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新房疑案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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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公吩咐人趕緊去找秦遠帶衙役仵作趕去劉家,自己帶著狄春隨著那家丁先去。再次趕到劉家時,天已近三更,賓客早已散盡。劉家上下燈火通明,門口早有家丁等在門口,見狄公進來趕忙將狄公帶到了東麵的一間房屋前,這間房屋掛著紅簾,外麵站著好幾個丫環和家丁,中間一個身穿長衫的人正是劉喜。
劉喜見狄公到來趕忙上前見禮,狄公扶住他道:“怎麼回事?”劉喜一臉焦急道:“不知道怎麼回事,我家老爺和新夫人被人下毒了。”說著將屋門打開,指引狄公進入屋中。
屋中點著紅燭照的屋內十分明亮,一進門是一個寬大的立地漆雕屏風擋住了裏麵的陳設,屏風上麵雕刻著牡丹和百合,十分精美。兩人繞過屏風,裏麵就是今天的新房了。
新房並不大,像是普通臥室的大小,此時裝飾一新,一個木製床榻上麵懸掛著紅綢帳幔,床上也放著紅緞鴛鴦花樣的被褥,被褥上撒著些花生之類的喜果。床前一邊擺著兩把椅子和一張高幾,高幾上放著一個托盤,椅子上鋪著紅鍛的椅搭。另一邊是一個精巧的梳妝台。靠牆放著一個大條案,上麵的喜燭燒得正旺,喜燭前麵放著一把白玉雕琢的酒壺,比家常用的酒壺小了一些,但十分精巧,酒壺旁邊是一壇酒。
這一切看上去都很普通和正常,除了床前地上躺倒的新娘,新娘蜷縮著側身躺在地上,身上穿著青綠色的廣袖上衣,頭上插滿了金翠花佃。新娘身邊有一灘水跡,而水跡旁邊是一些碎片,碎片的形狀看上去應該是喝交杯酒時所用的酒杯。狄公向四周又看了看,道:“你家老爺呢?”劉喜道:“老爺還有氣息,但現在昏迷不醒,我們把他抬到隔壁屋中正請大夫醫治呢。”
“偶?你家老爺還有氣息,”狄公有些意外,接著道:“那我過一會去看他,你先說說是怎麼回事。”說著走到新娘身邊蹲下身仔細的查看。狄公將新娘的臉扭過來,才看到新娘口鼻眼處都滲出了鮮血,新娘的五官扭曲的很厲害,可以看出死前十分痛苦,雖然狄公知道新娘是個美麗的女子,但現在已經無法看出來了。狄公歎息了一聲,心知應是中毒身亡,又看了看新娘的裝扮,除了摔倒時弄亂的發飾,其他並不見有什麼異常。
劉喜在一邊述說著事情經過:“大人走後,我扶著老爺入洞房,老爺一看到新夫人就很高興,讓丫環準備交杯酒,本來喝了交杯酒就可以安歇了,誰知喝交杯酒的時候,老爺像是嗆了一下,使勁咳嗽,酒基本吐了出來,我們都忙著照顧老爺,三夫人也幫著我們給老爺收拾,剛一會她就開始喊肚子疼,我們都不知道怎麼辦,正想叫大夫,可她一會兒的功夫就躺在了地上,我們還沒有扶起她來,老爺又昏過去了,到現在一直沒醒。我看這邊三夫人口鼻流血,拿手試了試發現已沒了呼吸,可把我們嚇壞了,我們把老爺送到了隔壁,這裏什麼也沒碰就趕緊給您送了信。三夫人和老爺這個樣子肯定是交杯酒有問題了。”
狄公點點頭,站起身走到條案前道:“這壇酒是他們喝的交杯酒嗎?”
“是的,不過他們是用旁邊那把酒壺倒的酒。”
“也就是說,把壇子裏的酒倒進酒壺裏以後,又用酒壺倒在酒杯裏喝的。”
“正是”
狄公端起酒壇,見酒壇上麵封蓋已被打開,掂了掂分量,道:“這裏的酒沒怎麼少,是不是隻倒出了一點?”
“是,就往這壺裏倒了一部分。”
狄公聞了聞酒壇,道:“這是什麼酒?哪裏來的?”
“這是合歡喜酒,是找城裏專門做喜酒的店鋪買的。”
狄公點點頭,放下了酒壇,又指著旁邊那把白玉酒壺問道:“那這就是當時喝酒用的酒壺嗎?”
劉喜道:“正是,這把壺是皇上賜給老爺的龍鳳轉心壺。”
“偶,這就是那把禦賜的酒壺。”狄公說著小心翼翼地端起了那把白玉酒壺,仔細的端詳,這把壺是用白玉雕成,通體瑩潤光潔,壺壁雕琢一隻鳳凰,壺柄是一條龍盤在那裏,設計十分精巧,狄公提了提壺蓋,才發現壺蓋無法打開,劉喜趕忙過來道:“這個壺沒有壺蓋,是從這裏灌酒的。”說著指給狄公,狄公這才發現在壺的上端,就是接近龍頭的地方有兩個不大的圓孔,劉喜見狄公還有些不解,就又解釋道:“酒就是從這裏灌進去,這兩個孔可以灌進兩種不同的酒水,往出倒時,按住其中一個小孔的時候,另一隻小孔注入的酒水就能順利地流出來了。”
狄公仔細的看著這個壺,明白了它的用法,不禁讚道:“果然巧奪天工。”
接著又道:“那你家老爺和新夫人喝的是不一樣的酒了?”
“正是,我家新夫人喝的是喜酒,而我家老爺喝的就是普通的水。”
“是啊,我知道你家老爺有病,不能沾酒,你家老爺可能認為喝交杯酒還是用一個壺倒吉利些,所以特意將這把酒壺拿出來的吧。”
“是,還有就是老爺也是為了顯示對新夫人的寵愛才這樣的,這是禦賜的寶物,老爺平日連看都不怎麼給別人看的。”
“那這交杯酒是你家老爺用這把壺親自倒的嗎?”
“是,這種酒壺隻有執壺的人才可以控製,所以是老爺親自為他們自己斟的酒”
“那酒壺裏的酒是誰灌的呢?”狄公搖了搖酒壺,裏麵還有不少液體。
“這酒和水是老爺看著我灌進去的。”
“偶?什麼時候灌的?”
“就是宴會開始之前,老爺看著我灌完酒後就一起才去的正堂。”
“那你們灌好酒後這酒壺就在這裏了?再沒人動過嗎?”
“是的,灌完酒後我們就將新房關好,又安排了丫環們看門,以免丟失,我也問過丫環們,她們說始終在這裏都沒有離開過,一直到新夫人進來沒見有外人進過裏麵。”
狄公讓劉喜去找來兩個茶杯,照著他所說的龍鳳轉心壺的用法倒了一杯酒和一杯水,狄公仔細的聞了聞兩個茶杯,忽然道:“隻怕你們老爺喝的並不是水。”
“什麼?怎麼可能呢?”劉喜很吃驚“這可是我自己倒進去的。”
狄公將其中一杯遞給劉喜道:“這本來應該是水的。”
劉喜仔細聞了聞,道:“真是,怎麼有酒味?”狄公皺起了眉頭,將自己手中的杯子放下,劉喜又不放心的將狄公放下的酒杯也端起來仔細的聞,確實是酒,劉喜困惑的隻好將兩隻酒杯都放在了條案上。
這時就聽秦遠在門外叫到:“大人,我把仵作和衙役們帶來了。”狄公和劉喜走出屋門,狄公讓仵作進屋內驗屍,自己和劉喜去隔壁屋看望劉誌。
隔壁是個書房,屋裏一張軟塌邊上站著幾個丫環,另一邊一個大夫打扮的人正在開藥方。軟塌前一個女子的背影正對著狄公,劉喜走在前麵道:“二夫人,狄大人來看望老爺了。”那女子回過身,狄公打量了一下這個二夫人,見她50左右的年紀,大概很注意保養,身材沒有明顯發福,依然窈窕有致,一張瓜子臉上施著厚厚的脂粉,頭上垂著重重的頭飾,整體打扮的和自身的年齡並不相配,不過仍可以看出年輕時是個美女。
二夫人向狄公躬身行禮,道:“多謝狄大人看望。”狄公還禮道:“二夫人,不必客氣,如此命案本官肯定要來的。”說著走到軟塌前,二夫人避到了一邊。
劉誌躺在軟塌上,兩眼緊閉,嘴角有些白沫的痕跡。身上還穿著那件緋紅色的喜服,從脖子到胸口處還留著的水跡,狄公問劉喜:“這是不是剛才喝交杯酒時留下的?”“是”劉喜答道。
狄公又道:“大夫呢?”剛才在那邊開藥方的大夫聽到狄公叫他趕忙走過來。狄公問道:“劉老爺怎麼樣了?”大夫躬身答道:“劉老爺不像是中毒,應該是舊疾複發,現在很危險,醒過來的希望不是很大。”說著又將手裏的藥方遞給狄公道:“這幾副藥隻能抓來試試,能不能起作用小人不敢說,隻盼著劉老爺自己可以逃過此劫。”狄公看了看藥方,點點頭遞給劉喜道:“去抓來試試吧。”說著站起了身。
身邊的二夫人忽然對大夫叫道:“你胡說,我家老爺怎麼會死,你是個庸醫,滾出去,劉喜再去請個高明的大夫來!”眾人都驚異的看向二夫人,此時二夫人的眉毛豎著,兩眼瞪得很大,一副凶狠的表情,旁邊的大夫不由的直往後退,劉喜趕忙上前道:“二夫人,別急,我這就去再找新的大夫來,你不如先去歇息一下,狄大人還在呢。”這一說,二夫人像是回過了神,有些怯意的看著狄大人道:“大人莫怪,我急壞了。”狄公道:“二夫人不必過於焦急,劉老爺會吉人天相的。”說著離開了書房,那個大夫也跟了出來。
屋外秦遠和狄春等在院子裏,秦遠見狄公出來迎上去道:“大人,仵作驗過屍首了,確實死於劇毒砒霜,毒藥是放在酒壇裏的,不過酒壺和那兩隻茶杯裏也都有毒。”
狄公點點頭,將劉喜叫了過來問道:“你們府中可有砒霜啊?”
劉喜想了想道:“應該沒有了吧,我也說不清楚,我去問問。”說著吩咐人去叫管雜事的家丁。
狄公不禁問道:“你是管家,家中是否有毒藥你一點都不知道嗎?”
“回大人,我是隨老爺去年才回到這裏,管事不久,有些東西我也不清楚。”劉喜正說著那管雜事的家丁跑了過來,劉喜道:“劉福,來見過大人。”
劉福30多歲年紀,看著還算精明。一聽狄公要問話,趕忙走上前去見禮。狄公道:“劉福,我想問你,整個劉府是否有砒霜呢?”劉福愣了一下才道:“回稟大人,其實我家確實存有砒霜。”
“你府中存有砒霜,準備做什麼用?”狄公問
“那是幾年前毒殺老鼠用的,毒完老鼠後還剩了一些,我就放到雜物間了,”
“那這些砒霜還有誰知道嗎?”
“一直在這裏的家人都可能知道。”一聽到這裏,劉喜不禁氣道:“這種東西怎麼可以隨手亂放,你也太大意了。”
“好了,不必怪他了,”狄公道,接著又說:“你現在就去將那些砒霜找來。”劉福趕忙離開去找砒霜,一會就跑了回來,一臉的驚異道:“大人,那些砒霜不見了。”
狄公道:“劉福,你前麵帶路,去看看你放砒霜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