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爾共朝陽 第21章 霍蘭聖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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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眼睛看不見以後,我就沒有辦法明確的知道,究竟什麼時候是白天,什麼時候是黑夜,所以我也就不知道究竟自從我被擄到現在究竟過了多久,是二十幾天?是一個月?還是更久?我不知道。上些時候方君玉說要送我和霍冷回端敬國,然而因為我的身體實在是不適合舟車勞頓,方君玉就又強迫我修養了幾天,雖然我一點都不想再呆在這裏。我依舊很是厭惡方君玉,每次他來我這裏我都對他冷嘲熱諷,但是他卻還是每天都來看我,他自嘲的跟我說:“錦紫,你說我是不是真的瘋了?雖然每次來看你,你從沒有和我說過好話,見到你隻是讓我更痛苦,然而我卻忍不住來見你,我不能想象見不到你我會怎麼樣。”他說這話的時候,我正在吃桃子,聞言我將啃了一半的桃子向他的方向狠狠擲去,然後轉過身去,留了一個後腦勺給他。
剛剛方君玉說以我現在的身體狀況可以離開淩西國了,一會他就會帶霍冷來看我,我欣喜非常,笑著問他:“真的嗎?!我真的可以離開這裏了嗎?!霍冷也和我在一起嗎?!霍冷沒有受什麼傷害吧?!”
方君玉的呼吸驀地變得極為清淺,像要斷絕似的,他苦澀的說:“錦紫,你終於肯對我笑了,卻是在你聽聞可以離開我的時候!你真的沒有一點點喜歡我嗎?哪怕隻有一點點的喜歡也好。”
我立刻收斂了笑容,惡毒的對他說:“我要笑當然是在離開你的時候了!你這樣的惡魔、變態誰會喜歡?我恨你還來不及,怎麼可能喜歡上你?!除非我腦子壞了!除非四國統一了!除非太陽從西邊升起來了!”
“我不要你腦子壞掉!太陽從西麵升起來我也辦不到,但是四國統一我卻還是能辦到的,錦紫,如果我真的統一了四國,你會原諒我嗎?你會喜歡我嗎?”
當時的我被能夠回去的狂喜衝得發了傻,隨口應道:“你要是能夠兵不刃血的統一四國,那麼我就原諒你!”我並不知道我這隨口的一句話,導致了後來長達八年的動亂,無數的人在那一場動亂中失去了他們的親人和愛人。
方君玉仿佛看到了希望一般,呼吸漸漸平順,他堅定的說:“錦紫,我會做到的,你看著吧!”
我嘲諷一笑:“我的眼睛早就被你弄瞎了!怎麼可能看得到!”
方君玉呼吸一窒,他艱難的說:“對不起!我……”
我不耐煩的擺擺手:“請快點帶霍冷過來好嗎?還有請準備馬車,我們今天就要走!這淩西國,我是一天也不想再待了!”
方君玉深深的地吸了幾口氣,然後說:“我去帶霍冷過來,你不要亂動。”然後就邁步離去。
我麵向他離開的方向冷哼一聲:“亂動?你看哪個瞎子敢在身邊沒人時亂動?”
已經走得遠了的方君玉腳步聲一陣淩亂。
片刻之後,我聽見兩個人的呼吸和腳步聲,於是我將頭轉向來人的方向,猶疑的叫了一聲:“霍冷?”
其中一個的腳步驀然停下,片刻之後便發力狂奔,隨即我的眼瞼上就感覺到了溫暖顫抖的指尖碰觸,霍冷驚詫痛楚的問我:“錦紫,你的眼睛怎麼了?!”
我不想同他談論那段讓人不快的回憶,於是岔開話題:“霍冷,我們回端敬國吧!現在就回去,好不好?”
霍冷似乎轉了個身,麵向了方君玉,他冷然的說:“也好,整天讓你麵對一個喪心病狂的混蛋,難為你了。”
我撲到了霍冷背上,淚水穿透了他的外袍:“霍冷,謝謝你!謝謝你這一聲‘難為我了’,原來我始終都是覺得委屈的,原來我始終都是軟弱的。”
霍冷用力的抱住我,勒得我身上那些繡花針造成的傷痛楚難當,然而我沒有推開他,我想要依靠,想要有人支撐我這疲憊的身體和靈魂。方君玉見我緊蹙著眉頭,就亟亟的跑上來,掰著霍冷環在我身上的雙臂:“霍冷!你沒看見錦紫疼得直皺眉嗎?!”
霍冷緩緩的鬆開了雙手,森然的說:“錦紫剛來的時候明明好好的,可是才兩個月而已,她的眼睛就看不見了!身上也全是傷!方君玉!我記住了!你對她所做的事,我霍冷若是不百倍的回報在你身上,我就不再是霍蘭族人!”
方君玉平靜的說:“就憑你?恐怕辦不到!你忘了僅僅兩招你就敗在我手下,被我封了武功了?我對不起的人是錦紫,不是你!要不是殺了你會讓錦紫更恨我,你以為你還能好好的站在這裏嗎?”
霍冷的雙手骨節捏得咯咯作響,但是他什麼都沒有做。霍冷知道現在他不是方君玉的對手,我又是一個什麼都的依賴別人的盲人,所以他現在絕對不能受傷,即使他現在極度的氣憤、羞惱,卻什麼都不能做。我摸索著拉住霍冷的手,然後麵向方君玉:“馬車在哪裏?”
方君玉半晌才啞著嗓子說:“在宮門口。”
我拉拉霍冷的衣袖,示意他彎腰,然後全身縮進他的懷裏,摟住他的脖子:“霍冷,我們走吧。”
霍冷冷冷清清的答:“好,抓緊我。”然後便是衣袖割裂風的聲音。原來霍冷帶著我直接使出了輕功飛到了宮門口。
霍冷輕輕的將我放進鋪著無數軟墊的車廂內,給我蓋上被子:“錦紫,我出去駕車,若有什麼事情,叫我一聲就好。”
我點點頭,然後安安心心的躺在了墊子上,一直緊繃的神經突然放鬆,我昏睡了過去。
我是被餓醒的,剛想問問霍冷哪裏有吃的,就聽到了壓抑的對話聲,一個是霍冷的聲音,另一個是一個女子的聲音。那女子的聲音仿佛經過了無數時間的洗練,有一種極為特殊的韻味,卻也含著一種刻骨的哀傷。
“小冷,我還從來不知道原來你這樣冷清的孩子還會動心。”
“聖女大人,您就別笑我了!我現在在淩西國的國君手下連三招都過不去,實在是太丟霍蘭族的臉了!”
“你也別太灰心,淩西國的國君方君玉是一個怪胎,凡是人都有七情六欲,而他簡直就像那玉石泥木雕刻的石像一般,是沒有心的。現在聽你說方君玉竟然把錦紫放進了他那顆石頭心裏,也不知道究竟是幸還是不幸。”
“聖女大人,為什麼這麼說?”
“方君玉那樣的人對什麼都不執著,所以不論學武還是學謀略都是極快的,但是他根本就不懂得這世間的感情,否則他也不會在四年前隻為了檢驗自己的感覺就殺了自己的父母了。他不懂得父母為什麼會對孩子好,他也不懂得為什麼人會需要朋友,更不懂得怎麼去愛一個人,否則他也不會弄得錦紫遍體鱗傷。然而一旦什麼東西進駐到了他的心裏,他就好像一直在黑暗裏奔波的人猛然看到了光一樣,不把光占為己有或者自己被光溶化不罷休。”
“我以為自己對事物的執著就很強烈了,然而他比我更為強烈。我喜歡錦紫,隻要她不嫁給朝陽,我就不會放棄她,但是如果她嫁給朝陽了,那麼我就會離開。但是換成方君玉的話,恐怕不論錦紫嫁不嫁人,不論錦紫嫁的人是誰他都不會放棄。”
“是這樣的,對方君玉來說,這世界上沒有什麼東西能夠阻止他,沒有什麼東西是他所畏懼的。所有成為他障礙的人,他都會毫不猶豫的鏟除,不論這個人與他是什麼關係。這樣的執著一般人都是忍受不了的,太讓人窒息。”
“即使是他的親生兒子他也會毫不猶豫的斬殺嗎?!”
“恐怕是這樣的。小冷,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方君玉,他根本就不是人,他更接近於魔物。無情、狠辣、不擇手段。所以可能的話,你還是不要與這樣的人為敵比較好。”
“嗬!真是可笑,世人竟然稱我或者朝陽、朝夕是妖孽,稱真正的妖孽為君王!”
“唉,世人就是如此愚昧。”
“聖女大人,我究竟怎樣才能在短時間內提高自己的修為呢?”
“一分辛苦一分收獲,你想要獲得強大的力量,就得承受比一般人更多的痛苦,即使你是霍蘭族人,身體比一般人強健很多,武學天分也比一般人要高,但是,想要在短時間內趕超那個怪物方君玉,你就隻能修煉霍蘭族的禁書《霍蘭譜》了。”
“我小的時候就聽說過《霍蘭譜》,這本書究竟是講什麼的?”
“小冷,可以的話,我真的希望你不要修煉它才好,霍蘭族以《霍蘭譜》得名,卻無人修煉《霍蘭譜》,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為什麼?”
“因為《霍蘭譜》是一本類似於《吸魂大法》一類的書啊!”
“吸魂……大法?!”
“《吸魂大法》,顧名思義,就是吸取一個人的魂魄化為自己的力量,然而這畢竟不是正道,吸取的魂魄越多,遭受的反噬越厲害。畢竟一個人的身體怎麼可能容納太多魂魄呢?眾多的魂魄在人的體內相互吞噬,廝殺,誰最為厲害誰就支配這具軀體,所以最終有很多練了《吸魂大法》的人突然有一天變成了被他吞噬的某個人。”
“那,聖女大人,那具身體本來的魂魄呢?”
“消失了,被吞噬了。”
“《霍蘭譜》也是這樣的嗎?”
“差不多,現在,小冷,你還要練《霍蘭譜》嗎?”
“不!那種東西太可怕了。”
哦,原來和霍冷說話的人是霍蘭族的聖女啊,可是霍冷不是說霍蘭族隻有他自己幸存了嗎?這個聖女在當年的劫難發生的時候在哪裏?她為什麼不出來拯救霍蘭族的眾人呢?帶著一肚子疑問,我摸索著撩開了車簾:“霍冷,我餓了。”
霍冷輕輕淺淺的說:“好,我去買吃的,你等一會啊。”然後對霍蘭聖女說:“聖女大人,請帶我照看一下錦紫好嗎?我去去就回。”
霍蘭聖女說:“好,你去吧。”霍蘭聖女拉著我的手,扶著我坐在車轅上:“我叫霍鬱敬,你是叫錦紫吧?你來自於哪裏?”
我隨口答道:“我來自端敬國啊!”
霍鬱敬認真的說:“我問的是你的靈魂來自於何方,不用太吃驚,我知道你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上天讓你來這裏應該是有原因的,我雖然能夠看透你,卻無法幹涉你的命運軌跡,你和小冷……算了,兒孫自有兒孫福,我瞎操什麼心!”
我定了定神,然後含著些微希望的問她:“您既然這麼厲害,可以治好我的眼睛嗎?可以治好我的身體嗎?”
霍鬱敬淡淡的說:“我可以,隻不過過程很是痛苦,不知你能不能忍受。”
我聞言狂喜不能自禁,急切的拉緊了她的衣袖:“隻要能夠治好我,什麼樣的痛苦我都可以忍受!”
霍鬱敬說:“那好吧,從現在開始,我要天天和你在一起,給你推拿、炙烤、藥浴,大概一個月以後吧,你就可以看見了。但是你其他的傷比較棘手,很不容易根除,不過要是慢慢調養的話,一年吧,我就能夠治好你了。”
當天晚上第一次接受炙烤的時候,那種仿佛全身都被烈焰灼燒的痛楚,讓我恨不能以頭撞牆,徹底的昏過去才好。霍鬱敬不停的和我說話分散我的注意力,我突然想起白天想到的那些疑問,就也顧不上唐突和霍鬱敬說了,霍鬱敬沉吟一下,然後說:“這是很長久的一件事了呢!恐怕要從端敬國開國開始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