長了不少,散下來能垂到腰部,原來染的黃色和新長出的黑發混織在一起,也沒那麼難看了。
    一切不快的東西都能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淡薄。幾個月以來,她兢兢業業地工作,雖然是前任經理的愛將,可憑著優秀的工作能力也讓新任主管刮目相看,還在財務部的例會上表楊過她。
    何衝忙著和朋友談生意,說是要新開發個好地段開家KTV,那個季姓討厭鬼也沒再露過麵。她每日上班下班,逢周末就回家聽父母無休無止的絮叨,覺得生活從來沒有這麼真實瑣碎過。
    其實這樣挺好,隻是下了班回到自己的小屋,聽著鄰居夫婦的說話聲,越發覺得狹小的空間空蕩蕩的,少了人氣。她不由得想念起住在家裏的日子,即使父母常常出差,好歹也有王姨給她講些家裏的事情,那些油鹽醬醋的芝麻小事,從前聽了隻覺心煩,現在回想起來卻別有意趣。
    阮香塵向來是想起什麼做什麼的人,她抄起手機,熟練地撥通了家裏的號碼。不一會兒,耳畔就傳來王姨有些沙啞的語聲:“哪位?”
    “是我,王姨,我爸媽在家嗎?”
    王姨聽出了她的聲音:“是香塵啊,你爸爸單位去外地考察了,你媽媽說是學校有個項目和什麼企業合作也出差了,暫時回不來。你在外麵怎麼樣?吃得好不好,工作累嗎?”
    她聽著王姨喋喋不休的問候,隻覺得溫暖。從她小學時王姨就在家裏,到現在已經是十幾年的時間,她已經不僅僅是一個保姆,而成為了這個家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每次回到家看見那個略微有些駝背的背影,她都覺得屬於家的特有氣息撲麵而來。王姨必定想不到,對於阮香塵來說,這個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的五十歲的女人所代表的溫情甚至比父母更讓她眷戀。
    她握著話筒輕輕地揚起嘴角:“王姨,這周我回去陪你住好不好?”
    王姨很高興,語聲都抬了一個聲調:“好啊,香塵,你想吃什麼,阿姨給你做。對了,你回來遠不遠?換車容易嗎?要是麻煩就算了。”
    阮香塵答道:“王姨,您忘了,我現在有車了,很快就到,一點也不麻煩。我想吃紅燒鱔段,你做給我好不好?”
    王姨笑道:“可不是,我糊塗了,一會兒我去菜市場,晚上你回來就能吃到噴香的紅燒魚。”
    阮香塵放下電話後的心情格外好,透過寫字間厚厚玻璃窗都能感覺到外麵的日光暖洋洋的,樓下廣場上三兩走過的行人遠遠地似乎都麵目可親起來。
    下午快要下班時,她接到何衝的電話:“我的生意談得差不多了,KTV下周就開業,周日我先組織個熟人聚會,看看效果如何,你來不來?”
    阮香塵想著家裏冒著甜香熱氣的菜擺在桌子上,忙著收線:“你們好好玩吧,這周末我在家陪著王姨,不去了。”
    何衝在那邊嘈雜的音樂聲中說了一句話,她聽不清楚,於是大聲問了一句:“你說什麼?”
    他的聲音透過聽筒清楚地傳過來:“會來很多人的,蘇麗劉珊她們都會來,還請了你的前男友,你來不來?”
    她知道他是在激她,高洋在那裏,她不想去的,可是劉珊這兩個字仿佛夜裏的微光,讓她想到了無限可能。於是沉默了片刻,在掛電話之前,她還是低低地問:“幾點,地址在哪裏?我會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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