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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節字數:28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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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梵高在寫給提奧的信裏說到,每個人的心裏都有一團火,路過的人隻看到煙,但是總有一個人,總有那麼一個人能看到這火,然後走過來,陪我一起。
    我在人群中,看到了他的火,我快步走過去,生怕慢一點他就會被淹沒在歲月的塵埃裏。
    我帶著我的熱情,我的冷漠,我的狂暴,我的溫和,以及對愛情毫無理由的相信,走得上氣不接下氣。
    我結結巴巴的對他說,你叫什麼名字。
    從你叫什麼名字開始,後來,有了一切。
    一.
    過去像一張大網,困住你我,至死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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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多事情當你以為本應如此,卻偏偏背道而馳。
    就像此時的康樂,二十二歲的年紀,能坐在這樣一個裝潢不菲的高級茶餐廳,氣定神閑的飲著西湖龍井,應該讓那些阻隔在巨大落地窗外為了謀生整日奔波的青年羨慕不已吧。
    低頭泯了口茶,微微泛著苦澀。
    而更苦的,卻是他對麵端坐的佳人。
    “康樂――”話語裏帶著乞求,也有些許不甘,隻是,沁在眼裏的淚水始終不曾掉下,她的驕傲不容許如此,
    “真的沒有挽回的餘地了嗎?”
    “你了解我的,我從不說謊,”康樂十指相握,透過窗戶射進來的陽光烤得腦袋有些發暈,好在背後就立著一台空調,涼絲絲的風一陣一陣撲過來,緩解了身上的燥熱,
    “嗬,”佳人輕笑一聲,方才還若隱若現的悲憫神色霎時被掩蓋下去,平日裏戴慣了的清傲麵具轉眼便登場,
    “那爸爸安排好的工作,你也打算不要了?”
    “不要了,”康樂麵無表情,輕輕彈著中指,敲擊在茶杯上,發出細微的聲音。
    向來如此,決定了什麼,馬上就做。無論結局好壞,隻遵從當下的內心。前提隻有一個,未知的結局必須在自己能承受的範圍內。
    於是,一小時前,康樂約了蔣纖雲,約談內容,分手。
    “希望你清楚這樣做的後果,現在的就業形勢――”蔣纖雲忽地收了聲,因為她看到康樂臉上似笑非笑的表情,終於知道事已至此,多說也無用了,
    “纖雲,看著現在的你,我就能看到二十年後的你,驕傲,不可一世,所有東西對你來說,都可以用金錢衡量,你血液裏流淌的,是種叫做利益至上的東西,”
    康樂停止了微笑,認真的看著對麵的人,在一起這麼多年,有些話是該攤開來說了,
    “我不是不愛錢,隻是如果要我為了錢舍棄一些我舍棄不了的東西,那我寧願做個廉價的打工仔,也許60平米的小窩更適合我,”
    “那你當初為什麼跟我在一起,難道不是看上我家的背景嗎!”蔣纖雲還是不明白,或許她從未明白過,自第一天與眼前這個男人相遇,就認定他和其他人沒什麼不同,除了更好看更體貼點兒。而一起走過的日子,她始終認為是依靠那根利益紐帶才讓它長久維係下來。
    “如果你非要這麼想,我也無話可說,”康樂抬起右手朝服務員打了個響指,示意結賬,趁著人還沒走到跟前,重新看向蔣纖雲,
    “我是真的喜歡過你,以前那些時光,很快樂,隻是――”
    隻是,為了那些快樂,我似乎弄丟了更重要的東西。
    蔣纖雲沒有再糾纏,默默看著康樂起身,離開,消失在門口。
    喜歡過你。他真的喜歡過――
    “爸,”拿出手機,語氣平靜淡然,“讓酒店把訂婚宴取消吧,我和康樂分手了,”
    我和康樂,而不是康樂和我。
    這就是驕傲的蔣纖雲一如既往的驕傲啊。
    從清涼的茶餐廳一下子踏進燥熱不堪的街道,一時還有些不適應。撲麵而來的熱浪蒸得全身毛孔擴張,這冰火兩重天的感覺還真是…爽。
    烈日下,康樂沒有乘公交或地鐵,更沒有打車。低頭瞟了眼身上的衣服,一千三一套的西服,花去半月生活費,眼下大概是容不得自己再揮霍了。
    路過小區樓下水果攤時,康樂還是沒能忍住,挑了個半大的西瓜,讓老板切成兩半,一手抱一半,大汗淋漓朝樓上走去。
    正想著怎麼掏鑰匙開門,抬頭一看,門虛掩著。康樂笑了,抬起腳一踢,剛要張開的嘴卻定格在半空。
    不大的客廳,橫著一條長長的羊皮沙發,沙發上,橫著兩條潔白糾纏的胴體。
    “啊…哈……嗯――”
    一上一下。
    好在這個體位不致於讓下麵那位女士的身體在康樂麵前一覽無餘。不過上麵那位的背影實在是――奮勇,康樂隻想到這個詞。
    沒有再駐足,康樂抱著西瓜神色淡定的走進廚房,找了把勺,蹲在垃圾桶旁,邊吃邊吐籽,一口一口,大快朵頤。
    看來得存錢買台空調了,這天熱的。康樂想。
    不知過了多久,半塊西瓜吃得差不多還剩兩口,沙發上的人終於歇戰收兵了。接著耳邊就是一聲幾乎刺穿耳膜的尖叫,絲毫不亞於剛剛的浪蕩呻吟。
    “啊――!!!”
    “叫魂啊?!”那位“奮勇”先生不滿的開口,循著身旁驚恐的眼神望去,是個全身烏黑的影子,勾著身子蹲廚房門口,嘴裏還在嚼著什麼,
    “穿上!”忙抓起一旁的衣服扔給那位尖叫的人,卻忘了自己也一絲不掛。
    “康樂你什麼時候回來的,也不說一聲,跟鬼似的,”說話人不好意思的笑起來,順手拿起桌上的煙,抖了抖,用嘴叼住一支,卻沒點火。直勾勾盯著康樂,臉上還閃過一絲什麼,康樂沒看清,好像是愧疚。
    你愧疚個屁!!!康樂心裏忿忿。
    西瓜皮一扔,把攢了兩腮的籽全吐出來,康樂起身走到洗手池邊,就著不大的水聲,低著頭說,
    “我說你兩也注意點兒,今天要換了別人還不把這都拍下來刻成碟賣去?大白天的,再急也得把房門鎖上不是?”
    “鎖上你還能進來?”沙發上的“奮勇”先生在沙發縫裏搜了半天,拾起一串鑰匙,拿在手裏晃了晃,上麵掛著個黃不拉幾的卡通美洲豹,尾巴是盤起來的,一拽還能拽長。
    康樂回頭看了一眼,是自己那串。
    當初為這玩意兒他和靳思危沒少花錢。那時候還在念大學,聽說新出的薯片裏有刮刮卡,攢夠一定數量就能換獎品。康樂隔著收銀台的玻璃看到那隻雄赳赳的美洲豹,不知怎麼就一見鍾情了。後來他和靳思危沒事就往學校超市跑,開始是自己掏錢買,可老刮到重複的。眼看錢花了不少,卡是沒集齊,兩人一怒,改蹲點了。
    於是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裏,J大超市門口總能看見一黑一白兩個身影,黑的是靳思危,白的自然是康樂。不論誰,隻要買了那薯片,出門必遭堵,別的不要,就要那張卡。多數人還是很配合,畢竟都有人開口要了,也不好不給。偶爾遇到小氣的,死攥著卡,一副有種你來搶的樣子,康樂也不說話,隻斜著眼睛瞟瞟靳思危,對方會意,立馬挽起袖子,嘴裏直噴冷氣,人還以為要動手了,忙不迭扔下卡拔腿就跑。
    再後來,J大學生差不多都知道這兩活寶,但凡買了薯片,都不用問,拆開包裝就把卡給他們了。兩人蹲在門口那得意樣,活脫脫一超市裏收小票的典範。
    “進不來不是還有你呢嘛――”康樂一笑,視線很快從那串鑰匙上收回來,回頭一看,手放水龍頭下衝了大半天,卻還是紅紅的,越洗越熱,越洗越熱…
    “我說靳思危,你還不快把褲子穿上,就算康樂是一男的,你也不能這麼耍流氓啊,”
    沒錯,“奮勇”先生就是靳思危。
    與康樂大學四年同窗,畢業後又同居一年,算起來,認識五年了。
    不過,所謂的同居,也僅僅是共同居住。
    盡管他們二人,都有各自的女朋友,或一個,或多個;
    盡管他們二人,了解對方甚過自己,不是情侶,甚似情侶;
    盡管他們二人,不止一次幾乎要越過那條橫在中間的界線,卻始終沒有同時邁出那一步;
    盡管他們二人,每天都告誡自己,不是同性戀,不能是同性戀,卻在許多次細微觸碰的瞬間燃起暴烈的火花;
    盡管,有數不盡的盡管。康樂和靳思危,依舊在一起。
    或許這就是康樂口中,舍棄不了的東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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