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長安篇 第三十章壽王大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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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雨綿綿的天氣,已經持續十來天了,長安還算好,隻是小雨,下遊就慘了,河水暴漲,皇帝已派了好幾撥人馬去查看水情,據說有一處決堤,淹沒了好幾個村莊。
幸虧這次大雨被太史局算得準確,提前好幾天就通知了下去,地裏成熟的快成熟的莊稼早一步收割,大雨來臨前就被收進了屋,但這雨若再繼續下下去,可能就要發黴長芽了。
天氣眼見著一天比一天冷,長安的小雨滴答滴答,壽王府也掛起了紅綢,到了八月初八這天,半個長安城依舊熱鬧起來。幾個月前就選好的吉日,就算今天天氣不太好,這婚也得成了。
不論刮風還是下雨,其實對主子們的影響並沒有多大,隻是苦了迎親和送嫁的人,有的敲鑼打鼓,有的抬著一個個係著大紅花的箱子,盡管帶著鬥笠,也淋濕了半截兒衣裳。
玉翎坐在臨街的窗口,看著底下熱情不減的圍觀群眾,上官止也放下手中熱氣嫋嫋的茶杯,望著窗外出神。
壽王大婚,幾乎整個長安的權貴圈子都出動了,但上官止這樣的權貴邊緣人物是沒資格參加壽王的婚禮的,而且上官止一直隻是在低調的為崔家做事,並沒有在長安留下什麼名號,見過他的人,最多讚一聲他的好容止罷了。
作為壽王的前嶽家——楊家,玉翎她們更是地位尷尬,也是不可能參加這場婚禮的。
壽王的母族是武氏,新任壽王妃的娘家是韋氏,兩個都是後族,這樣的聯姻,牽動了很多人的神經,所以對於很多人來說,與其說是觀禮,不如說是來打探虛實,太子位已經空虛幾年了呀。
不過那又怎樣呢?玉翎也抿了一口茶,她現在隻是個看客。
韋氏送嫁的隊伍已經走遠,看熱鬧的人群也逐漸散去,上官止收回目光,眼神沉靜,低頭端詳自己端著茶杯的手。
他學的是君子六藝,這隻手,本該作出錦繡華章,也能寫出治國精策,卻因為某個人對家族的打壓,他隻能在幽閉的書房,通過他人的手眼,窺視著別人的一舉一動,這樣的他,很陰暗,愧對上官一族的先祖,不知何時才能恢複先祖的榮光。
也許是這次上官止情緒低落得比較明顯,玉翎不由有些擔憂的問:“阿止哥哥,你怎麼了?”在洛陽身無分文時,他都傲骨錚錚,今天竟這般頹喪,“有什麼不好解決的事嗎?”
就算是情緒低落,垂眸抿嘴的上官止依舊讓人覺得賞心悅目,眉尖輕蹙,一縷烏發散落在臉側,襯著淺粉色的唇,有種雌雄莫辨的美。
“翎兒,我失陪了。”上官止站起身,低垂的眼眸讓玉翎看不到他的情緒。
這是不想跟她說了。玉翎不知該怎麼安慰上官止,這樣的上官止她覺得陌生,還沒想好要怎麼開導他,上官止已拉開了房門。
瞅見掛在牆上的披風,玉翎趕緊道:“等等。”說著快步走過去,取下披風遞到上官止手裏,“阿止哥哥,如果可以,有什麼事你跟我說說,不一定能幫上忙,但有個人分擔總是好的。”
上官止抖開披風係好,玉色的長袍,墨色披風,讓他的臉顯得有點蒼白。唇角微微揚起,伸手摸摸玉翎的腦袋,“無事,隻是突然覺得有點不適,可能受了風寒,回去歇歇就好。”
其實,他與玉翎一起籌劃經營酒樓,若是他父親和祖父不在,定是不允的,日子再清貧,他們都不能自降了身份,而他,也依然做了。
他早已失去了上官一族的傲骨,他隻想先好好活下去,再謀其他。
玉翎咬著唇,眯眼看上官止,眼裏滿是不信,嘴上卻道:“那阿止哥哥路上小心,等天氣好些了,我再去看你。”
上官止含笑點頭,轉身邁出房門,大步離去,墨色的披風下擺隨著腳步起伏,玉翎目送那道身影消失在走廊的轉角。
上官止明顯有心事,玉翎卻幫不上什麼忙,自己的心情也有些不好了,在桌上留下一小錠銀子,玉翎也轉身離開。
夜已深,壽王府卻是一片燈火通明。晚宴剛開始的時候,高力士帶著陛下的祝詞和賞賜來到了壽王府,對壽王妃的賞賜更是豐厚得令人眼紅,讓晚宴的氣氛很是熱烈,直到此時還有賓客不曾散去。
李瑁記不清自己今天到底飲了多少杯酒,直到身體不聽使喚的倒下,他還聽得到旁人的驚呼,能感覺到有人扶住了自己的肩膀。
“十八哥,”有人在他耳邊輕歎,“你這是何苦呢?”他聽得出來,這是二十七弟的聲音,他們兄弟太多,但二十七弟與他尚算要好。
是啊,他這是何苦呢?
被人送回新房,一個身姿綽約的紅影正端坐在床前,李瑁努力睜開眼想看得清楚,心裏似喜似悲,“環環。”
“王爺,你醉了。”鳳冠下傳來的聲音很是軟糯,語氣卻帶著不容忽視的不滿,隻是不知是不滿壽王醉酒,還是不滿壽王認錯了人。
聽到這個聲音,李瑁清醒了些,輕笑一聲,推開扶著他的手,踉踉蹌蹌的奔到桌旁,執起茶壺給自己倒水,隻是手抖得厲害,一大半都灑在了桌麵上。
壽王妃坐在窗前不動如山,護送李瑁回來的人想要上前幫忙,卻聽到壽王妃輕喝:“退下。”
剩下的是夫妻時間,來人不太放心的看了李瑁一眼,訕訕的退到房門外,識趣的關上了房門。
凝神聽聽屋外的動靜,壽王妃終於站起身,走到妝台前卸下鳳冠和釵環,在頭上頂了一天,脖子都痛了。
脫下禮服,洗完臉,打散發髻隨意綁在腦後,壽王妃走到李瑁跟前坐下:“聽說今晚府裏高朋滿座?”
李瑁卻是喝了一杯水後就趴在桌上,理也不理她。過了今天,他的環環就再也回不來了,那個人,那個曾經他最敬愛的人,連一點念想都不留給他,把路堵得死死的。
母妃突然病逝,他還沒從喪母之痛中緩過來,又經曆奪妻之恨,可他又能怎樣?這聞所未聞的恥辱,竟然發生在他身上,哪怕拚了一身性命不要,他又能改變什麼?隻能關緊大門逃避世人同情又譏諷的目光,隻能躲在房間幻想,或許某天她會再次推開那扇門。
曾經的百官擁護,曾經的琴瑟和鳴,恍若黃粱一夢,醒來隻有孤燈苦酒在側。那個人曾經給予他的,一句話也就收回了。
他的環環……今晚,她還會想念他麼?
壽王妃皺眉看著趴在桌上人事不知的李瑁,遲疑著探了探壽王鼻息,略帶嫌棄的擦擦手指,朝門外喚道:“來人,給王爺更衣。”
有人推開門進來,壽王妃自顧自的走到軟塌前和衣躺下,今晚就這樣了,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