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在這？”林於何些微稀奇道。
    這一片是市裏有名的高級住宅區。住著的都是有錢人，動輒身家上千萬。隻是N市富豪實在太多，所以這也倒不是特別的顯山露水。
    塗天彩點點頭：“謝謝你送我回來。”
    “嗯。”林於何心裏吃驚卻沒有過多地表現在臉上。隻是目光不著痕跡地在塗天彩臉上多留了會兒。
    再看幾遍，還是很平常。齊眉劉海厚厚地擋在額前，小巧的鼻子嘴巴。倒是眼睛有幾分特別，比常人不知要明亮多少倍。微微笑時眼睛仿佛能發出光來。
    兩人在路燈下沉默地站了幾分鍾。
    林大仙人開口了：“天冷，進去吧。”
    他這是在關心我嗎？塗天彩想。這一天，她的臉色就沒有正常過。
    “那，再見。”塗天彩不敢看他的臉，輕聲道。
    實在是很普通的女生。林於何稍皺起眉頭。陳禹喜歡的真是她？鄧懷不會弄錯了吧？想著便有些不耐煩起來：“快點進去吧。”口氣倒還是清清淡淡。
    塗天彩聽話地進門了。
    今晚，她走的是另外一條路。就怕在路上遇到同學。
    家裏空蕩蕩的。老爸老媽今晚去大叔伯家聚會了。塗天彩才進門就迫不及待撲到了窗口。街燈下有個清瘦的背影緩緩走開。窗玻璃上慢慢蒙上了一層霧，塗天彩連忙抹開。路上已是一片冷清。
    這一切都是真的！塗天彩突然領悟並接受了這個事實。一個人在黑影裏傻笑起來。直到電話鈴想起，才驚醒。
    “喂？”
    “甜菜？我是婉婉。”電話那頭傳來略顯沙啞的聲音。
    “婉婉？”塗天彩掐了自己一下。
    “怎麼不打電話給我？”那頭的人道，帶著些撒嬌的味道。
    “對不起啊婉婉，今天出了件大事，我不是有意忘掉的，”塗天彩認錯，“你感冒好點了嗎？”
    “好多了。出大事了？”
    “嗯。”
    “什麼事？”和婉婉聽她這麼說，好奇道，“好事還是壞事？”
    “算是好事吧……”塗天彩囁嚅道。
    算是好事？和婉婉暗自琢磨。這棵甜菜傻乎乎的，向來都不太管身邊的事的，該不是被別人騙了吧？
    “今天，林大仙人要我做他女朋友。”
    “什麼？我沒太聽清，你再說一遍。”和婉婉一愣，正色道。
    “聽好了啊——林，於，何，要，我，做，他，女，朋，友。”
    “甜菜，你也病了麼？”和婉婉蹙起眉頭。
    “我好得很。”塗天彩喜滋滋道，眼裏閃著光。
    “那你答應他了？”
    “嗯。”塗天彩朗聲回答。
    林於何？就是那個甜菜暗戀了很久的人？和婉婉心下盤算。那人不是和薑鄧懷走得很近麼？怎麼……
    “喂？婉婉？還在嗎？”
    “嗯，我在。”和婉婉沉聲道。
    “怎麼了？你不高興我……”
    話還沒說完便被和婉婉打斷了：“不是。你今天早點睡吧。明天早上我到你家去接你，等我。”
    “啊？你不是請了兩天假嗎？”
    “不說了。我累了。明天見。”和婉婉率先掛了電話。
    塗天彩握著電話在原地愣了會兒。上次和婉婉用這種口氣和她說話的時候，正是她們初識。那回和婉婉被一群小混混包圍，塗天彩英雄主義思想爆發，也不管自己幾斤幾兩便往裏衝。就算是跆拳道高手也不帶這樣不動腦的。七八個比自己高十來公分的男生，哪有這麼好對付的？結果當然是“兩敗俱傷”。幸好和家的司機及時趕到。不然真不知道怎麼收場。
    她和林大仙人談戀愛，很嚴重嗎？
    甜菜這個人怎麼說呢？和婉婉躺回被窩，搖搖頭，哀歎：“我究竟還要為這丫頭操多久的心啊？”嘴上是這麼念叨，心裏早有了盤算：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讓她經點挫折，也是好事。
    塗天彩這人最大的特點就是開朗。最致命的也是這點。太開朗的人往往沒有戒心。正是如此，才能毫無芥蒂地與人相處。
    這兩年來，和婉婉已經霸著她的光芒太久太久。和家是豪門望族，家族裏爭權奪利，恩怨深重。和婉婉從小看到大，心裏的鬱結不是其他能解的。唯有陽光，塗天彩身上的陽光，一點一點暖熱了她。使她不至於太絕望。她是太自私了。獨占著塗天彩。林於何？或許是她向世界交出那縷叫作塗天彩的陽光的時候了……想這麼多也是無用。和婉婉往被子裏挪了挪。還是先應對好明天再說。
    第二天，才過六點。一輛轎車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了塗家樓下。
    和婉婉素手一抬，剛想按電鈴，早有人從裏麵溜了出來。
    “我爸媽還在睡，”塗天彩關上大門，“你好點了嗎？”
    “好點了。”
    塗天彩看她臉色如常，心裏懷疑：“真的？”順手就去摸她的臉。左蹭右蹭的，硬是把和婉婉的臉洗了一遍。
    “哎呀，幹什麼你！把手拿開。”和婉婉連連閃躲。
    終於。“你化妝了，對吧？臉色那麼差，幹嘛逞強……”塗天彩念起經來，“早飯吃了沒？”
    和婉婉不敵她如炬的目光，一時便軟了：“沒什麼胃口。”
    塗天彩一副我就知道的模樣：“跟我一起去吃。”
    車子停在塗天彩慣去的那家小店。
    熱騰騰的稀粥，配一小碟榨菜，再加一碗豆漿三個大肉包。
    “托你的福，我已經很久沒喝豆漿了，”塗天彩笑著把稀粥推到她麵前，“生病了最好是喝粥。好消化。”
    和婉婉見她“笑裏藏刀”，隻得接過。
    “藥帶了吧？”
    “嗯。”和婉婉嚐了一小口。
    “等下把藥吃了。”
    和婉婉的臉徹底苦了：“可以不吃嗎？很大顆的……”
    “你說呢？”塗天彩咬著包子笑問。那表情怎麼看怎麼像個反派。
    “甜菜，昨天是怎麼回事？”和婉婉反戈一擊。
    果然，塗天彩的神智開始混亂了……和婉婉心裏感歎，看你這副樣子，不是擺著被他吃定了麼。
    到學校的時候，已是六點半了。塗天彩一下車就覺得有點不對勁。可又說不出哪裏不對。再看和婉婉，早已勉強撐起強悍的氣場。真的很久沒見這樣的婉婉了。
    “走吧。小心點。”和婉婉挽住塗天彩的胳膊。那表情隻能用視死如歸來形容。
    塗天彩莫名其妙地點點頭。
    校門口的人特別多。或者說——
    “婉婉，今天門口怎麼這麼女生啊？”
    和婉婉不答。顧自往前走。前頭三五個女生圍成一堆，對著她們指指點點。其中幾個顯然是準備了什麼“大禮”，見她們走近，一副內分泌失調的樣子。和婉婉“哼”了一聲，徑直走過去。
    才走了幾步，便聽有人道：“就是她。左邊那個。”
    那人話說得響，且手指戳著塗天彩的方向。縱使塗天彩再恍惚也感覺到了。不錯，之前她一直處於神遊天外的狀態。隻要想到昨天她和林大仙人一起走過這裏，她就沒法不激動。
    塗天彩奇怪地看過去。
    又有人道：“看看看，那個鼻子，那個眼睛，那個哎呦喂。”
    塗天彩見那人盯著自己，再傻也明白了她是在說自己。何況她不傻，隻是在恍惚。
    “嗬嗬。看來你們‘林大人’眼光不怎麼樣嘛。”
    和婉婉拍了拍她的手背。
    塗天彩這才明白了和婉婉接她的原因。原來她是想到了。林大仙人是大半女生的偶像，自己若是和他有半點瓜葛都等於是把自己推到了火堆旁。今早的局麵怕隻是個開始。
    “林大人的品味真特別啊……”一個女生搖頭晃腦道。
    塗天彩一下就聽出了她的聲音——陳禹的忠粉。這下好了，她不但成了“密林幫”的眼中釘，更成了其他“黨派人士”攻擊林大仙人的最好武器。
    “真是想不明白像‘林大人’這麼‘優秀’的同學，怎麼也會踏上早戀這條不歸路？”又一人譏諷道。
    塗天彩努力定住神，腦子飛快地轉起來。她和林大仙人，昨天才開始，怎麼那麼快就全校皆知了？學校什麼時候多了支職業狗仔隊？
    門口的人還在說著風涼話。卻沒什麼實際動作。
    塗天彩走著走著，在學校大門口前幾步的地方就停了下來。今天不知何故，門口居然沒有值班老師。不知道他們用什麼方法支開了老師。
    和婉婉一愣，跟著停住了。
    其他人也是一愣，忘了說話。不知塗天彩怎麼突然不走了。
    塗天彩放開和婉婉的手。站定，環顧四周，沉默五秒，淡定而響亮地說道：“大家都是有腦子的人，不要被人利用了。”說完挺胸往裏走去。
    門口的人一時都是無言以對。
    不要被人利用了……
    “小心！”
    塗天彩隻顧著走，進了校門，一時沒注意，隻見一道人影飛過來，將她往前一推。塗天彩重心不穩，一下摔到地上，眼睜睜看著一道水柱從天而降“嘩啦”全衝到了那人身上。從頭到腳透心涼。
    塗天彩呆住了。
    一頭長發全濕了，幾絲粘在額角。狼狽而驕傲。
    眼前的和婉婉嘴角帶笑：“甜菜，我也當了回英雄呢……”聲音發抖。
    塗天彩心裏一疼，掌心劃過一陣無力的抽痛。這樣，她反而冷靜下來，站起來扶住她道：“水肯定是進到衣服裏去了。我送你回家。”
    “不要，”和婉婉淺笑，“今天我一定要陪你頂過去。我們不能認輸。”
    “聽我的。”塗天彩冷下臉道。一手拿紙巾擦水，一手拉拉鏈。
    “不要。”
    “也行。我把你打昏扛回去，”塗天彩替她披上自己的衣服，“你還在感冒。”
    外頭的人顯然不知道還有這出，剛剛還安靜的。突然又騷動起來。猛地又靜了下來。
    塗天彩抓起和婉婉冰涼的手，正要走，一隻大手按住了她的肩膀。
    “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