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打遊擊處境艱難 推心腹叔嫂不歡(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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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埠鎮高敬齋家,人稱高公館,也有人把它叫做高家大院,座落在鎮西大街。
高公館外麵是個普通的青磚門樓,比起別的大戶人家,並不顯眼。門樓下黑漆的大門上,油漆已經開始班駁脫落,四周院牆也不算高大。
但院子裏麵卻別有洞天。
進門一個大院,迎麵是五間三明兩暗的廳堂。一望而知,是主人會客議事的場所。廳堂中掛了一幅鄭板橋的寫意蘭竹,中堂的供桌上有一尊巨大的明窯觀音坐像,簡潔而典雅。穿過廳堂的屏風是內院,內院裏修建的有曲欄幽徑,水榭亭台。二進的房屋是內宅,穿過內宅中間的小客廳則是後花園。
後花園內花壇與樹木的布局,清新別致,亭台欄杆的結構也非常精美。水池內種有睡蓮,圍牆下有綠竹芭蕉,具有濃濃的江南情調。院子裏擺放的還有很多大大小小的花木盆景,這些盆景被修剪得疏密有致。由於花木的品種繁多,院子裏常年開花不斷,四季飄香
但現在,這些盆景與花木在蕭瑟的秋風下,已經落葉飄零。園裏的樹木枝條淩亂,也無人問津。花木無人料理,很快就荒蕪淩亂,失去了往日的生機。這些曾經令人賞心悅目的花木,過去都是高敬齋和夫人親自修剪。如今夫人已經亡故,高敬齋害怕觸景生情,平時不到後花園去。
這天,高自雲騎著馬,風塵仆仆地從駐地回到家。
紅軍主力撤離大別山後,高自雲部即奉命離開古碑駐守到南溪李家大灣,繼續清剿紅軍殘部。
李家大灣離茶埠不是很遠,當他知道老父親生病後,急忙趕回來看望。
一到家門口,高自雲把馬匹交給門房,向他們囑咐了喂馬的時間後,便匆匆穿過庭院,來到二進內宅老父親的臥室。
高敬齋半臥在床上,麵容顯得憔悴而蒼老。
老妻猝死,長子暴亡,房屋田地被分,家中經此巨變,高敬齋受不了這麼巨大的刺激,已臥病多日。
施春蘭被高自雲從古碑強行送回來後,高敬齋雖然對她也惱怒怨恨,但依然心疼憐愛。當時,他對施春蘭什麼難聽話也沒說,還寬慰了施春蘭一番。還能怎麼說她呢?總不能因為她走錯了一步路,就不可饒恕啊?再說,高自清雖然是自己的兒子,可他也是她施春蘭的丈夫啊!?俗話說,親,親不過父子;情,情不過夫妻。施春蘭青春喪偶,不更痛苦嗎?
高敬齋在心底深處原諒了施春蘭。
尋常時分,高敬齋要是偶然與施春蘭見麵,也隻問問冷暖,講上兩句無關痛癢的話,從不對施春蘭提那些傷心的往事。無可挽回的是,他們父女間仿佛一下陌生了許多。兩個人心靈的疏遠,使他們的關係不太自然。情感與傷痛,實際上已經很難彌合。
高自雲心事重重來到父親床邊,輕聲問道:“大,我回來看你了,你老人家好些嗎?”
高敬齋微微睜開眼睛,強笑著點點頭,用微弱的聲音說:“哦,你回來啦?我很好,我沒事的。”
高自雲心一酸,說:“大,可你瘦多了啊。”
高敬齋苦笑一下,說:“我從來也沒胖過。自雲,你那麼忙,怎麼有時間回來的啊?”
高自雲說:“我們部隊現在就駐紮在李家大灣,以後我就能常回來看你了。”
“哦,那好,那好。”高敬齋聽說兒子駐紮在身邊不遠的地方,心中十分高興。但想到施春蘭,他又十分傷感。高敬齋對高自雲說:“自雲,你去看看你蘭姐吧,她回來這樣長時間了,整天不說一句話,這以後日子長呢,怎麼過啊?唉,少年喪父,青春喪夫,人生三不幸,她占其二,這孩子真是命苦啊。”
高自雲點點頭說:“好,我這就去看看她,一會再來看你。”
高自雲來到後院,後院的西廂房是施春蘭住處。
施春蘭正站在床邊,望著牆上她與高自清的新婚照發呆。
與其它山區小鎮一樣,當時茶埠鎮也沒有照相館。這張結婚照,是高自清與施春蘭婚後去漢口補拍的。
那天拍照片時,高自清身上穿的是咖啡色西裝,施春蘭則穿著一身淡藍色素花旗袍。他倆人的手上,共同拿著同一枝紅色的玫瑰——當然,那時照片上所有的顏色都是黑白的。
照片上的高自清深沉地微笑著,而施春蘭則笑得十分甜美、愜意。
如今斯人已去,佳人心冷。施春蘭看著這張結婚照片,突然覺得照片的喜慶氣氛與自己的心情很不協調。她默默從箱子裏找出一幅黑綢緞,把這幅黑綢緞披在這張喜氣洋洋的相片框上。
高自雲走進來,見此情景,頓時悲痛欲絕。
他輕聲說:“蘭姐,你還好嗎?我來看看你。”
施春蘭冷冷看他一眼:“看我?不必了。”
高自雲並不在乎施春蘭對自己的冷落,他知道要施春蘭在短時間內改變信仰是很難的。但他相信,由於大哥高自清被他們自己人殺害,以及施春蘭在她自己的組織裏所經受到的不公正的對待、打擊,她對共產主義信仰的轉變,隻是時間問題。
因而,高自清關切地問:“蘭姐,你不要老是呆在家裏,我下次帶你到漢口去轉轉,那裏還有你的許多老師和同學,你到那裏去去散散心,好嗎?”
施春蘭卻衝著他激憤地說:“你是準備把我送到漢口剿匪總部嗎?”
高自雲想不到施春蘭會說出這樣無情無義、蠻橫無理的話。他陡然覺得自尊心受到傷害,不由得很激動,也很委屈。
他憂心而壓抑地說:“蘭姐,你把我說成什麼人了?我也是堂堂正正的血性男子漢,我還能做出對不起大哥和你的事嗎?我把你送回來,因為這是你從小長大的地方。你可以不認這個家,但我們這個家認你!你上小學,進中學,考大學,一直到你跟我大哥結婚,都是在這裏度過的啊。不管你怎麼想,怎麼說,我們都是一家人啊。”
施春蘭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