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王朝 第1章 赤薇國皇嗣之爭,美婦人力壓戰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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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過蜿蜒數裏的碧月長廊,抬目所見,便是這赤薇後宮中最為奢華的寢殿“碧妝宮”。宮內碧色紗幔隨風飄舞,昏黃的燈光輕輕曳動。偌大的墨綠色巨毯上,兩排青衣少女低眉垂首,安靜侍立,讓整個宮殿愈顯仙氣繚繞。
跨過高高的朱紅門檻,目不斜視地行至玉階之前,未及弱冠的少年一臉平和地躬身拜道:“微臣參見貴妃娘娘。”他的聲音帶著一種令人寧心靜氣的嘶啞低沉,身量中等,卻給人以偉岸之感。
“平身,來人,賜座。”荊浮雲優雅從容的聲音從淡粉色的珠簾後傳來,親切而不失威嚴。隨著她秀指一指,一張雕琢著萬千牡丹的桃木八仙椅穩穩落在少年身側。
見狀,少年也不扭捏,但見他淡道一聲“謝娘娘賜座”,月白色的朝服劃過一個優美的弧度,自然地垂落在八仙椅上。行動間,袖口領襟上的金色紋邊微漾華彩,昭示著他天下兵馬大元帥的無上地位。
“都退下吧。”荊浮雲隨意揮手屏退左右,語調輕緩,卻有著不可違逆的氣勢。
“遵命。”眾宮婢領命退下,動作整齊劃一,僅這一點,已足以讓水郡天刮目相看。
待眾人悉數退去,荊浮雲便拂袖起身,自挑了珠簾,款步而出。
水郡天見狀起身。
在他朗朗星目的注視下,華冠錦服的她一動一靜、婀娜多姿、風情無限。而胸前金銀二色交錯的項鏈在燈光下熠熠生輝,搖搖擺擺,中間小巧精致的牡丹花奪人心魄。
膝下育有一子的荊浮雲已年界三十又二,可老天似乎格外眷顧於她,幾乎沒在她臉上留下任何歲月的痕跡。能夠十數年榮寵不衰,出身平民的荊浮雲依靠的絕不僅僅是如斯美貌,這偌大的後宮,最不缺的,怕就是美人兒了。水郡天清楚得很,在荊浮雲那副童叟無欺、極為無害的模樣下,到底隱藏著怎樣兼懷天下的野心。所以當他收到荊浮雲的懿旨前來謁見,就提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不敢有絲毫懈怠。
與此同時,荊浮雲也在觀察這個子承父業的年輕後生。荊浮雲與前天下兵馬大元帥水笑征有過數麵之緣,在她的映像中,那個風度謙然的男人始終懷抱著對自己最大的敵意,而這敵意並未隨著他的病逝消弭,而是由他的私生子繼承下來。當年聽聞水笑征病故的消息,她曾既惋惜又高興,這個太子盛夕瑞最忠誠的擁簇,也是其少子廉王登基路上最大的絆腳石終於消失了。可是,不過數月,水郡天便高調入主元帥府,更以赫赫戰功證明了他超越父輩的實力。
“我記得上次見你還是在太子的冠典之上,你比以前更黑瘦了不少。”荊浮雲談笑自若地話著家常,細長的眉眼、清麗的笑容,稍稍收斂了精明、淩厲的光彩,頓時將二人的距離拉近了不少。
水郡天也是一笑,小麥色的麵頰上,精美的五官透出堅毅的光彩:“那時候,陛下龍體還很康健,家父也還健在。希望陛下能夠轉危為安,我等做臣子的,也不必日夜愁思了。”
“水卿家果然忠心,赤薇有臣若此,當真是國家之幸,黎民之幸。隻是——”她眉頭微蹙,話頭一轉,“天總不從人願,若陛下龍體康健,你我又何必相聚於此?”她長歎一聲,“本宮就不拐彎抹角了。這幾日,陛下病情極不樂觀,隻怕是……”
“娘娘莫要過於擔憂,陛下洪福齊天,興許還有轉機。”
“但願如此吧。”她臉色稍顯寬慰,“這段日子,幸有水卿家辛勞支撐,沒讓別有用心之人得了可乘之機。本宮替陛下,替天下蒼生在此謝過了。”微帶愁容的她淺語低眉、優雅作揖,態度誠摯,毫不做作。
水郡天故作大驚,忙不迭地單膝跪地,作小心狀,受寵若驚道:“貴妃娘娘,貴妃娘娘快請起,微臣受不起。”
“你受得起。”荊浮雲堅定的目光上下掃視著水郡天,似要將他看穿,“朝廷上下,現在各自為營,卿家雖然有玉符在手恐怕也是壓力重重吧。”
終於到了正題——水郡天提起警惕,平靜地迎上那道奪人心神的目光:“少許吃力,謝貴妃娘娘關心。”
荊浮雲看得出水郡天此時心中百轉千回,心中也暗暗讚他小小年紀就知道謹慎謙卑、滴水不漏。她嘴角微勾,似是成竹在胸,款款道來:“但如果太子以輔政之名行事,事情就容易的多了。”她親自斟茶,動作柔和如行雲流水,頃刻間,紫薇碧玉杯已送至水獅揚麵前。
“可是——陛下並未下旨讓太子輔政哪。”水郡天微微頷首以示謝意,卻並不去接那茶杯。他年紀雖輕,但自小在官場、軍中打滾,深諳為官之道,宮闈禁律,決不會僭越半步,以致落人口舌。
看他態度不溫不火,舉止間避重就輕,荊浮雲也不惱,繼續平端著手中的茶杯:“太子又非本宮親生,本宮推他上位並無好處。但國家大事不可一日偏廢,元帥若是執意霸占主位,隻怕會落人口實。”不過是幾句話的功夫,便將水郡天逼到了進退維穀的境地。
“娘娘提點的極是。微臣駑鈍,事關重大,怕是還要一點時間好好考慮。”
“那,水卿家就回去想想吧。本宮給你三天時間。事不宜遲,遲——則生變。”荊浮雲臉色一變,不再看向水郡天。一番唇槍舌劍,她已作出決定:這個少年太過精明,若為盟友可為倚賴,若為敵人,必為心腹大患唯除之後快。
“臣告退。”水郡天躬身退下,眼角故意流露的一絲無奈,被誌得意滿的荊浮雲捕捉了個正著。
這一年,是太乙225年,時值深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