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發如雪(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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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宵禁了,繁華的長安夜色隨之沉寂,隻餘下紛揚而落的新雪,在稀依的微光中簌簌而落,寒涼至深。
這個夜晚,很靜。
一頂轎子在空的瘮人的長安大街上疾行,抬轎的四個轎夫大汗淋漓,麵色凝重。忽然,一條黑影斜刺出來,行人忙出聲喝住。但那人似乎醉的不輕,跌跌撞撞的撞向了轎子。轎中人似是受了驚嚇,轎子便劇烈地抖動起來。四個轎夫麵麵相覷,滿臉驚惶。待緩過神來要拔劍阻止什麼時,轎子轟然碎裂。寒光直衝天際,風雪驟急,殘片之中,竟是一柄利劍!
“攔下它!”四名轎夫爭先恐後地擁上去奪劍,卻被一股力量迫住,竟是近不得半分!那醉酒之人似乎已經清醒,嘴角滑過一絲不羈的笑意,身形一轉,靴下積雪旋成漩渦,一條雪龍從漩渦中衝出,將他直送那柄利劍。風雪凝成的屏障讓劍氣傷不得他,他微微一笑,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中快速更替著結印,暗藍色的星光漸漸凝於指尖,他食指指向利劍,那劍似受了感應,漸漸平靜下來。劍客抓緊時間,掠至劍前,手掌滑過劍鋒,鮮血瞬間沁入,劍身繚繞起一陣幻霧,迷惘不切。“破!”他低低喝了一句,幻霧像琉璃般碎裂,露出清傲如雪的劍身,兩個篆字漸顯出來——飲雪。
劍客癡迷的撫著飲雪,一如在欣賞著自己的紅顏知己,他低低的歎了一句。一個較長的轎夫走了出來,順手摘掉頭巾,竟是個和尚!他雙手合十向那人唱了句佛,歎道:“飲雪既已認主,便贈與閣下。隻是它始終是以血通靈,戾氣太盛,望少俠慎用。”劍客輕輕皺眉,隨即釋然,抱拳道:“謝大師!”說著,從身上扯下一紀粗布,三兩下將劍裹好,拱手拜到。老和尚突然捉住他的手腕。“大師,還有何事?”劍客挑眉,殺意畢現,老和尚從懷中掏出一個小香囊,遞於劍客。“少俠,這囊中是菩提樹籽,你可將它贈與有緣人,可助你修行。”劍客狐疑地接過香囊,道歉,然後轉身離去。卻聽身後喚道,“少俠尊姓大名?”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狐狸般的笑,手一揚,一片枯葉飄然而去。老和尚撿起葉片,隻見上麵書了極清逸的小字——沈陌。
華夜,倚醉樓,歌舞升平。一輛馬車停於樓口,偏偏君子在侍兒的引領下進了長安最高檔的歌舞坊。君子如玉,儀態萬方。他支給侍童一錠銀子,卻見侍童笑著搖搖頭,便退下了。他不免有些意外,這倚醉樓果不同一般,就連小廝也調教的這般規矩。他輕輕笑了一聲,獨自撿了個僻靜的座兒,吩咐侍兒上了些清酒,便自斟自飲起來。
片刻,樓內出現一陣騷動,隨即又靜默無聲。他知道,她來了——長安第一舞姬,百牡丹!雖是舞姬,她卻是才貌雙全,氣質如蘭,自然而然的貴氣端莊,連那些官家小姐也是比不上的。誰也不知道他她是怎麼來的,似乎一夜之間,長安便有這一位傾城之人,抑或是,她本為長安而生。不少世家子弟花重金追捧白牡丹,王姓之族也願收她為妾,她卻隻是婉拒。不過,這種態度卻令人癡狂。倚醉樓之所以能成為長安第一歌舞坊,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每月十五能邀她來獻藝。隻是,她為何會有此殊榮呢?
念此,蘇無名忽然對這倚醉樓主生了興趣。坊間傳聞這倚醉樓主出身草莽,舉手投足間便能翻覆江湖,卻從未有人見過他。有人也曾花重金買消息,卻是一無所獲。樓中夥計侍婢也是一概不知。
樓內突然暗了下來,黑暗毫無召照地纏繞上來,令人窒息。幾點幽光乍現,淡藍色的光芒漸漸盛放,十二顆明珠在舞台上繞圈而排,極盡奢華。隻見台中一女子青絲高綰,露出白皙的脖頸。她嫣然一笑,驚豔全場。
“真是朵絕色牡丹呢。”蘇無名歎道,白牡丹略一欠身,朱唇輕啟,道:“今日牡丹不獻藝,隻想邀一客人到閣中小敘,不知哪位客人肯賞臉?”聲如玉斛擲地,清麗明脆。她纖麗的容顏如鏡花水月般不可擁有,誰不願與美人獨處,可世上能有這等美事?還是站在台下遠遠觀望便可,又何必執著那些遙不可及的事物呢。
樓內一時陷入沉寂,蘇無名也不想出頭,畢竟有官職在身,出入歌舞坊,多有不便。“叮……叮……”一串清音遠遠傳來,眾人循聲望去,卻見窗欄上不知何時坐了位劍客,方才正是他舉箸擊節。他穿著簡單的有些寒酸,樣貌卻端得俊秀。見眾人都望向自己,他頑皮一笑,竟有幾分孩童的天真。“伊人有邀,不應,豈非無理?”他輕巧的越過眾人去,落在舞台上,笑道,“我隨你去,怎樣?”白牡丹望著他純淨的笑靨,心神有一瞬的恍惚,但麵色依舊沉靜無比,道,“公子請。”說著,便要引著劍客離去。“沈兄,為何不連我也一並邀了?”蘇無名無視眾人的目光,走上去拍著劍客的肩,“多日不見,該不會連老朋友都忘了吧?”那劍客正是沈陌,他搖搖頭,向白牡丹道,“姑娘可介意?”“不,請吧。”於是,三人便在眾人的目光中緩緩離開。
如果,開頭不是這樣,那該,多好……
蘇無名的婚宴上,沈陌攜著白千雪來到蘇府,向他贈了對東珠和一雙玉如意。酒過三巡,蘇無名興頭有些高了,笑道:“不知何時能飲到白姑娘和沈大俠的喜酒?”白千雪臉上微微一紅,羞怯地低下頭,竟是風月無限。她偷眼向沈陌望去,看到他依舊帶著那不羈而澄澈的笑靨,平靜的答道:“我不會與白牡丹成親。”
白千雪手指一顫,酒杯順勢滑落,濺起一地傷感。蘇無名尷尬的望著沈陌,低聲道:“沈兄還真會開玩笑。”白千雪臉色煞白,淡淡道:“天色不早,我先走了。”說著便要離去,蘇無名忙引著沈陌,“沈兄,夜深露重,你還是和白姑娘一道走吧。”沈陌饒有意味的望著他,直到看到他局促不安時。才輕笑。“走啦。”“不用!”白千雪冷言相對,獨自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