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冠珠釵映紅顏，柳葉桃紅傾城妝。隻恨世間添怨侶，紅衣霞冠不為郎。
    隔日，大婚所需的嫁衣以及鳳冠便送到了涵煙的麵前。隨行而來的還有四個教引嬤嬤，負責專門教導涵煙各種的宮廷禮儀，最主要的當然還是教導大婚之日的所有行程以及各種細節。
    “墨小姐，這是皇上命宮內尚衣局連日趕製出來的嫁衣，還請小姐過目。皇上有旨，小姐若是有什麼地方不滿的話可命人早日修改。”這次領頭的仍是上次來宣旨公公，在他的示意下幾名宮女小心翼翼地將嫁衣給架了起來。那滿目的鮮紅刺痛了涵煙的雙眼，隻是她的麵上仍是掛著淺淺的笑靨，似是為此感到欣喜。
    這件嫁衣比涵煙想象中的還要華貴美麗，柔軟的絲料配上如此純正的紅色，怕是隻有宮內專門的織造司才能做出來吧。似乎是了解涵煙心意一般，這件嫁衣並沒有繁複豔麗的花紋，最為醒目的就是那隻用金絲繡出來的鳳凰。仰頭遙望著彼方的鳳凰仿佛剛從這片紅蓮業火之中浴火重生，展翅欲飛。
    “真美。”輕撫著這隻鳳凰，涵煙不由地讚賞道。
    “多謝墨小姐讚賞。”
    涵煙這才注意到一直侯在一旁的女子，嘴角一彎問道：“這隻鳳凰是你繡的？”
    “正是奴婢。”
    “這是我見過最美的鳳凰，也是最美的嫁衣。能穿上這麼美麗的嫁衣，怕是全天下女子的心願吧！”聽到涵煙如此高的評價，不僅僅是剛剛的那名女子，在場的所有人都欣喜萬分。那名女子更是鬆了口氣，看來這份差事算是圓滿完成了。
    撫著這鮮紅的嫁衣，涵煙卻想起了十年前。年僅六歲的她，在看到小姨出嫁的那天，天真地許下心願。“承儀哥哥，今後煙兒一定要穿上最美最美的嫁衣，然後嫁給哥哥，好不好？”
    “好，煙兒一定會是這世上最美的新娘。”十歲的周承儀抱著還是圓撲撲的他，聲音是一如既往的溫和堅定。
    言猶在耳，人已不再！涵煙烏黑的眼眸中不自覺地彌漫開一層淡淡的水霧，就如同她現在的哀傷，怎樣都化不開。低垂下眼簾，嘴角的笑已經變得有些牽強。十年，她如此篤定的幸福，以為那便會是她的一生。就這樣被一次偶遇，一句話，一道聖旨摔得粉碎。
    嫁的不是那個人，披上再美的嫁衣，也不過是一個笑話！
    “小姐。”見涵煙低頭不語，玉盈有些擔憂地拉了拉她的衣角。
    涵煙搖了搖頭，表示沒事。宮女也機靈地將鳳冠適時地端到了涵煙的麵前。純金打造的鳳冠主題仍是不變的鳳凰，隻是這隻鳳凰更顯高貴，高傲的頭顱仿佛在俯視眾生。
    然而最吸引人眼球的確是被鑲嵌在鳳冠最中央的那顆碩大的夜明珠。這顆夜明珠是去年蓬萊國使者進貢上的寶物，皇上十分喜愛所以一直都被妥善保存著。想不到今日竟鑲嵌在了這鳳冠之上，配上周圍簇擁著它的五色彩珠更顯出彩奪目，足見皇上對涵煙的用心。
    涵煙狹長的丹鳳眼微微上翹，這鳳冠……怕是重量不輕吧。“勞煩公公回去稟報皇上，這嫁衣和鳳冠涵煙都十分喜愛，多謝皇上的厚愛。”這的確是一份“厚愛”呐！
    “墨小姐喜歡就好。奴才這就回宮稟明皇上。”說完便帶著一並宮女退了出去。
    看到還侯在一旁的四位教引嬤嬤，涵煙輕輕頷首說道：“涵煙已經為四位嬤嬤準備好了廂房，還請四位嬤嬤先行稍作休息，明日起再開始學習吧。”
    “是。”四位嬤嬤由著玉盈引了出去。
    鮮紅的嫁衣，奪目的夜明珠，涵煙卻不願再多看一眼，吩咐道：“講這些送到爹爹房裏交予爹爹過目。”
    直至一室的人盡數離去，涵煙才踉蹌地跌坐回座椅上。她的心底不是不怨的，隻是她明白父親也是無奈的，她明白這便是定數，她逃不掉，避不開的劫數。
    時間過得如斯迅速，七日轉眼即逝，在四位教引嬤嬤的細心引導下，涵煙已經將宮廷禮儀以及大婚的程序都了然於心。聖旨也隨之而來，還有三日，三月初三，便是他選定的吉日。
    如同所有待嫁新娘一樣，幾日來涵煙足不出戶，待在自己的寢居裏安心待嫁。唯一不同的是她不期待，不快樂，甚至希望時間停滯不前。為了尋求內心的平靜，她隻能不停地臨帖、畫畫，不言不語。
    “小姐……”一旁的玉盈不知如何將口中的話說出，這樣的消息如果被小姐得知，恐怕今夜又會是她的一個不眠夜。她不忍心再看下去，在人前永遠隻是掛著溫煦淡然笑容的小姐，一回到寢居卻隻剩下無言的沉默和無盡的哀傷。隻是她不得不說的，這個消息遲早是傳到小姐耳朵裏的，從別人嘴裏得知還不如由她來說。
    “怎麼了？”涵煙並沒有停下手中的筆，仍舊一筆一劃地畫著海棠。
    咬了咬牙，玉盈回答道：“公子為小姐的大婚送上了十裏紅妝，他說他答應過小姐，要讓小姐成為最美最令人豔羨的新娘。”
    “啪”手中的白雲不經意地掉落，宣紙上一抹鮮紅不安地擴散開來，打亂了一紙的海棠。
    “爹怎麼說？”
    “老爺收下了。”
    “玉盈，你替我去好好謝謝表哥。”涵煙重新拾起掉落的白雲，細細地描繪起來，思慮著如何將那一抹鮮紅好好掩蓋起來。
    “小姐……”
    “怎麼？還不去？”
    玉盈看著仍舊埋頭在畫作中的涵煙，隻得無奈道：“是。”
    聽到玉盈的關門聲，涵煙的身形仍僵直地立在那兒，隻是手中的筆再也無法畫下去。十裏紅妝，他竟送她十裏紅妝！這份情太重，太重。那是讓她無法呼吸的疼，一絲一絲扣入骨髓的痛，一生都無法忘懷的淚。
    如果，隻是如果，有下輩子的話，我還是想遇見你，再最美好的年華。下次，無論如何，都要做你的新娘，不要那麼華麗的鳳冠霞帔，不要十裏紅妝，隻要真真實實的一生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