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說，看清這個社會然後愛它。
    我想說，在看清的過程中我的愛早已失去。最終化為遲疑一笑。
    與她相視而笑卻讓我記起一首詞，“若容相訪飲牛津，相對忘貧。”。這樣平淡相過一世，亦是很好。不覺有些心跳加快。
    畢竟這個女子於我相處不過半年多，卻讓我念念。有時我懷疑自己是否喜歡上了她。
    我在寧波四月和煦的風下懶懶疏散筋骨。環顧周遭景色的更替。柒待業在家，我說以後我養她。她淺笑答應。雖本是玩笑，我卻有股讓它成真的衝動。
    或許，從一開始事情便不在自己掌控之中。且不論結局，當下隻有進行下去這一條路。
    我習慣性地把懷中厚厚的書遮在頭上，擋住陽光。穿梭在校園中，看著各色同學的神色。香樟的氣息彌漫，清新活力。天氣轉熱了，而我手腳依舊冰涼。臉色也是有些蒼白，不得不抹上淡淡的胭脂。
    我學的是藝術，主修是油畫。不過並非很喜歡。
    油畫遠看華麗熱烈、奔放明麗，細看卻是一塊塊凝結的油彩。如同生活，若是蒙上一層輕紗看她，便是影綽婉約的美人。近看卻原非想的美好。
    我們如此失望，隻因期望太過美好。假如能真正的淡定，便是已經絕望。
    原是由華麗而被吸引，後來卻越發無趣。每次便是懶散應付，混畢業便行了。不過上天也真厚待我，草草應付的畫有時竟被看作新穎。老師竟覺我十分有潛力，因此額外嚴厲了些。不過我依舊散漫的態度也讓她慢慢灰了心。
    應付課業的情況下時間還綽綽有餘。我便參加了個琵琶社團。
    那日的事本就不算什麼。不過幾句話而已。在事實麵前，不能改變它，就接受它。
    盧平事後向我鄭重道歉，我也不會如此不識抬舉。別人給了台階，自己也就下了。說好聽的是沒自虐的習慣，不好聽些就是自私懦弱。
    演出照常，我已經學乖，不會再獨自赴約。我並不是誰，我清楚知道。
    大約是手機與我結下了梁子，無論好事壞事都是靠它傳遞。
    父親疾病住院，讓我速回。一時間沉底。靜謐的可怕。
    我猜想大約知逸在裏頭應是居功至偉的。隻是不知他又幹了何等妙事，讓我們敬愛的父親大人氣進了院。
    這不是個人的過錯，是曆史的過錯。一如我不能對他們毫無芥蒂，一如知逸對我陰沉的態度。父母對我並不虧待，我也明了。許是天性涼薄，我始終無法對任何人坦誠相待。對情，不過是逢場過戲，而今我亦茫然。不知幾分是真，幾分是假。
    心下唾棄自己。於是我想逃開。
    回家匆匆收拾了下東西，卻發現並沒有什麼好帶走的。便隻帶了現金就離開。
    路上給柒打了個電話。柒本想來送我，卻被我回絕了。讓她別把家弄得像狗窩，好好照顧自己。說完最後一句，不等她回話便掛了機。想著她無語的表情，不覺心中有些愉悅。的確，平日裏經常是我把家弄得如狗窩。
    望著兩旁越發熟悉起來的景，我心中卻覺得不過出了趟差。明明去的地方才是住了十幾年的“家”。那個煙雨亭台的地方——蘇州。
    我告訴自己，我回來了。
    母親已經在車站迎接。曾幾何時，我喜歡上了這個恭敬切疏遠的稱呼。不過動作卻是截然相反，我撲到她懷裏，甜甜叫著：“媽~”心中一瞬如此空落。
    “累了吧，先回家休息下？織雲怎麼就兩手空空回來了？”母親關切問道。細紋爬上眼角，風采卻是不減當年。平添幾分歲月的韻味，母親還是如此美麗。
    “媽媽是怪女兒沒帶禮物來？”我笑道。
    “你這丫頭”她點點我的額頭，“越發淩牙利嘴了。”笑的明朗。
    “我們直接去看爸爸。我不累的。”我說道。
    “也好。”
    父親躺在床上神色懨懨，似乎蒼老了許多。本來隻有幾絲的白發，現已如霜雪覆蓋。別不過半年，卻亦是人非。他見到我，眼中閃過喜悅，開口卻又是冷冷嘲諷：“織雲小姐可是大忙人，見你一麵可不容易呀。大過年也不回家。像什麼話？”
    我垂首不語，母親卻替我開脫“你心心念念的女兒回來了。你這會兒卻又冷著個臉。板給誰看？女兒就是這樣才被你嚇走的。”說罷朝我打了個眼色。
    我上前握著父親的手說：“女兒可一直想著您哪。您切莫生氣，氣壞了女兒怎麼擔當的起？”
    父親冷哼一生，卻伸手撫摸著我的頭。神色漸漸轉為愛憐。
    父親的手並不如母親的手那般柔軟，很粗糙，摸在有些疼。細細密密，如螞蟻，一直啃食到我心裏。
    又是閑話許多，看似融融。似乎一直隻是我們一家三口，並沒有知逸這個人存在過。回家已是星痕漫天。路並不遠，我與母親決定步行回去。忽然我扶起了她，等下兩條影子緊緊契合在一起，拉的老長、老長……
    洗完澡我躺在熟悉的床上，拿起手機發道：“晚安。”
    柒回：“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