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亮的屋子裏鬆明高照，四人坐好後，一個老戰士為他們端上香噴噴的菜肴。
    郭亮從牆角裏抱出一個酒壇子，自豪地對羅青山說：“羅團長，這壇酒，還是我在瓦屋基鐵瓦寺山門下麵地窖裏發現的。酒壇上麵的泥封，印的是鹹豐二年！也就是說，我們今天喝的酒，是鹹豐二年的老酒！”
    小石頭問：“說得這麼玄乎，這鹹豐二年到底是哪年啊？”
    郭亮說：“嘿嘿，我也不知道鹹豐二年是哪年？老羅也一定不知道，反正是清朝的陳酒。施營長，你知道鹹豐二年是哪年嗎？”
    施春蘭如數家珍：“鹹豐二年應該是一八五二年，離現在八十多年了。”
    小石頭直吐舌頭：“啊，八十多年的酒啊！”
    郭亮說：“當然。我得到這壇酒後，把它一直帶在身邊，就是舍不得喝。今天特地為羅團長，還有施營長，不不，現在應該叫施主任，我把它打開。老羅，這怕是你這輩子喝的最好的酒了。”
    羅青山大奇：“這廟裏的和尚也造酒，喝酒？”
    “哈哈，鐵瓦寺隻有真好漢，沒有真和尚。”郭亮興致很高，表現出少有的熱情。他指著桌子上的一盤燒雞說：“這隻野雞是我上個月打的，我叫夥房的老強頭給做成了封雞。知道嗎？封雞，就是把雞殺死放血後不拔毛，把雞的內髒，從它的肚子下麵開個口子給掏出來，在雞的肚子裏放上各種作料和鹽，然後再把這口子堵上，用麻繩捆緊封好。不能見水，不能漏氣，最後放在陰涼的地方掛起來風幹。吃的時候在用開水燙一下，去毛洗淨，所以也叫風雞。你別小瞧它，好吃極了！不是吹，就是麻埠的‘一壺春’大酒樓裏的大師傅，也做不出這個味。”
    羅青山哈哈大笑，說：“好，好，那我是要嚐嚐。”他用筷子夾一塊放在口中，品嚐一下，笑道：“不錯，味道不錯，可惜的是，按你說的那樣做起來就太費事，我沒那工夫。”
    “施營長，不，施主任，你也嚐嚐。”郭亮打開酒壇，給他們一一斟上酒。說“小石頭，你今天也來一杯，不許客氣。來，大家吃。”
    施春蘭連忙推辭：“郭主任，我是滴酒不沾的。”
    郭亮說：“少喝點，今天都得喝點兒。小石頭，你也不例外。我已經叫陳政委先回去了，團裏要是有事，他會安排處理的。老羅，今天你放心喝，都說你是海量，你得先幹一碗。”
    郭亮勸起別人喝酒，也十分在行。
    這頓飯吃的羅青山很為開心。
    會議上宣布施春蘭擔任先鋒團政治部副主任的任命，羅青山天真地認為，這意味著給高自清平反也為時不遠。所以，他打心眼裏感到開心。
    飯後，郭亮點亮一盞馬燈，他提著馬燈把他們三人送到筆架山學校大門口。
    “小石頭，這盞馬燈你拿著，給你們羅團長腳下多長個眼。”他把手中的馬燈遞給小石頭，又向羅青山，施春蘭道別：“大夥慢走，我就不送了，這一路上都有我們的流動哨。”
    人要是壞得太出格，陰險得太離奇，一般人是想象不出來的，善良的人更防不勝防。
    這盞燈是信號，很遠的人都能看見。郭亮後一句話“一路上都有我們的流動哨”，目的就是要使他們三人在半道上看見人時，會自然放鬆警惕。
    羅青山心裏高興，喝了不少酒，已然有點微醉。
    他真摯地對郭亮說：“老郭，哪天到我那去，我請你喝酒。”
    郭亮大笑，虛心假意與羅青山開起玩笑：“好好，哪天我一定抽空去，喝酒不喝酒無所謂，我倒是要去看看我那未過門的嫂夫人張四姐。都說她長得十分漂亮，是個大美人。老羅，是嗎？”
    羅青山不好意思地笑了：“嘿，八字不見撇，九字不見勾，全都是沒影子的事。”
    可施春蘭聽了羅青山這話，卻不願意了。她連忙正色說：“咦，老羅，這可是你跟張四姐兩個人定好的終身大事，這事可不許你耍賴。”
    羅青山憨笑。
    “哈哈！羅團長，你好福氣啊！”郭亮大笑。
    小石頭說：“走吧，走吧，不早啦。”
    小石頭不喜歡跟郭亮在一起的氣氛，他不耐煩地在一邊催促起來。
    路上，羅青山感慨地說：“說實話，與郭亮相識這樣長時間了，也就今天我看他順眼一點。”
    “老羅，不利於團結的話就不要說，好不好？”事事都講原則的施春蘭立即批評起羅青山。
    羅青山笑了笑，沒吭聲。
    小石頭接上話茬：“團長，我總覺得不大對勁。這家夥今天這麼殷勤，別是沒安什麼好心吧？”
    施春蘭厲聲斥責說：“石頭！不許胡說八道！”
    小石頭其實並不怕施春蘭，他仍然堅持說：“這姓郭的今天這樣熱情，別是沒安什麼好心，今晚上他要搞什麼鬼吧？”
    施春蘭真生氣了，她對羅青山說：“老羅，你聽聽小石頭都在說些什麼話？這都是你這個團長把他給慣懷的。這些話不利於團結，就不能說。你要是舍不得管他，明天就把他調到政治部，讓我來管。”
    “好好，小石頭，你再亂說，我就不要你啦！”羅青山笑著說。
    “不說了，不說了，施營長你別生氣。”小石頭偷偷做個怪相，對羅青山說：“那你給我講個故事吧。”
    小石頭的話使羅青山想起一件往事，他問：“施營長，你還記得那年阮葫蘆要投敵的事嗎？”
    施春蘭說：“當然記得，那還是你們自衛隊鬧永佃權的時候，高自清到你那開展建黨工作的事。”
    羅青山點點頭：“是的。”
    小石頭問：“什麼叫‘永佃權’呀？”
    施春蘭說：“佃戶們祖祖輩輩租種地主的田地，但有的地主隨意攆走佃戶，使他們沒法生活下去。羅團長當時為了這些佃戶的活路，就組織了農民自衛隊，一麵和地主進行武裝鬥爭，一麵通過私下談判，達成地主不得隨意攆走佃戶協議。然後把協議刻石樹碑，立下鄉規民約。協議規定佃戶有永久租賃土地的權利，地主不得單方麵取消租賃條約，這個協議保護了很多貧困佃戶的利益，這就是‘永佃權’。”
    小石頭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