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翎被楊旭拉得有點踉蹌，顯然楊旭是憋得狠了，連她都已經坐不住。
    芳菲苑裏有個半頃大的湖，夜間湖水幽幽，不知深淺，湖麵上似乎漂浮著些什麼，光線太暗看不清楚，可能是些荷葉。
    就著幽暗的光，楊旭湖邊的堤岸找了塊石頭，用衣袖擦了擦，牽著玉翎坐下，兄妹倆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偶爾有打著燈籠的侍女從這裏經過，也隻看了他們一眼，就無聲的匆匆離去。
    人聲漸沸，原來是有人喝多了酒，陸陸續續離席出來吹風了。
    一陣嘰嘰喳喳聲傳來，兩人身後突然光芒大作，回頭一看，幾個身著華裳的小姑娘在丫鬟侍從的簇擁下，分開樹枝到了他們跟前。
    為首的小姑娘倨傲的揚起下巴，“你們是誰？”
    楊旭拉著玉翎站起來，警惕的盯著這群不甚和善的不速之客，有侍從舉著燈籠湊到兄妹倆跟前讓眾女能夠看清楚，一個小姑娘拍手道：“我知道他們，他們就是和那楊玉環一起的。”
    “楊玉環？”為首的小姑娘輕蔑的問，“你們可知我是誰？楊玉環是你們什麼人？”
    楊旭搖頭說不知，“玉環是我家堂姐。”
    玉翎卻莫名覺得不詳，緊緊拉住楊旭的手，楊旭安撫地拍拍玉翎的手，示意她別怕。
    為首的小姑娘越過眾女，站到他們跟前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眼含鄙棄，嗤笑道：“原來真是這個狐媚子家的啊。”說著又朝地上啐了一口，“哪來的破落戶，也敢號稱第一美人，勾得我哥哥丟了魂不說，還要勾搭柳家七郎，真是不知廉恥。”
    玉翎直覺今天不能善了，就果然聽到那小姑娘說，“好叫你們知道，本宮鹹宜，最是見不得勾三搭四之人，今日不能奈何那狐媚子，也要給你們長點教訓，回去好告訴她，不是什麼人都能讓她招惹的。”
    說著，鹹宜公主喝道：“來人，掌嘴二十。”
    玉翎來不及驚訝這位就是玄宗皇帝最寵愛的小公主，一個麵帶厲色的宮女就已走上前來。
    這無端讓人掌嘴，楊旭自是不幹的，長這麼大他還沒受過這種羞辱，把玉翎護到身後就推了那宮女一把，宮女一時不防備，跌在了地上。
    鹹宜公主本隻打算隨意教訓他們一下，她在宮裏跋扈慣了，給人掌嘴是家常便飯，今天卻遭到反抗，頓時怒了，“豈有此理，再來，掌嘴五十！”
    之前那個宮女從地上爬起來縮到後麵，不敢看鹹宜公主，人群裏又出來四個宮女向兄妹倆逼近。
    平日裏玉翎被別人碰一下楊旭都不肯，如今這麼多人氣勢洶洶要掌他和妹妹的嘴，楊旭如何忍得，氣得目齜欲裂。
    見鹹宜公主麵色不善，這四個宮女再不像之前那個宮女般小心翼翼，今天這兩人是必須要打的了，伸手就要拉住兩人，楊旭護著玉翎左躲右閃，臉上身上挨了好幾下。
    眼見著今天是躲不掉了，玉翎也不管不顧起來，大聲喊：“救命，救命！”這突如其來的一聲，在這寂靜的夜裏倒把眾人下了一跳。
    鹹宜公主沒想到玉翎會來這麼一招，怕待會兒來人看見她以大欺小以多欺少，便要下狠手，速戰速決。
    玉翎一邊忙著喊救命，一邊留神不要被抓到，奈何他們本就被圍在湖邊，又是天黑路滑，腳下一空掉進了水裏。
    聽到背後落水的聲音，楊旭幾乎魂飛魄散，用力推開幾個宮女就跳下水。
    岸上的人也被這番變故驚到了，本有幾個侍衛聽到呼救聲前來，但看到鹹宜公主站在那裏不動如山，又遲疑著不敢上前。
    “既然掌不了嘴，就讓他們多喝幾口水。”鹹宜公主背著手，目光陰沉的盯著猶自水波蕩漾的湖麵。
    又過了十多息，水麵仍沒動靜，有小姑娘害怕，尖叫著往回跑。這邊的動靜鬧得大了些，終於有人趕過來了。
    “怎麼回事？”楊慎交不悅的質問守在路邊的侍衛，第一天宴請就鬧出事，讓他有些臉上無光。
    “是鹹宜公主……”
    侍衛的話還沒說完，楊慎交就是一驚，萬一鹹宜公主出了什麼事，後果他不敢想象。還沒到湖邊，就碰到哭哭啼啼跑回來的那個小姑娘，楊慎交趕緊問：“八娘，你怎麼了？”
    韋八娘是長寧公主母親韋後的娘家子侄，也算是自家親戚。韋八娘抽抽噎噎：“鹹宜淹死了人。”
    聽到不是鹹宜公主出事，楊慎交鬆了口氣。隻是，當他趕到湖邊，得知被淹的是自己族中的子侄時，又風中淩亂了。
    侍衛們撲通撲通跳下水，楊慎交緊張的盯著湖麵，此時府中大半賓客都已圍攏過來。
    玉環臉色蒼白的倚在楊夫人身邊，他們已經聽人說清楚了事情的經過，玉環很害怕。
    楊夫人用力咬著唇才能控製住自己不去看那個罪魁禍首鹹宜公主，嘴唇都被她咬出血了。
    “找到了。”終於有人浮出水麵，把楊旭和玉翎送上岸，兩小的手還緊緊握在一起，分都分不開，身上纏繞了不少水草，麵色青白，嘴唇烏紫，肚腹高高鼓起。
    這慘樣嚇得又有小姑娘尖叫，楊夫人終於失控，奔到自己的孩子跟前，拚命擠壓他們的胸腹，有侍衛上前一起幫忙。
    楊玄珪哆哆嗦嗦，幾欲暈倒，玉環眼疾手快扶住楊玄珪，也是花容慘白。
    楊夫人一邊按壓，一邊低喊：“阿旭，翎兒，快醒來，阿旭，翎兒！“
    隻是兩個小人兒仍是一動不動，小手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