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兮沒有他那般熱切的目光，她隻是淡然地看著他，研究著他。
    對他的印象，僅限於那夜那個溫暖的懷抱，還有那一句堅定的“你相信我”，還有那牽動人心的幾句低吼。曾經有那麼點溫暖，那麼點動心。
    可是諾兮清楚明白地知道，她對他沒有多餘的感情，更沒有任何記憶。
    從前的戀人麼。諾兮垂了眼，稍稍斜了頭，開始逃避嵇衍之的目光。
    或許從前是，但是現在——
    諾兮深深顰眉，她想起幾天前與父親的對話。
    “諾兮，你做過頭了。”
    古時——她的父親，是那種豪氣萬丈的英雄形象，他的臉上有著身為大將的驕傲與自豪，眉宇之間透漏著沉穩與世故。
    諾兮皺眉，低了頭沒有回話。她早在心中思慮千萬回，到底要不要告訴父親自己已然失憶。然而，這些日子的觀察，讓她知道一個事實——將軍府，並不是什麼簡單的地方，而她古諾兮，在府中的地位更是處於一種很微妙的狀態。若是真暴露自己失憶的狀況，就將處於風口浪尖上。思量再三，她選擇保持沉默。走一步，便算一步。
    隻是，現今父親的話讓她更是百思不得其解。做過頭，是指什麼呢？諾兮皺眉的樣子隱藏在額前碎發下。
    “我隻是讓你裝裝樣子，算是對嵇衍之的交代，絕食三日就夠了，怎麼就突然懸了梁？”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古時明顯提高了音量，似是極為不悅。
    諾兮心中一驚，身子似有些顫抖。
    這跟她想象的完全不同！事情似乎朝著一種詭異的方向發展。
    她以為的為愛鬥爭，竟是裝裝樣子？難道她與嵇衍之的感情並非是真？可是，那日嵇衍之的樣子，並不像是假意……
    諾兮的沉默，讓此刻的氣氛有些陰沉。
    古時看到她的些許顫動，歎了口氣：“你別告訴我，你當真愛上了嵇衍之！”
    諾兮平整了心態，努力抑製了自己的情感，終於出聲：“女兒隻是一時糊塗……”
    “你知道自己錯了就好。”古時看著眼前自己養育了十四年的女兒，鬆了口，語重心長地說道：“女兒，你要時刻記著自己的身份。為父當初讓你接近嵇衍之是迫不得已，而今你即將嫁給二太子，該怎麼做你應該很清楚。”
    諾兮將父親的話字字記在心中，慢慢抬了頭，看著父親期許的目光，堅定地說道：“女兒知道。”
    “其實……”古時意味深長地一笑，“嵇衍之，倒是可以多利用利用。你自己看著辦吧，莫失分寸即可。”
    衣袖下，諾兮輕輕握了拳。
    “女兒明白了。”諾兮再次低了頭，恭敬而從容。她的聲音很平靜，波瀾不驚。
    •
    事情遠不止這麼簡單。
    諾兮突然一笑。
    怪不得會失憶呢。僅僅是這些就讓她有些招架不住，更別說那隱藏在秘密深處的秘密了。二夫人探究的神色，四夫人看好戲般的神情，府裏下人或同情或鄙夷的目光，種種跡象告訴她，朱雅瞞了她一些事情，而且是非常重要而又難以啟齒的事情。
    以前她究竟是怎麼熬過來的，她已經都不記得。那麼，今後她又將何去何從。
    “你……好些了麼？”嵇衍之看著她清淺卻有著濃重悲傷的笑，突然覺得心揪著疼。
    諾兮又笑，清亮亮的眸子無波無瀾，善意卻疏遠，“沒事了。”
    “那就好。”嵇衍之喃喃地說道，有些苦澀。那份陌生，果然不是錯覺。
    諾兮輕輕點頭，嘴角再次揚起。
    片刻的沉默。嵇衍之的視線沒有離開過諾兮片刻，諾兮裝作欣賞風景不經意地不想與他對視。
    須臾，閔長歌一手拉著孔希昭，一手指著遠處的閣樓，對他們說道：“你們在這兒，我和希昭去那邊。一會兒來找我們。”
    閔長歌理所當然地將嵇衍之和古諾兮之間的不自然，認為是因為他和孔希昭在此，二人覺得尷尬。他扯了一絲笑容，刻意忽略自己心中的一點不悅。
    嵇衍之感激地看向他，鬆了口氣。趁他們不在，他還有話要對諾兮說。
    “二太子，請稍等。”諾兮突然發話，三人愣愣地看著她，不知她是何意。
    諾兮朝閔長歌和孔希昭略一躬身，抬起頭，不卑不亢地說道，“趁現在我們都在，我有話要對各位說清楚。”
    嵇衍之有那麼片刻的失神，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她那似決絕的姿態，仿佛是要做一個了結。
    諾兮定定地看著嵇衍之，覺得自己顫抖地就快掛不住笑容。
    “我，古諾兮，從今以後，與嵇衍之，恩斷義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