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和彼兮住在一個宿舍的楊穎是北大醫學部的一個大四的臨床學生。每一天，兩個人都是工作在一起，休息也在一起。來到醫院近兩個月，自從進入盛夏，非典的情況越來越危急，雖然有康複出院的，但是死去的患者依舊占了大多數。成日的奔波讓兩個女孩恨不得趴地上就睡，原來三日一個大輪休已經改成了一周一休，平日除了吃飯上廁所，其他時間都是在臨床上忙，即使晚上，也睡不到3、4個小時，因而，今天的休息，對兩個女孩子來說，是極為難得的。
    早上6點，交接完昨夜的住患情況，兩個女孩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宿舍，楊穎進衛生間洗澡，彼兮伏在桌子上睡了一會兒，等洗完澡後，兩個人剛躺到床上不到半個鍾頭，屋裏的內線電話便響了起來。
    彼兮一個激靈，衝到電話旁邊，忍著猛地起身帶來的頭暈腦脹，接起了電話。
    “快來，人手不夠，新來了6個病患，情況緊急。”電話那端是護士長焦急的聲音。彼兮馬上應道：“這就來！”
    撂下電話，楊穎也做起了身穿鞋，自從來到這裏，神經一直都是高度緊張的，即使睡覺都不能放鬆，沒有說太多，彼兮道：“又來了6個，快點吧。”
    匆匆的趕去，在無菌室換好隔離服，戴上口罩，彼兮一出來，就看到郭大夫一個人往12號病房走。
    “郭大夫！”彼兮叫住他，連忙跑了過去。
    “正好，快和我去12號，忙不過來了，你先來幫我！”
    彼兮點點頭連忙跟上，進了病房。彼兮接過郭大夫手中的病例，患者原有冠心病，且處於心髒搭橋術後，因為是短期內病情急劇惡化，呼吸困難，麵色紫紺，甚至已經出現了心力衰竭和呼吸衰竭的重症現象，因此被直接送到這裏進行搶救。
    彼兮嫻熟地將病床搖高使患者呈半坐臥位，同時給予麵罩吸氧，接上床邊心電圖、血壓血氧飽和度監測儀。
    “小蘇，去取注射強心藥……”
    “我知道。”時間緊急，彼兮打斷郭大夫，便跑出了病房。
    血管活性藥、呼吸興奮藥，靜脈注射強心劑，一一為患者用上後，彼兮感到身體酸軟的厲害，頭暈目眩，郭大夫叮囑幾句，便去了隔壁患者那。
    彼兮強忍著身體的不適，認真的監測心率、血壓、呼吸的情況，等到兩個小時後，病人脫離危險。彼兮才從2號病房退出來。輕輕地將門帶上，沒走幾步，身體便有下滑的趨勢，彼兮想，這一定是因為她兩天沒怎麼吃飯，血壓和血糖又降下來的原因。緩緩地往休息室移步，她記得之前在櫃子放了一包巧克力的，看來是到派上用場的時候了。
    “小蘇！”背後有人叫她，聲音是護士長的。“3號上完呼吸機，血氧飽和度上去沒有？每隔兩小時的吸痰量多不多？”
    儼然已經忙的忘了，彼兮今早休息，這段時間的檢測是由別人來做的。
    彼兮想說點什麼，可是隻感覺眼睛一黑，便暈了過去。
    “小蘇！”護士長一聲驚叫，慌忙的跑到彼兮身邊，“快過來人！”
    幾名大夫和護士將彼兮抬往就近的病房。快速扒掉她身上的防護服，“怕是感染了，你們先出去！”一名老大夫看過後，對屋裏幾個年輕的醫生護士說：“多帶兩層口罩去巡房，別耽誤其他的患者！”
    測量體溫，低燒37。8℃，老大夫對護士長說，“馬上用藥，看能不能降下來，要是半個小時之後升高了，馬上找我。”
    老大夫往本外走，忽然想起什麼一樣，“這孩子是不是那批特派生裏的？”
    “是，平時表現得是最好的，業務也很上手。”
    出了門，老大夫才想起來，這丫頭似乎就是上次程宇崢領去他們院的小姑娘。
    找到楊穎，在女換衣室找到彼兮的手機，打開通訊錄，老大夫看到第一個名字便是程宇崢，便肯定了這女孩子的身份。
    程宇崢不是說這是他未來的媳婦麼？按下了撥出鍵，老大夫想，既然是男女朋友，而且程宇崢又是在北京，給他打要比給這孩子的父母打更有用。
    電話想了好久，才接了起來。
    那端的程宇崢，聲音竟是出其的平淡冷漠：“你好，找我有事麼？”完全公式化的態度。
    老大夫隻是略微奇怪一下，便馬上開口：“小程啊，是我！解放軍總院的劉喜濤。”
    程宇崢一愣！怎麼是他？
    “您好，劉主任。怎麼……”
    “你上次帶來那個小姑娘怕是被感染了，現在在加護病房呢，這得找聯係人，我就想到你了，你看看，快點過來吧。”
    程宇崢瞬間腦袋一炸！失去所有思考的能力！
    “就是前年冬天你抱著來的那個凍僵的姑娘，我也是剛認出來，你看看是不是你……”劉主任想，怕是程宇崢早就忘了那丫頭，還是一會兒聯係她的父母吧。
    “我馬上就過去！”
    撂下電話，程宇崢心裏像是堵著什麼一樣，連喘氣都不自主的加快，那丫頭居然上了前線！那麼危險的地方她都敢去！是不是覺得非典這個熱鬧夠大，她才這麼玩命的去，甚至，被傳染！
    程宇崢匆忙的找來秘書，“給我訂回北京的機票！”
    “程總，現在到北京的飛機、火車都停航了。”看到總裁的臉色已經差到極點，秘書還畫蛇添足的強調：“北京現在進市區的交通路段都戒嚴了，一律嚴查。現在死了那麼多人……”
    一聽到‘死了那麼多人’程宇崢控製不住內心的焦躁，猛的舉起左邊的座機仍在地上，好像巨大的聲音能夠讓他內心鎮定。
    “馬上通知從這往北去的幾個大市的分公司，把車加滿油，在高速公路路口等著，今天晚上之前，我必須回到北京，他們要是怕死的話……告訴下麵分公司老總，就說我建議他們可以遞交辭呈。……還有，我要在半個小時之後就能上路。”
    被程宇崢怒火嚇的有點丟魂兒的秘書還是第一次見到老總這樣，畢竟平時他不笑，但是起碼溫和。
    “是，我馬上去辦。”秘書轉身快步離開，臨到門口，她似乎聽到身後有聲音響起，雖然是喃喃自語，並不真切，可是她還是聽到一句：“……彼兮，有我呢……不會有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