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3am，我們抵達了一個小鎮，在賓館訂好房間，準備在這裏休息一兩天。
    深夜兩三點的時刻，我穿上一件極長的風衣，戴上帽子，圍好圍巾，踏出了房間的門。
    秋季夜晚的風是極其凜冽的，即使全身上下裹得嚴嚴實實，還是不免有些寒意滲了進來。我踏入了一家酒吧，坐在了一個不起眼的位置上，點了一杯名為靈魂之吻的雞尾酒，然後取下了帽子。
    我對麵的桌子上坐著一個男人。
    我發誓，我這輩子從未見過如此不凡的男人。
    他一頭精幹的短發被挑染成了在酒吧昏黃的燈光之下仍然十分顯眼的暗藍色，一雙眼睛犀利得如同刀鋒，薄唇緊緊抿著，似乎在思考著什麼。
    我垂下眼瞼，側過臉，淺淺抿下一口酒，正準備上前搭訕，一隻手便伸到了麵前，柔軟的紙巾覆上來，輕輕擦掉了我嘴角的殘留下來的酒。
    良久，他扔掉紙巾，坐了下來：“我是孤城。”
    孤城嗎。
    我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然後擱下酒杯：“血季。”
    “我知道。”他歪了歪頭，“業界的神話，若是不認識，便是我孤陋寡聞了。況且，你眼睛的顏色很特別，這一點聽說了便不會忘記。你的眼，一隻是綠色，一隻是藍色。”
    我笑：“眼睛是天生的。至於，神話是什麼意思？”
    “出任務的成功率為百分之百，這是業界除你之外沒有任何人能做到的輝煌戰績。不過很不巧，這次，我要做的事情恐怕和你一模一樣。”孤城笑得溫和，眼中犀利的光卻依然沒有退去。
    “百分之百的記錄恐怕很快就要被打破了。”我歎了口氣，“這次的任務難度不容小覷，我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五億恐怕是拿不到了。”
    “五億？”他道，“如果你倒戈與我合作，那麼，在拿到夜瀲石之後，我會給你雙倍的報酬。”
    “我不是為錢。”如歸期所言，我們隻是來玩，隻不過，這一次，玩的是命罷了。
    即使一切即將終結於此，我亦無悔。
    “不過我忽然間有些好奇，”我伸手，撩開男人額前的碎發，輕輕撫摸他極度精致的臉，“夜瀲石究竟是什麼東西，竟然能讓‘神風’的首領親自出馬？”
    他抬起手，輕輕握住我的：“如果我告訴你，你會背叛謝琦嗎？”
    “不會。”
    “果然，”他輕輕歎了口氣，“算了，告訴你也無妨。據說夜瀲石上刻著魔鬼的手記，而能夠將這些手記讀懂的人可以獲得將他人推入地獄的能力。”
    “天真幼稚的傳說。”我抽回自己的手，坐了回去。
    “這可不是三歲孩子說說玩的東西。”他雙手撐住下巴，右手無名指上的鑽戒在燈光下亮得刺眼，“三年前，我的父親便是失蹤在亡澤的，在他失蹤之前，我收到了他送來的最後一封回信，上麵隻有一行字——我已看到地獄之門。”
    “那又如何？”
    “無論傳言是否有可信度，我都隻不過是想看看父親所說的地獄之門究竟是什麼東西而已。”
    “說白了就是好奇心旺盛。”
    他輕笑出聲：“其實你這麼說也沒有錯。好奇心通常是驅使人行動的源泉。”
    “也是。其實我對那顆石頭一點興趣都沒有。”我垂下眼，把玩著手裏的高腳杯，“隻是想看看，死亡究竟離我有多近罷了。”
    “做了這麼多年賞金獵人，你會連死亡這種東西有多貼近自己都不清楚嗎？”
    “嗯。”我點了點頭，“那畢竟是別人的生活，與我一點關係都沒有，每個人的生活方式都不同，最後迎接死亡的方式也不可能相同。我隻是想知道，自己會以什麼樣的心情麵對它而已。但是，又不想死得太過無趣……”
    所以，才決定縱容歸期的好奇心，來滿足我自己的好奇心。
    “那麼，我想現在，你已經明白了，我正是因為也有與你相同的好奇心，才決定將‘神風’的生死置之不顧。我已經做好了死的準備。”
    那一瞬，我忽然想知道，如果站在‘疾殿’最高層的那個人不是主人，而是我，我還會不會選擇來冒這個險。
    “正好順路的話，搭個夥倒也是不錯的選擇。”我放下酒杯，雙手撐住下巴，“反正，無論究竟是一起去還是分別出發，最後都會在終點處見麵的，競爭，其實隻存在於夜瀲石麵前而已。因為我相信即使你單獨出發，也不會死在途中，畢竟如果那樣的話，你就不配做‘神風’的首領。”
    孤城笑著對我伸出手：“很高興認識你，血季先生。”
    我亦伸手握住他的：“那麼，跟我去見見其他人。”
    待我帶著孤城回到酒店的時候，天已經蒙蒙亮了。
    歸期坐在套間的會客廳裏，他放下手中的牛奶杯，站起身，望了眼我背後的男人：“他是誰？”
    “允許我做個自我介紹。”孤城對著歸期伸出了手，“我是孤城，神風的新任首領。”
    歸期挑了挑眉，點了下頭，卻沒有將手握上去。
    ***
    第三天的清晨，我們離開了這座小城。
    孤城陪著林瀟坐在後座，我開著車，嘴裏叼著一支未點燃的煙。
    歸期將雙手背在腦後，轉著手裏的鋼筆，一行行細細地看任務資料，然後在上麵圈圈畫畫。
    林瀟將手從後座探過來，攬住我的脖子，將臉湊上來：“血大叔，我餓了。”
    “叫歸期給你拿麵包。我在開車，不要搗亂。”我目不斜視。
    “我不想吃麵包。”有些孩子氣的聲音。
    “現在沒有別的東西給你吃，既然不想吃麵包，就餓著。”
    “哼。”他一把從我口中將那支煙抓了過去，從我口袋裏摸出打火機，點燃，狠狠吸了一口，然後重新窩回後座。
    “沒嗆著？”我笑，“沒有人告訴過你，小孩子抽煙是不好的嗎？”
    “沒有。”他的聲音帶著軟軟的鼻音，“我十一歲學會的抽煙，家裏人都知道，但是沒人製止我。隻是自從我殺了那個女人之後，心裏有事，也有好長一段時間沒抽過了。”
    “裝酷。”我回頭，冷哼一聲。
    他不置可否，片刻之後，忽然將臉湊過來，猛地掐住我的下巴，將唇壓了上來，我手一打滑，差點撞上邊上過去的一輛車。
    ……
    “你……”我咬牙切齒。
    “血大叔，我是和你學的。”他嘿嘿一笑，縮回了後座上。
    歸期歎了口氣：“以後這車還是我來開吧，不過，話說回來，你是什麼時候教他這種事情的？”
    我瞪大眼，握著方向盤的手又緊了幾分。
    孤城咳嗽了兩聲。
    “你學什麼不好偏偏學這些？！”我眯了眯眼，從後視鏡裏盯著林瀟，“以後再這樣，我會揍你的。”
    “嗬嗬……”他低低一笑，“歸大哥，我有話要跟你說~”
    “閉嘴！”意識到他可能會告訴歸期什麼的時候，一種危機意識感立刻襲上心頭。
    “別緊張啦。我隻是想說，我的原名是林天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