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青山追悼會開過的第三天傍晚，張四姐突然回到她和施春蘭的住處。
    張四姐一連三天都沒露麵，現在，她寒著臉冰冷冷走進屋，毫無表情地走到施春蘭床前。
    心力交瘁的施春蘭半躺在床上，她這幾天隻喝了一點水，粒米未進。
    張四姐進來時，施春蘭手中正無力地拿著張四姐給羅青山尚未做好的鞋，在發愣。
    施春蘭感到自己的神經已經極度衰弱，精神已經崩潰。盡管如此，施春蘭還在為張四姐擔心，怕張四姐這幾天沒露麵，會發生什麼意外。直到看見張四姐回來，施春蘭終於才鬆了一口氣。
    她虛弱地說：“四姐，你終於回來了！你這幾天去哪兒了？你叫人好擔心啊！”
    張四姐沒搭理施春蘭的關懷，也不領她的情，隻是可怕地對施春蘭斬釘截鐵地說：“羅青山是被人害死的！”
    張四姐三天沒出現，今天回來一開口就一針見血說羅青山是被人害死的，施春蘭不禁心裏一驚。
    她慌忙掩飾說：“不，不，他，他，他的確是喝多了，路難走，天又黑，看不清——”
    “是嗎？”張四姐淡淡地冷笑一下，譏諷地問：“那小石頭呢？哪去了？我問你，你們不是一直在一塊的嗎？”
    施春蘭茫然地撒起謊：“小石頭他，他可能嚇跑了。”
    話雖然是這樣說出來了，但施春蘭自己都痛恨自己：怎麼現在我的人格竟然會變得這樣卑下？她自己都感到吃驚，怎能在這件事情上對張四姐撒謊？
    上級黨組織的決定和紀律，扭曲了施春蘭的品格。在組織原則和品德的無情交鋒中，品德不堪一擊。
    張四姐故意把臉貼近施春蘭的臉，輕輕地，可怖地說：“施春蘭同誌，羅青山是被人勒死的，我看到了！雖然，他已經被摔得血肉模糊，不成人形，但他脖子上有被繩子勒過的印子！勒得很深，勒出一道血口子。我摸了好幾下，連他的喉嚨管都被繩子勒斷了！看不出來，你施春蘭居然這麼壞！”
    施春蘭哭了，她喃喃地說：“四姐，你聽我說——”
    張四姐陰冷地審問施春蘭說：“好，施春蘭，你說，你老實說，殺羅青山是誰的主意？具體是哪個人動的手？”
    施春蘭被張四姐逼問得語無倫次：“不是，沒有，四姐——”
    施春蘭其實什麼也說不出來，她不敢說出事實真相。
    別說施春蘭什麼也說不出來，就是她能說點什麼，張四姐也根本不想聽施春蘭說。
    張四姐鄙夷而仇視地看著施春蘭，忿忿地說：“真是知人知麵不知心啊！他對你那麼好，你竟然夥同那些人把他給害了！”
    張四姐這殘酷的一擊，對施春蘭是致命的。
    施春蘭虛弱地喃喃地說：“不是，四姐，你不知道啊——”
    施春蘭痛心地無可奈何地哭泣起來。
    張四姐憤然說：“哼，我不知道？我什麼都知道！就算你不是他們一夥的，你也是個軟骨頭！我敢說，當時你一定在場！”
    施春蘭痛苦地已經語無倫次：“四姐，我，我不知道，你，你聽我說啊——”
    張四姐輕蔑地對施春蘭啐了一聲：“呸！”
    然後她拿起槍，一陣風似的跑出去。
    施春蘭驚恐地對著張四姐的背影喊道：“四姐！四姐啊——你聽我說——你不能去，你不能……”
    施春蘭知道張四姐要去做什麼，她想阻止張四姐。
    但施春蘭太虛弱了，掙紮著下了床，腳剛下地，便一陣頭暈目眩。她哽咽一聲，猛地感到地轉天旋，眼一黑，暈倒在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