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愣愣的看著眼前的一切。是夢嗎？難道這麼些年來那些真實的感覺都是夢？他依然在那個時空，未曾死亡，未曾重生？
    費了好大的勁才支起身子，他氣喘籲籲的往後靠。
    他跳下懸崖被救了麼？嗬，是天不讓他亡嗎？
    身上雖未覺得哪裏疼痛了，可卻無力得很，試著調息，卻發現丹田內毫無一絲真氣可言。內力！他的內力去哪了？
    等等，這手……眼前的手嬌嫩白皙，十指纖纖如玉，虎口上也沒有因常年握劍而起的老繭。
    “你醒了？”門外，進來一人。他眯眼看去，不由又是一愣。
    好像，跟那個人好像，一如那人少年時的樣子。
    見他一直看著自己，風行雲笑著走上前去，將枕頭抽出墊在他的背後。怎麼樣？好些了麼？
    你……這聲音，亦不是自己的！他一掀被子就下床去，奈何身子卻虛弱得站不穩當。風行雲忙扶住了他。
    你要做什麼，跟我說吧，你身子還弱得很呢。
    他不語，朝著房中的那麵鏡子走去。那鏡子，不同於一般的銅鏡，裏麵清晰的照射出他的樣子。
    膚色是有些病態的白皙，平凡無奇的麵孔，隻有那雙眼睛，稱得上是好看。年紀應在一十五六左右。
    他覺得心有些苦。
    怎麼了？風行雲看到他的表情有些擔心。
    我……
    嗯？
    是誰？
    風行雲愣住，怎麼，他失憶了？
    這是哪？你又是誰？
    風行雲的眼神閃爍了一下，把他摟入了懷中。輕離，你叫莫輕離。真的不記得了嗎？
    他茫然的搖搖頭。莫輕離，他將會以這個身份再活一次嗎？真是可笑，他怎麼就死不掉呢？難道蒼天喜歡看著他一次一次的陷入情網，再一次次的傷心絕望嗎？
    風行雲看著他。他不像一般的失憶之人一樣恐慌，似乎很平靜的就接受了這一點，但臉上流露出的迷茫的神色卻也讓人心生憐憫。
    想不起來就不要想，隻要知道你是輕離就好了。風行雲將下巴輕輕的抵在他的肩窩處。而我，叫風行雲。
    少主！門外中氣十足的嗓音打斷了他的話。
    風行雲不知為何的突然感到不悅，微皺眉，讓門外的人進來。什麼事？
    雪魂看一眼風行雲懷中的莫輕離，似乎介意他的存在。
    風行雲向他挑挑眉。但說無妨。
    稟少主，我們抓……找到莫惜情了。
    風行雲聽後一笑。很好，好好待他，切不可傷了他。
    是！屬下告退。一欠身退出房門。
    風行雲觀察著輕離的神色，但見他聽到莫惜情三字時臉上毫無反應，似乎那人他不認識一般。當真是失憶了嗎？
    輕離，不要多想，你隻要好好的顧著自己的身子就好了。風行雲對著他輕輕的笑。
    花昔非有些愣然，這個笑容似曾相識，給人一種溫暖的感覺。他衝著他乖乖的點頭。
    他生性安靜不好動，加之這身子虛弱，大部份時間倒還都是躺在床上，偶爾也隻下床在房裏走動。風行雲日日來看他，對他算是溫柔至極，照顧得也周應。也經常會摟抱著他，在他的額上落下輕輕的吻。
    他想也許莫輕離跟這風行雲原先就是情人吧。
    些許日子下來，已覺得有精神了許多。披上外袍下床，花昔非打開了房門。
    眼前的景色讓他有些愣然。這院子，好眼熟。像是為了證明什麼似的，他急急步入院中，轉過身子向遠處瞭望。
    一座聳立的山峰毫不客氣的映入他的眼眸。
    “輕離？”風行雲來的時候就看到花昔非呆呆的站在院中一動不動，輕輕的一聲叫喚還未能將他的神兒喚回。
    “輕離，怎麼了？”
    花昔非微偏回頭看著他，醒來後第一次如此仔細的看著他。第一眼見到風行雲的時候，是有些許詫異，但也僅僅是那麼一瞬間，之後他也沒有多想。風行雲，風行雲……
    “這是哪？”
    風行雲嘴角帶笑。“這是我住的地方呀！”
    花昔非微微皺眉。“天玄宮，對吧？”聲音有些許壓抑。
    咦？風行雲訝異的看著他，眼睛微微的眯起。
    “我可以見莫惜情嗎？”他淡淡說一句，絲毫不像是在請求人。
    “你恢複記憶了？”
    他搖頭，“就是沒有，所以才想問一些事。”
    “行。”風行雲倒也爽快，似乎是沒有多想的樣子就答應了。招來一個手下吩咐他將莫惜情帶到此處。
    “輕離，你身子弱，還是進屋去吧。”風行雲將他輕輕摟入懷中，在他耳旁低語道。
    花昔非微微點頭，站了這麼會時間，這身體已覺得有些疲憊。正想抬腳離開，卻突然感到身子一輕，自己已被風行雲攔腰抱起。
    “我自己可以……”
    “讓我抱你。”
    花昔非見他的神情，自知反對無效，便不再多言。
    進了屋，風行雲也沒將他放下，抱著他直接坐在了床沿，看著他些微有些疲倦的神色，輕輕一笑。“累的話就睡會吧。”說是這樣說，卻沒有將他放下的意思，隻是放擺正了輕離的身子，讓他靠在自己的胸前，手撫上了他柔順的青絲。
    花昔非覺得，他像在抱一個孩子。
    “少主，人已帶到。”下屬在門外恭敬的稟報。
    “讓他進來。”
    莫惜情推門進去的時候就看到很曖昧的一幕。風行雲摟著輕離，手玩弄著他的發絲，而輕離則軟綿綿的倚在風行雲的懷中，毫不反抗，閉著眼一副安然的樣子。
    “輕離！”怒火攻心，莫惜情大叫他的名字。
    花昔非茫茫然的睜開眼，然後偏過頭，看向莫惜情。
    “他就是莫惜情？”花昔非微皺眉，如果是兄弟的話，他跟莫惜情可沒有一點相像之處。這莫惜情，儀表出眾，氣質傲然，而這身子的外表，平凡無奇，相距實是大。
    聽到花昔非的話，莫惜情一愣，轉而怒瞪向風行雲。“該死的！你對他做了什麼？”
    風行雲聳聳肩，將輕離放坐床上，然後站起。“有什麼話，你就跟他說吧，我先出去了。”風行雲說完離開，還不忘將門帶上，以示他願意給他們絕對隱私的空間。
    “輕離。”莫惜情走到他麵前。“你……”
    “我問幾個問題，一，我和你是什麼關係。二，天玄宮和我是什麼關係。三，風行雲是什麼人。”
    “輕離，你怎麼了？你怎麼了？！”莫惜情伸手扣住他的肩膀。
    “我失憶了。你先回答我的問題吧。”
    莫惜情的眼神有些閃爍。“輕離，我們是兄弟，天玄宮和我們，本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可是……”他擔憂的看一眼輕離，繼續說道：“月餘前，我們莫家，受了滅門之災，凶手，哼！都是那些虛偽的人！我和你，是因為家族裏的人力保才逃出那場劫難，我一直帶著你東躲西藏，可還是，讓天玄宮的人給抓住了。至於風行雲，他是天玄宮的少主。輕離，哥哥對不起你，沒能保護好你，還讓你受了那麼重的傷，我真是沒用！”莫惜情深深的自責。
    花昔非不語。少主？天玄宮什麼時候有少主這一說法了？他回來了，他是回來了，可是，卻成了另外一個人，而時間，似乎也有了那麼些微偏差。
    見他發呆，莫惜情又是一陣擔憂。“輕離，你的身子，可好些了？”從家裏逃出後，因不敵路途勞累，輕離病倒了，身子本就虛弱的他一病不起。
    “我挺好。”像是想到了什麼，他又突然盯著莫惜情。“你知道風行雲和我之間的事嗎？”
    “你和風行雲？”莫惜情的聲音有些怒氣，花昔非不知他這怒氣從何而來。“我不知道，但我們一直跟天玄宮無瓜葛，輕離你更是足不出戶，你們之間的事，想必是他找到你後才發生的吧！”
    “我們分開多久了？”
    “不過七天。”
    花昔非又沉默不語。
    “目的？”片刻後他開口。
    “什麼……”莫惜情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他們要我的目的是什麼？”
    這回輪到莫惜情沉默了。
    “告訴我好麼？我不希望什麼時候我死了，還不明白是怎麼回事。”
    “輕離！”莫惜情一把將他擁入懷中。“我不會讓你死的，不會！”他說完鬆開花昔非，步履匆忙的離開。
    花昔非看著他的背影，眼中波光流動。莫家……他剛剛看到了莫惜情身上所佩戴的玉佩，曾經似乎在哪看到過。思緒，陷入遙遠的回憶當中。
    見莫惜情這麼快就出來，風行雲有些訝異。
    “不知在下可否與風少主說上幾句話？”莫惜情嘴上說的是懇求的話，表情卻不是那麼一回事。
    風行雲笑笑，手一揮遣退下人。
    莫惜情看著他，這個人，他是不了解的。隻是給人的感覺溫潤如玉，笑起來令人如沐春風，有種莫明的溫暖感。做為天玄宮的少主，此人身上的祥和讓人費解。
    牙一咬，他開口道：“我想和你做筆交易。”
    “哦？”
    “我知道，憑你天玄宮的勢力，定可保住輕離。隻要，隻要風少主保得輕離不受他人傷害，莫惜情甘為牛馬！”說完一捋衣擺朝風行雲跪下。
    風行雲輕笑出聲，“你怎麼知道我們天玄宮不在乎莫輕離？上百年的內力修為，那是每個人都渴望得到的，莫少俠怕是高看了我們吧？正所謂人心不足蛇吞象。”
    “風少主玩笑了，若真是如此，恐怕輕離已活不到今日。想必少主也知道輕離體內毫無內力可言，那是因為我已親手將之廢除，想要輕離遠離江湖，不要再成為世人爭奪的獵物。惜情看出風少主您對輕離存有憐惜之心，這幾日來的好生照顧，惜情在此為舍弟謝過。”
    風行雲勾勾嘴角，上前將莫惜情扶起。想想莫家莊，百年來也頗受江湖中人尊敬，莫惜情乃堂堂莫家長子，平日裏自是養尊處優，何時曾向他人救助，更別提屈膝下跪。想來他對這個弟弟定然是疼愛有加。
    “我還以為他的內力已被人所奪，原來是被莫少莊主廢了。既是如此，如果莫少莊主不是想著要報仇，那麼行雲還是有能力讓你和令弟餘生安寧。”他的臉上依舊帶笑。
    以莫惜情的武功，保護一個人也非難事，隻是這近月來被人四處追殺，想必也是筋疲力盡。就算他廢了莫輕離的內力，那群人也不會輕易罷休，如果被他們抓到，怕是也活不了命，莫家莊被滅，剩下的這兩個根苗，自然也是除之而後快。
    那麼，隻要莫輕離跟莫惜情一死，這場風波自然而然的就會消停。
    “那……”莫惜情看著他，等著他開條件。
    風行雲笑笑，“不必莫少莊主為行雲做牛為馬，行雲隻當是行一善事，為自己積德。”
    “如此，惜情感激不盡！”他沒想過會這麼順利，而這風行雲的為人，更是大大的出乎他的意料。
    “私事，行雲不便插足，不如莫少莊主這些日子先去找個安身之處，輕離身子尚未全愈，不如先留在此處，等休養好身體，再來接過去也不遲。”
    莫惜情愣然，“你是說，以後，輕離跟我一起隱居？”
    “怎麼？有何不妥？”
    “我，我以為你對輕離……”莫惜情話未說完，但意思卻很明顯。
    風行雲微微一笑，“輕離啊~~~我隻是覺得，他很小，抱著很舒服。”
    惜情眉間一喜，沒有逃過風行雲的眼睛。
    “那我，再去看輕離一眼，便去找以後的安身之處。”
    風行雲笑著頷首，看著莫惜情步履輕鬆的走向房子，然後進入門口。打個手勢，影子一閃，已有一人站立於他麵前。
    “去把莫家莊在嶺南的別院燒了，然後散布消息，就說莫輕離與莫惜情葬身火海。至於圍剿他們的人……”他笑，“就讓他們互相猜忌吧。”
    “是！”微欠身做個揖，縱身一躍，便不見了身影。
    手下走後，風行雲依舊站在院子裏。看著遠方，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不久後，莫惜情從房裏出來，和風行雲客氣一翻便也離去。自然，風行雲吩咐下人為他打點了路上所需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