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春蘭開始磨墨寫信。
    她提起筆，卻又臨紙唏噓，不知道該怎麼寫了。
    施春蘭心不在焉地寫了兩行字，一看，她自己心一酸。
    紙上，在“敬愛的黨中央負責同誌”後麵，她竟然不由自主寫下“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裏孤墳，無處話淒涼”這兩行字。
    這叫什麼話！
    手中的筆，不聽她的使喚。
    下意識的思念，剪不斷，理還亂。
    施春蘭把寫錯的這張紙放在油燈上燒掉，然後傷心地伏在桌上哭起來。
    這時，孫二牛推開施春蘭的房門，走進來。
    孫二牛的手中，拎著一個布包。
    施春蘭原來對孫二牛印象很好，但羅青山之死，使施春蘭改變了對他的看法。
    施春蘭親眼看見暗殺羅青山的行動是陳浩明監督，孫二牛具體指揮的。她認為孫二牛是個是非不分，隻會盲從，沒有頭腦的人。
    孫二牛毫無表情地走進來，一臉嚴肅地對施春蘭說：“施營長，有件事請你跟我出去辦一下。”
    孫二牛對施春蘭還是習慣用老稱呼。
    施春蘭聽後，立即感到是郭亮要對自己下毒手。
    人到了非死不可的時候，再也沒什麼可怕的了。
    施春蘭收起紙張，譏諷地問：“孫連長，是不是你又要履行職責，執行上級命令啊？”
    孫二牛沒理睬施春蘭的挖苦，平靜地說：“你跟我走好了。”
    施春蘭已經做好了被殺害的準備，見此情景，便平靜地問：“孫連長，你說實話，是不是該臨到我了？你要知道，我並不怕死。”
    孫二牛爽快地說：“不是，我找你是有別的事。”
    孫二牛看了看施春蘭帶有敵視的目光，知道她是為處決羅青山的事情怨恨自己。他想了想，解釋說：“另外，你應該知道，處決羅青山是上級交給我的任務，我不能不執行。”
    施春蘭鄙視地反問道：“哼，你們那是處決嗎？孫連長，你們那不是明明白白的在搞暗殺嗎？那是我們共產黨人的作為嗎？你不覺得你這樣做很卑鄙，是小人行徑嗎？”
    孫二牛鄭重地說：“我再說一遍，施春蘭同誌，你說是暗殺也好，你說是卑鄙也好，我都是在執行上級命令。我隻是履行職責！我是一個軍人，也是一個革命戰士，我必須服從上級命令。施營長，在處決羅團長的事情上，我有我的難處。”
    施春蘭冷笑著質問孫二牛說：“難處？什麼難處？哼，你要是不願意幹，難道郭亮能殺了你？”
    孫二牛很爽快地說：“是的，我要是不執行他交給我的這個任務，郭主任就要以通敵的罪名殺我。”
    這倒叫施春蘭感到很意外，她詫異地略帶諷刺地說：“通敵？說你孫二牛通敵？哈哈，誰相信啊？”
    孫二牛卻很坦率：“是的，他有我通敵的證據，能殺我。”
    施春蘭驚異地問：“這麼說，你的確通過敵？”
    孫二牛默然。
    施春蘭想不到孫二牛居然這樣爽快就默認了自己通敵，更想不到象孫二牛這樣的硬漢子也會通敵。
    孫二牛既然自己都坦然地承認了通敵的事，她也就理解為什麼孫二牛會對郭亮惟命是從，甘心去殺羅青山了。
    因此，她譏笑道：“嗬嗬，原來你真做過通敵的事啊？哼哼，你是有把柄攥在郭亮手裏啊，怨不得他叫你做什麼你都幹呢！”
    孫二牛並不在意施春蘭的譏笑，淡然說：“是的，我是有有把柄攥在郭亮手裏。上次，郭亮要我去處決一個奸細，說他是一個大反革命，我就去了。可到地點我一看，原來他們要我殺的人就是高參謀長。”
    施春蘭大驚失色：“啊！”
    孫二牛坦誠地說：“我知道高參謀長不是反革命，他是個好人，何況他還搭救過我，我當然不會殺他。”
    施春蘭聞言，如若做夢。
    孫二牛淡淡地說：“當時，我就告訴他，說上麵要殺他。我放他逃走，可是他不願意逃命。隻是將他的懷表和筆記本交給我，讓我交給你，他還說要你好好活著。後來，郭亮就帶人來了，他殺害了高參謀長，也發現了我打算私自放他逃走。”
    孫二牛遺憾地說。
    施春蘭隻聽得驚心動魄。
    孫二牛說：“後來郭亮也沒追究我放高參謀長逃走的事，他這次命令我處決羅青山時，我表示不幹，郭亮就用這件事情威脅我。你要知道，我若不去執行他的命令，他隨時都能以通敵的罪名殺我。”
    施春蘭萬萬也沒想到，所謂“通敵”，是指孫二牛私放高自清這件事。她輕輕“哦”了一聲，十分後悔自己說話莽撞。
    施春蘭十分震驚，想不到郭亮竟然會用這件事情，來要挾孫二牛。
    她慚愧地說：“啊！對不起。你說的這些，我都不知道。孫連長，我不知道他們竟然拿這件事情來威脅你。”
    孫二牛默默點點頭，說：“是，我知道你不了解這些。我是很敬佩高參謀長和羅團長的。但我不執行這個任務，郭亮就會殺我。而且，殺了我，他們照樣還會殺掉羅青山。我沒辦法，隻好給他們做個傳話筒。你是親眼看到的，暗殺羅青山從頭到尾，我自己隻說話，不動手。我絕對不會動手去殺害羅團長，當時，我心裏真希望羅團長能有所防備，能脫險，可惜，他一點戒備也沒有。”
    孫二牛的話，使施春蘭猛然感到一陣悔恨！她想起小石頭當晚說的兩句話了。
    當時，小石頭對羅青山說：“團長，我總覺得不大對勁。這家夥今天怎麼這麼熱情？別是沒安什麼好心吧？”同時他還堅持說：“這姓郭的今天這樣熱情，別是玩的有什麼鬼花樣，今晚上他不是要搞什麼鬼吧？”
    自己曾狠狠地斥責了小石頭。
    假如自己當時能跟小石頭一樣警惕與敏感，也許他們就殺不了羅青山。想到這裏，施春蘭痛苦得渾身一陣顫抖。
    也難怪，即將召開的紅軍擴編會，本身就使人感到鼓舞，郭亮又在會前宣布了組織上對自己工作職務的新任命。郭亮當晚熱情邀請羅團長和自己吃飯喝酒，把氣氛營造得那麼歡樂、誠懇，善良的人誰能想到，郭亮背地裏竟然在醞釀、實施著這麼大的一個陰謀暗殺的毒計呢？
    想不到郭亮的陰謀詭計，竟不幸竟被一個孩子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