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曖昧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9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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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沒有想到原來結束這段戀情的會是我,我以為男孩子會更堅強一些,更無所謂一些,更豁達一些,但是謝希晨徹底的顛覆了我的這些自以為是,是我知道了什麼叫“男兒有淚不輕彈,隻因未到傷心處”。
    我緊緊地握著輕巧的手機,仿佛那是我溺水時的唯一一塊浮木一般,聲音艱澀,語調沙啞:“希晨,我們,分手吧!”
    電話那端的希晨靜默了很久,隻是粗重的喘息,這喘息似乎沾染了血腥氣和淚水的鹹澀氣息,讓我的心裏微微的痛。我歎了口氣,想起以前看的一篇小說中說:“因為在乎,所以心痛,你不在乎的人不論做什麼,都難以打動你。”我對希晨,到底還是在乎了,原本說好隻是假裝一下互相療傷的,畢竟那時我們都剛剛失戀,誰知道這一假裝反倒成真了呢?
    “為什麼?!”久到我以為希晨會繼續沉默或幹脆掛了電話時,他才啞啞的問“為什麼會這樣?!當初不是說了麼?!如果有感覺就假戲真做,成為真正的情侶嗎?!我不相信一直以來你對我沒有感覺!到底為什麼要分手?!”
    “為什麼?說實話我也不知道,也說不清。有太多原因糾纏在一起,我不知道要說哪一條,或者應該全說?可是這些都不重要,這麼長時間你應該了解我,倘若我足夠愛你,那麼,有多少借口都不是借口。走到現在這一步,隻能說我不夠愛你,或者是我根本就不愛你!”
    “是嗎?當初剛在一起時,你就告訴過我了呢!子素。但是,我愛你啊!我那麼愛你卻沒辦法讓你更愛我一些嗎?!張子素,你對我,何其殘忍!倘若當時你不愛我,又何必接受我的告白?!為何又在我深愛上你之後又將我推開?!這算什麼?!”希晨淒厲的斥責我。
    我也火了:“還是你不好!當初是誰說不在乎我以前有多少男朋友的?!後來亂吃飛醋的又是誰?!誰整天像監視我一樣,每半個小時就給我打一次電話,詢問我的行蹤?!不說我在何處時亂發脾氣的又是哪個?!又是誰偷看我手機,查到了我們寢室所有人的電話號碼?!我不接電話時又按個給她們打電話的是誰?!”
    希晨的聲音軟了下來,甚至帶上了乞求的意味:“子素,你不喜歡的,我都改,好嗎?不要分手,好嗎?你看,你說你不喜歡煙味我就再也沒抽過煙;你說我穿青色衣服好看,我就一直穿青衣;你說……”
    我的心抽痛著,被希晨帶著些神經質的祈求聲音刺中,化為尖銳的痛,我撫住左胸口,平生第一次為男朋友落淚:“希晨,你不要再愛我了!你都已經愛得沒有自我了,你知道嗎?!”
    聽到我抽噎的希晨,聲音中蘊含了某種病態的狂喜:“子素,你為了我哭了?!是嗎?!你竟然為了我哭了?!子素?!我知道你父母離婚時你都沒哭,現在竟然為了我哭了?!子素,你也深愛我對不對?!對不對?!”
    我不想再和他廢話下去,疲憊而幹脆的按了掛斷鍵。很久以後我才知道,我並非不愛希晨,我也並非不夠愛他。我們分手的原因,歸根結底隻是我們兩個太過相似了。我們所有的愛與熱情都在彼此傷害和妥協中消耗殆盡了。
    我疲憊的倒在床上,閉上因流淚而變得紅腫的雙眼,想讓自己安靜而舒適的睡過去。但是昔日和希晨在一起的片段卻紛至遝來,讓我疲於應付。
    “姐,今天我們班要開聯歡會,很熱鬧的,你來看看吧?”小我一歲的表弟興衝衝的跑到站在操場邊的我身邊,微笑著說。因著奔跑他的小臉變得通紅,一雙漂亮的丹鳳眼亮晶晶的。
    表弟叫羅呈亮,是一個英秀俊逸的男孩子。他從小和我一起長大。我還沒有回答,就又從遠處跑過來一個英氣勃勃的男孩子,他氣喘籲籲的站在我麵前,將手隨意的搭在羅呈亮的肩膀上,結結巴巴的說:“呈,呈亮,這,這就是,就是,你,姐姐?”
    表弟怪異的看了他一眼,說:“是啊,我跟你提過的。”然後表弟指著著剛剛跑過來的那個男孩,將目光轉向我“姐,這家夥叫謝希晨,跟我同班,是我的損友。”
    損友?我看著一臉揚揚得意的表弟,再看了看一臉尷尬的謝希晨,大聲的笑了。
    希晨小聲的在那裏像表弟抱怨:“你剛剛說什麼胡話啊!我怎麼就成了你的損友了?我們不是好友嗎?完了完了,我的形象啊,全被你毀了!”
    表弟則很是認真的回答他:“不要在那裏裝傻!你的那幾根花花腸子我還不知道?你想騙別的什麼女生我都不在乎,但是我姐,絕對不行!”
    希晨的臉紅成了豬肝色,急急的辯解:“我沒有那麼想,我這次是認真的……”
    表弟不以為然的看看他,說:“是是,你哪次不是認真的呢?花心大蘿卜!”
    我搖搖頭笑著走開了,現在這小孩子也忒早熟了,才十四五歲知道什麼!
    這是我和希晨的初識,那時我初中三年級,十五歲。希晨也是初中三年級,十四歲。我不知道原來我和希晨之間的糾糾纏纏,從那時起就埋下了種子,並且隨著時間發芽、開花、結成了戀情這枚果實。如果知道,我當時會做些什麼阻止這一切發生嗎?會嗎?我不知道。
    在表弟班級的聯歡會上,每個人都有上台表演的機會。到表弟時,他唱了一首情歌,是庾澄慶的《春泥》:“
    漫天的話語
    紛亂落在耳際
    你我沉默不回應
    牽你的手
    你卻哭紅了眼睛
    路途漫長無止盡
    多想提起勇氣
    好好的嗬護你
    不讓你受委屈
    苦也願意
    那些痛的記憶
    落在春的泥土裏
    滋養了大地
    開出下一個花季
    風中你的淚滴
    滴滴落在回憶裏
    讓我們取名叫做珍惜
    迷霧散盡
    一切終於變清晰
    愛與痛都成回憶
    遺忘過去
    繁花燦爛在天際
    等待已有了結局
    我會提起勇氣
    好好地嗬護你
    不讓你受委屈
    苦也願意
    那些痛的記憶
    落在春的泥土裏
    滋養了大地
    開出下一個花季
    風中你的淚滴
    滴滴落在回憶裏
    讓我們取名叫做珍惜
    ”
    我站在喧囂的人群外圍,透過人群的空隙望向表弟在閃光燈下晦暗不明的臉色,猜測他是不是已經有了喜歡的人,而喜歡的人卻不接受他的感情?要不然他怎麼會唱這麼哀傷的歌?
    而希晨則朗誦了一首纏綿的情詩,期間他溫柔繾綣的目光始終定在我身上,讓我心跳如雷:“
    遇見你,如水照煙花
    你美麗的臉,緋紅如霞
    我想去西方的古堡
    做一個騎士
    解救公主於高塔
    而你就是,被稱為公主的她
    我騎著白馬
    帶著你,在黑夜裏踢踏踢踏
    隻要有你在身邊
    去哪裏都不怕
    不管是細雨江南,還是大漠狂沙”
    男生與女生在本質上不同的,不論男生們嘴裏說的多麼深情纏綿,當感情與事業或是責任放在一起時,他們選擇的總不是感情,感情對他們來說是可有可無的。所以當一個男生和一個女生在一起,他能為了她放棄事業或是責任,這個女生是幸福的。但是這樣的男生往往被人看不起,認為他窩囊。這是多年以後我才了解到的,年少的時候,愛情就是女生的一切。
    希晨的詩好像是一隻溫柔的手,堅決卻溫和的抓住了我的心,在這一瞬間讓我的心滿溢了歡喜,幾乎想落淚。愛,就這樣來了,而我卻沒有意識到。希晨的表演完了,他從台上走下來,徑直穿過喧鬧瘋狂的人群走向我。我羞澀,緊張,惶惑,不安。希晨這一刻似乎真的變成了騎著白馬、身披戰甲的夢幻王子,而我就是那個被選中的辛德瑞拉,空氣中似乎都彌漫著甜甜的味道。我想說些什麼讓自己平靜下來,但是自己都已經緊張的語無倫次了,我說:“謝希晨,你想吃飯嗎?你想喝水嗎?”說完自己就愣住了,希晨也愣了,讓後他放聲大笑,我落荒而逃。多年以後我再回想那天的逃跑,還是想不明白,那時究竟因為什麼逃走,是因為砰然而動的心?還是因為那傻兮兮的對話?
    在什麼都不知道的時候,見到希晨並不覺得什麼,隻覺得他就是一個可愛的小屁孩。但是從這一刻起,我們的關係改變了,變得曖昧而隱晦。我們都動心了,卻無人開口,致使我們錯開了彼此,讓別人成了各自的初戀。
    我每天都躲著他,因著見到他時的臉紅心跳讓我害怕,也因著這種感覺對我來說是完全陌生的。我惶惑恐慌,不知要向誰傾訴才好。正巧這時因為考生要回戶口所在地考高中的關係,班級裏來了一個還算英俊的插班生,名叫江明遠。我因為是班幹,老師就讓我帶著他熟悉情況,照顧他學習。
    我把幾天以來的哀憐神色換去,燦然的微笑著站在江明遠麵前,說:“我叫張子素,以後由我負責帶你,很高興認識你!”
    江明遠長了一雙彎月眼,即使不笑看起來也像笑一樣:“我叫江明遠,以後麻煩你了。”
    那時已經是四月份,六月份就要中考。我即使有心去和希晨兒女情長,也沒那個時間,也沒那個厚臉皮,太羞人了。我每天除了學習,就是帶著江明遠在我們半新不舊的教學樓裏熟悉情況。江明遠本就是很隨和的人,又有我是他到這裏之後最熟悉的人這層,我們兩人很快就親近了起來。極少的幾次在校園裏見到希晨,他也總是在看見我身邊的江明遠時欲言又止,臉色難看。
    我看著他的表現,心中又酸又甜,知道這不是我自己的單相思,原來希晨他也對我有心思。但是現在不是時候,等中考過後我一定和他說明白。因為女生一旦投身感情,其他方麵就會下滑,現在我還不能和他說些什麼。
    江明遠是洞察力敏銳的人,每每這時,他總是笑著揶揄我:“嗯,真是看不出來,原來我們張大小姐竟有這麼優秀的人喜歡。”
    我撇撇嘴:“怎麼?嫉妒啦?別擔心,你雖然不怎麼樣,總會有人喜歡你的!不都說‘好女嫁懶漢’嘛!”
    江明遠的彎月眼誇張的瞪得老大,然後裝模作樣的歎口氣說:“這世界怎麼這麼不公平呢?為什麼我這樣的帥哥會被你這樣的‘黴女’說難看啊!”
    說完我們都笑了,希晨被我們遠遠地甩在後麵,我極力的讓自己集中精神去和江明遠說笑,以遏製自己想回頭去看希晨的欲望。我和希晨的感情,現在還不是攤開說的時機,現在我的任務是——好好學習。
    可是我的心卻沒有身體這麼好控製,我每天精神恍惚,有時過人行橫道時,我隻是定定的看著信號燈由紅變綠,再由綠變紅卻一直沒有想要過去。我捧著書本,卻眼神渙散,神遊物外。我想要去買一支筆,卻捧回了一堆小食品……
    在這樣混亂的精神狀態下,中考開始了。準備了三年卻幾天就考完了,總有一種不真實感,考完那天我神情木然地出了考場。在考場的馬路對麵有一個小販在賣冰激淩,我鬼使神差的買了兩根。我知道希晨還在裏麵,我透過敞開的窗戶看見他了。他在我鄰考場裏。這一刻我甚至忘了羅呈亮——和我一起長大的表弟,我隻是像一個等待丈夫歸來的妻子一樣,一心一意的想等一個名叫謝希晨的男孩子出考場,然後告訴他我喜歡他。
    長久的等待之後希晨終於出來了,他雙眼空洞神情木然。這是長久的緊張之後放鬆人的本能反應,因為不知道要擺出什麼表情來,也因為不想擺出任何表情。我快走幾步想穿越馬路去迎接他,但是卻有人比我先到了。一個我從沒見過的少女,親熱的撲到了希晨的身上,然後滿足的微笑著挽住了希晨的左臂,一步步走遠了。
    我站在原地怔怔的看著幾步之外,卻好似在銀幕裏無法觸及的他們,心裏驀地空了一塊。我一遍一遍的問著自己:我的告白有些晚了嗎?希晨已經有了喜歡的人了嗎?為什麼?才僅僅兩個月而已!我站在盛夏六月的毒辣陽光下,汗出如漿,卻沒有絲毫感覺,隻是像在電影院裏看老式無聲黑白電影一樣,聽不到絲毫他們的笑語,看不到絲毫豔麗色彩的看著他們動作,看著他們微笑,看著他們張合嘴唇,看著他們一步一步、一步一步,離我越來越遠。冰激淩在我手中融化了,順著手指流淌,汩汩如淚,而我卻一滴淚也落不下來。我並非不難過,我都難過得心若刀絞了,卻為什麼落不下淚來?!
    考生們陸陸續續的都出來了,羅呈亮和江明遠也出來了,他們看到了剛剛發生的事,卻裝作沒看見,愉快的向我打招呼,穿過馬路向我走來。
    江明遠依舊笑嘻嘻的:“啊呀,子素,這是給我們買的冰激淩嗎?都化了,真是可惜,不過隻要是你買的,即使化得隻剩一個冰激淩杆了,我也很喜歡。”
    我想笑著謝謝江明遠,他一定是看出了我心情不好,想逗我笑。我等在盛夏六月的陽光下,隻是想等這樣一句“隻要是你買的,即使化得隻剩一個冰激淩杆了,我也很喜歡”,但是卻不是江明遠的,而是希晨的。希晨卻跟本沒看見我,而是和另一個女生親親密密的走了。也許是我的表情過於扭曲,嚇到了他們,我那善解人意的表弟一把將我抱在了懷裏,將我的頭按在他那不甚寬闊的胸膛上,溫柔的說:“姐,哭吧!哭出來就好了!待會我去教訓教訓謝希晨,打到他爸爸媽媽都認不出來為止,這樣你能好受些吧?”
    江明遠也握住我的手,安慰說:“子素,他沒選擇你是他沒眼光,你是一個好姑娘,真的!不要為了那種花心大蘿卜生氣,不值得。”
    我依舊哭不出來,閉上眼睛,靠在羅呈亮的懷裏,我仔細的想了想這些日子的事,我和希晨之間,其實仔細想想,什麼都沒有。沒有告白,沒有牽手,沒有擁抱,什麼都沒有,充其量隻是曖昧罷了。我們一共見了兩次麵,我自以為他給我念了一首情詩,其實還不知道那首情詩到底是不是給我的,然後我就理所當然的認為他是我的,出現了所謂的“情敵”我難過,我傷心,卻從沒想過要追過去質問他一下。其實,我們之間,什麼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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