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雪夜謎案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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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孫家天已徹底黑了,雪也幾乎停了,天上隻是撒著零星幾點象鹽粒一樣的小雪花。孫集才住在臨近村尾的一個院子裏,一溜三間整齊的瓦房,院裏堆滿了積雪。陸銘可以看到屋裏微微透出忽明忽暗的光亮,不是燈光,像是炭盆帶來的亮光。他心中一喜,想那江湖術士之言真是不可信,孫集才這不還在屋裏烤火呢,他趕忙來到門前使勁的敲打,
可是好一陣過去屋裏一點動靜都沒有,陸銘開始有了一種不祥的感覺。他想了想,不再敲門,看了看四周,看到有一處院牆破損了一塊,他走過去從旁邊找了塊大石頭,勉強夠著牆沿,使勁爬了進去。
沒多久,陸銘一聲慘叫從屋裏衝了出來,跌跌撞撞的打開院門跑到了街上,好像不知該做什麼似的楞在那裏。突然他像想起了什麼,使勁捶打起街對麵的一戶人家的屋門。
裏麵開門的是村裏的地保張顯,陸銘看到他說不出話隻是用手指著街道對麵的孫家。張顯一眼認出了陸銘,但見他手足無措說不出話的樣子很詫異,忙扶住他。陸銘喘了幾口氣才說到:“快快,孫家出人命了!”
張顯大吃一驚,知道陸銘不是莽撞的人。也不及細問,拽著陸銘走到了孫家門口。
張顯既是地保又是孫集才的鄰居,對孫家很熟悉,陸銘就更不用說了。兩人不約而同都奔向迎門的正屋,這間屋是孫集才招待客人的客廳,也是院裏最大的一間,這間房屋左右各有一道房門分別連接著左邊的書房和右邊的臥室,透出光亮的是左邊的書房。
張顯走在前麵,一進屋就看到孫集才倒在屋子的中央,仰麵朝天,胸前露出一個刀柄,血跡染紅了身上穿著的薄棉袍。棉袍是淺灰色,沾了血跡的地方已成了黑色。屋中整整齊齊,擺設沒有絲毫的淩亂,在孫集才身側放著個大炭盆燒的正旺。
張顯本能的來到孫集才旁邊,用手試了試他的呼吸,搖了搖頭,又捏了捏他的胳膊,屍體已經僵硬了。他站起身,回頭看陸銘麵色慘白,兩腿不停的顫抖,知道他嚇壞了。就拖著陸銘出了孫家,說:“這樣,我去找兩個人看著這裏,你還能自己回家嗎?要不先到我家歇會,明天一早我就去縣衙報案。”陸銘鎮定了一下道:“我還是回家吧,娘子會擔心我的。”張顯有些擔心的看著他,說:“這樣吧,我和你一起走,我去找李大夫過來,先驗看一下,順路送送你。”陸銘連連點頭。張顯找來村中膽子很大的兩個年輕人,讓他們守著孫家,不許任何人出入。他和陸銘一起朝鳳來酒館的方向走來。
李祥此時還在酒館裏,見張顯和陸銘一起進來,陸銘的表情木然,大家都很驚異。張顯大致說了下原委,李祥趕忙隨張顯出來去孫家。陸銘獨自回家去了。
一進孫家,李祥也不禁傷感,張顯囑咐他不要碰屋裏的東西,隻看看屍體就行了。李祥仔細看了一遍屍體,說道:“應該死了差不多一個時辰了。”張顯點點頭道:“我剛才捏了一下,人都硬了,也覺得是死了一陣了。”李祥接著說:“其他的我不能亂下結論,看樣子應該是一刀斃命,還是明天官府來人再說吧!”張顯也表示讚成。兩人出了孫家,張顯又囑咐了一下那兩個年輕人,就各回各家,張顯就等明日一早去報案了。
天還沒亮,張顯就趕到了縣衙。衙役一聽出了人命案子也不敢耽擱趕忙通告了縣令狄仁傑,狄公多年來奔波勞苦,早已養成了早起的習慣,這會已穿好衣服等著用早膳。聽到衙役說張家莊出了人命大案,心中十分納悶。秋天時狄公剛去張家莊體察過民情。在他的記憶中這個小村莊民風淳樸,風景秀麗,是個不可多得的修心養性的好地方,在這麼樣一個世外桃源的地方怎麼會出現這種大案,狄公有些失落。他叫來捕頭秦遠,帶上仵作和衙役,也顧不上吃早飯就一行人由張顯帶路趕往張家莊。
前一天的大雪過後,迎來了一個晴朗的好天氣,大路上的積雪已開始融化,路上泥濘不堪。狄公並不介意,隻是一邊催促大家快快趕路,不要耽擱了時間,一邊讓張顯把自己知道的所有案件情況詳細的告訴了自己。
一行人來到孫家時,孫家門前已站了許多人,都在指指點點議論紛紛,看上去似乎村裏除了老弱婦孺和膽小怕事的沒有來外,其他人就都到了。
這些人中王二根聲音最大:“陸先生,你說這也太邪門了,怎麼會讓那個叫花子說準了呢?”在人群中陸銘一臉悲戚並不答話。這句話卻被狄公聽了個一字不漏,不禁問張顯:“此人是誰?”,張顯回答:“是我們村的屠戶王二根”。狄公打量了一下王二根。眾人這時看到狄公一行人走過來都不再議論,趕緊退到門的兩邊,給狄公他們讓開了道路。
大家來到院裏,狄公看到院子並不大,一條青石路連接正屋,路上已沒什麼積雪,雖有幾個踩踏過的腳印,想來就是陸銘他們幾個的,但也化的差不多了,狄公看了看,讓衙役們在院裏等候,自己隻帶著秦遠,張顯和仵作進去。沿著青石路進到了屋中。那兩個看屋子的年輕人迎出來,狄公也讓他們等在院中。
孫家正屋擺放著幾件家具,都是會客時使用的,正中掛著一副仿古的山水,不似什麼名家大作。張顯介紹到:“這是孫家客廳,左邊的門連著書房,右邊的連著臥室,後麵的是院門連著柴房,廚房。屍體在書房裏。”狄公點點頭,先到臥室看了一眼,見屋裏沒有異樣,一切都很整齊。就向書房走去,一進書房就看到了孫集才的屍體,他沒有立時蹲下身,而是仔細看著這間書房。書房和臥室麵積一樣約有客廳的一半大小,一麵牆前立著個大書架,堆著滿滿的書籍,狄公看過去,除了常見的書籍以外,剩下的都是和書畫有關,心想孫集才對書畫真是癡迷。窗下放著個大書桌,上麵放著文房四寶,東西都井井有條,唯有另一麵牆上給人一種很空的感覺,好像應該掛著有一副什麼畫作才舒服。
看完屋裏的陳設,他才走到屍體身邊蹲下了身,開始仔細查看。張顯已將孫集才的個人情況大致告訴了狄公,狄公看著死者。孫集才年齡有40多歲,身材瘦小,膚色微黑,麵目表情非常平靜,就像睡著了一樣,似乎死時並沒有什麼痛苦,狄公心裏不禁生疑,這樣的刀傷怎麼會如此平靜呢?他又看了看孫集才身上的傷口,刀插入很深,直沒刀柄,刀柄和衣服上麵沾滿了血跡,他解開上衣的紐扣,又仔細觀察了一番,又反複的看著衣上的血跡,不覺皺起了眉頭,像是很困惑。半晌他又看了看死者腳上的鞋,過了一會才站起身對秦遠道:“讓仵作進來吧!”,說著來到客廳,走到後麵的門前,仔細觀察門栓,門栓栓的很好,沒有撬過的痕跡,他打開了後門。
後院和前院差不多大小,有幾間小屋,張顯跟在身後示意各個房屋的用途,狄公一一打開查看,可以看出孫集才平日裏是個很有條理的人,屋裏都沒有什麼引人注目的東西。隻有柴房顯得很淩亂,不像孫集才的生活習慣,狄公走進屋仔細的觀察起來,柴房很小,堆著許多柴草,地上也有幾個腳印,堆疊踩踏的很淩亂,看起來象兩個或以上的人留下的痕跡。狄公找了好一會才從一個柴棍上發現了一綹布絲,他仔細捏起來,又走回屍體旁邊仔細的比對。
這時仵作驗完屍,道:“初步判斷死亡時間和張顯說的相符,應該是一刀致命。”狄公讓仵作將凶刀留下,又對仵作囑咐了幾句,仵作很意外,趕忙應到:“好,卑職這就回縣衙仔細查驗,有了結論速報大人。”狄公點了點頭,仵作帶了屍體趕回衙門。狄公小心的觀察著這柄凶刀,刀非常鋒利,但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很像集市上肉販常用的刀具,狄公看著刀柄,刀柄上沾滿了黑紅色的血跡,狄公微微一笑,把刀放到了一邊。
張顯看著狄公的表情真是琢磨不透,狄公看他那樣不解道:“怎麼你見過這把刀?”張顯道:“小人看著很像王二根用的殺豬刀。”狄公點頭道:“和我所料一致。”張顯不禁又問:“那大人為何要微笑呢?”狄公看著張顯問道:“你不覺得這把刀上的血太多了點嗎?”,此話一出,張顯更是摸不著頭腦,殺了人自然要留許多血的,有什麼可奇怪的呢?張顯還想再問,狄公卻說:“我想詢問些事情,你把昨天提到的陸銘找來。”張顯也不好再問,趕忙答應著去找。狄公來到客廳的椅子上做好,又示意書吏記錄。
張顯進來時已看到陸銘就在門外,所以很快張顯帶著陸銘就來到了狄公的麵前,陸銘跪倒行禮道:“小人陸銘拜見大人。”狄公道:“起身回話。”陸銘站起身。狄公開始發問:“聽說是你第一個發現死者的,是嗎?”“是的”陸銘回答。“你怎麼會到這裏來呢?”,陸銘見狄公詢問就一五一十的將昨天之事詳細的說了一遍,當說到是算命先生之言,狄公也覺奇怪,在狄公眼裏,這清平世界不可能有什麼神仙鬼怪,都是別有用心之人編來蠱惑眾人的。狄公雖不信,但也知陸銘不會騙他,就讓他繼續說完。
陸銘說完後,狄公示意秦遠過來,道:“你馬上帶人去村中問問有誰見過這個算命先生,他從何處而來,又去了哪裏,”秦遠答應著走了出去。
狄公又指了指書房對陸銘道:“孫集才在村裏並無家人,你又與孫集才相交最好,你就進去看看書房中是否少了什麼。”陸銘答應著走進書房,看了好一陣回來對狄公道:“孫兄收藏的最值錢的一副畫,也就是顧愷之的《竹林七賢圖》不見了,其他看不出少了什麼,孫兄不好其他東西,錢基本都花在了收藏上,他所有的家當都不及那幅畫的萬分之一,拿了那幅畫就不必再找什麼其他東西了。”張顯也不禁答道:“是啊,孫集才就是這樣。那張畫平時就掛在牆上,昨晚我就看到沒有了。”
狄公點點頭,又問:“看來就是這幅畫為他帶來了殺身之禍,這幅畫是真跡嗎?如果是真跡那就價值連城,他又如何得到的?”
陸銘答道:“這畫確是真跡,孫兄已查證過了。這畫是他年初去外鄉搜羅到的,他每年總要出去幾次,很少有什麼收獲,那次回來卻帶回了這麼一副無價之寶,我還說真是上天不負苦心人呢。他有了這幅畫後每日愛不釋手,天天觀賞,誰能想到這幅畫會要了他的命啊!至於具體如何購得,我也不十分清楚,好像沒花很多銀兩從一個不懂畫的年輕人手裏買的,其他我就不知道了。”
“那誰還見過這幅畫呢?”狄公接著問,陸銘和張顯對視了一眼,張顯答道:“孫集才酷好收藏,又得到這麼一副稀世珍寶,就到處宣揚,這個村裏認得字的幾乎都到他家看過。”
“唉,真是個癡漢。”狄公暗歎,他對陸銘說道:“你先退下吧。”又讓張顯去叫李祥進來,李祥也在外麵湊熱鬧,見陸銘出來又叫自己進去,趕忙向屋裏走去。
狄公讓李祥也免禮起身回話,李祥謝過站在一邊。狄公問道:“你是郎中?”
“是的,”李祥恭恭敬敬的回答。
“你倒有些見識,能看出死者的死亡時間。”
“不敢,小人自小隨父親行醫,免不了要接觸死者屍體,一般時間不超過一個時辰的我能確認,再久就不好說了。”
“原來如此,聽說你也見過那個算命先生,你給本官仔細說說吧。”李祥見狄公詢問,也不敢隱瞞將昨天下午的事說了一遍。狄公命書吏記清楚,又道:“好,先問這些,有事再找你。”
李祥趕忙退出去。狄公又讓張顯找來了王二根,王二根平日裏蠻橫無理,但一見官馬上變得老老實實,一句話也不敢多說。狄公知道他也是昨天在酒館喝酒的客人之一,也不問其他,就讓他講講昨天的事,王二根是個粗人,他的敘述沒有條理,講了好一陣才說清楚,狄公很耐心的聽他講完,突然問道:“你覺得孫集才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他,他還不錯吧!”王二根有些結巴。狄公冷笑一下,道:“好人,你又為什麼向他揮舞尖刀,揚言要置他與死地呢?”王二根立時張口結舌,無言以對。
狄公來時向張顯詢問孫集才是否有什麼仇家,張顯曾說,村裏人少,大家相處都還和氣,孫集才更是個畫癡,不會與人結仇。隻有一次和王二根起了爭執,王二根拿刀恐嚇過孫集才。所以狄公才逼問王二根,王二根半天才說:“那次是孫集才向我收要房租,正好我手頭很緊,就想讓他寬限些時日,可孫集才卻說已寬限了兩月不可以再寬限了,我們說來說去就說急了,我才拿刀嚇唬他的。”
“那你看看這是什麼?”說著,狄公將桌子上一把尖刀遞到了王二根的眼前,王二根仔細一看,那把刀正是自己殺豬時的尖刀,現在上麵還凝固著血跡。王二根困惑的說道:“這是我平日裏的殺豬刀,前幾日找不到了,怎麼現在到了大人的手中呢?”
“哼,這就是殺死孫集才的那把凶刀!”“啊”王二根撲通跪坐在了地上,喊道:“大人,冤枉,我不可能殺他,這刀我早丟了。”
狄公接著說:“那好,你說說丟刀的經過。”
王二根想了想說:“我,我不止這一把刀,我在我家後院殺豬,後院又不時常上鎖,誰都可以把刀拿走,這刀可能是丟了好幾天了,我實在是想不起來了。”
狄公看問不出什麼,讓王二根離開,但要隨叫隨到,王二根忐忑不安的走了。
張顯這時看天色不早就對狄公道:“大人,已過了晌午了,您一直都沒吃東西,不如咱們先到鳳來酒館去吃點東西歇上一會”。狄公經張顯一提醒,這才感覺餓了,笑道:“說的有理,我都忘了時辰了,讓大家陪我挨餓,正好還要去鳳來酒館查證些東西就一起辦吧!”張顯不禁歎道:“大人真是盡忠職守,廢寢忘食啊!”
正往外走,秦遠也回來了,向狄公稟告:“大人,村裏的人都挨家問過了,沒人見過那個算命先生。”狄公並不意外道:“我想到了,這樣,咱們先一起去吃飯,你們也肯定餓了。”秦遠點頭稱是,陪伴狄公走出孫家。孫家門口已沒什麼人了,多半都回家吃飯,也有讓張顯勸走的。
狄公一行人來到鳳來酒館,鳳姑因為要照顧店麵今天並沒去孫家看熱鬧。這會見狄公一行人走了進來,有些意外,不敢怠慢,趕緊將狄公讓到屋中間的桌子旁邊就坐,將炭火也移到狄公身前。這時已天已過午,酒館裏沒什麼人在正經吃飯,都是坐在那裏議論孫家的事,這會兒見官府的人來到,都識相的走了。
秦遠和張顯安排衙役們坐好,狄公招手叫來鳳姑,上下打量了一下,緩聲說到:“你是老板嗎?叫什麼名字?”“回大人,是,我叫鳳姑。”鳳姑施禮答道,狄公示意免禮。張顯道:“鳳姑快去準備飯菜,大人都餓了!”
“好的!”鳳姑答應著就去後廚張羅著做飯,又讓二郎為他們沏茶倒水,上些熟食小菜。不多時,鳳姑又端來了幾個熱菜,香氣撲鼻。狄公嚐了一口不禁大加讚賞,張顯道:“我們這裏鳳姑的手藝是最好的,比縣城裏的好多飯館都強。”狄公道:“是啊,張家莊還真有些人才,這或許就是人傑地靈吧!”鳳姑站在一旁有些不好意思。等大家吃完了飯菜,收拾妥當。
狄公讓秦遠將鳳姑叫來,溫和的問道:“聽說孫家的事了嗎?”
“聽說了,”
“那你怎麼看呢?”狄公很認真的接著問。鳳姑遲疑著不知如何回答,狄公又道:“偶,這樣,鳳姑,我直接問吧,聽說昨天傍晚你這裏發生了一件蹊蹺的事,對嗎?”
鳳姑鬆口氣,道:“大人說的沒錯,是發生了一件很奇怪的事”。說著把昨天算命先生那件事一五一十的說了一遍,與其他人的描述並無差別,隻是鳳姑對算命先生的外貌要比其他人描述的更清楚了一些,狄公很滿意,誇道:“鳳姑很有觀察力,是個聰明的姑娘。”接著又問:“聽說你這裏還有住宿的客人,當時他也在,是嗎?”,鳳姑趕忙點頭回答:“是個外鄉人,路過這裏,昨晚就留宿在此,我去給您叫來。”狄公點點頭。
鳳姑走到後麵,鳳來酒館除了酒館,後麵還有幾間客房,隻是使用率太低,多半時間都是空閑,那個年輕人就住在其中一間。
一會兒昨天那個年輕人就被鳳姑帶到了屋中,他一見屋裏坐著的狄公,旁邊又有許多官差,麵上露出一些怯意,來到狄公麵前深施一禮,道:“小人馮逸拜見大人。”狄仁傑示意他免禮,和顏悅色的問道:“你是哪裏人?到這裏做什麼呢?”
馮逸神色不定,似是不知如何回答,支吾起來。狄公不免起疑,麵色一沉說到:“你到底什麼身份來曆,從實招來。”馮逸撲通跪倒在地,道:“小人不是壞人,也沒有什麼不可告人的企圖,是因家中之事來到張家莊的。”狄公讓他站起來回話,他神色稍定,開始述說。
“小人家住縣城裏,我到張家莊來是為了尋找一個人”。
“什麼人?”狄公問道。
“此人就是孫集才。”馮逸答道。
此言一出,大家都很意外,狄公接著問道:“你可知孫集才昨晚已被人殺死家中嗎?”
“我昨晚就聽說了。”
“你找他做什麼?”
“我找他是想要回一件東西,他這一死,聽說東西也不見了,我不知如何是好”馮逸說完麵露為難之色。
“偶?什麼東西?”狄公接著問道。
“就是我家收藏的顧愷之的《竹林七賢圖》”,
大家不禁麵麵相覷,狄公也沒想到會是這樣,問道:“怎麼會是你家的呢?”
馮逸歎道:“這都要怪我,”說著滴下淚來,
“我家是書香門第,祖上曾做過高官,後來沒落了,家財散盡,到我這一輩就隻留下這幅圖,作為傳家之寶。我父早亡,我和母親相依為命,我本是個秀才,一心想考取功名光宗耀祖,但考了兩次都名落孫山。我心中苦悶就有些自暴自棄,誤交了朋友沾上了賭博,欠了許多銀兩,就將此畫賣給了孫集才還帳。母親知道後被氣的一病不起,我才後悔不迭,立誌要將此畫找回來,這樣才能對得起祖宗親人。”
狄公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馮逸擦了擦眼淚接著說:“我棄文從商用大半年的時間攢了百兩紋銀希望能贖回此畫。”
“那你如何找到了孫集才?”
“我賣畫之時已問清了他的身份,畢竟是我家傳家之寶,我當時以為拿了賣畫的銀兩翻幾倍就可以很快再把畫贖回來了。”
“那你去找孫集才了嗎?”
“去了,就是昨天到的他家拜訪,”
“昨天?那他怎麼說?”
馮逸低下了頭,道:“我並沒見到他。”狄公有些意外,馮逸又道:“我敲了許久,他也不曾應門,我隻好回來,在這裏喝悶酒,想今天再去尋他,可沒想到他卻被人殺死,畫也不知所蹤。”“你何時去的他家?”狄公又問。
馮逸道:“昨天午飯後,我見雪不是很大,就去了孫家。鳳姑可以作證,走時我還向她打了招呼,”回來沒待多久就看到那個算命先生了。”
鳳姑聽到這裏也趕忙應到:“確實如此。”
“那個算命先生來時你也在場吧?”“對,那會我從孫家回來不久。”狄公讓馮逸也說了一遍當時的情景,馮逸當時並沒怎麼在意,又離的稍遠。隻能說個大概,至於交談話語,他都說不清楚了。
狄公不以為意接著問:“那你怎麼認為這件事呢?”馮逸有些躊躇,道:“我是不明白,或許江湖中有些高人確能未卜先知吧!”
狄公搖了搖頭,對馮逸說:“世上哪有那麼多高人。”馮逸有些不安,狄公又道:“這樣吧,等本官抓住凶手還死者一個公道後,如果還能找到此畫,我會考慮還給你,你先不要離開此地吧。”馮逸喜不自禁,連連道謝。
狄公問書吏是否記清了所有證詞,書吏點頭稱是。狄公想了想說:“今天就先到這裏。大家先回縣衙吧!”大家應聲準備出去。這時聽著撲通一聲,大家回過頭來,原來是書吏收拾筆墨時打翻了硯台,弄了一手,鳳姑趕忙走過去用抹布替書吏擦手,忽然就像觸電一樣頓在那裏,眾人都沒有在意,隻有狄公看在了眼裏。
狄公對秦遠說:“咱們二人先不回去了,就留宿在這裏吧。”秦遠有些不解但與狄公相處日久,知道狄公此舉定有用意,也不多說,就去準備了。
鳳姑送衙役們離開。回到屋裏見張顯正在勸狄公不要住在這裏,要另行安排好的地方。但狄公執意謝絕,最後還是秦遠告訴張顯,狄公曆來如此,去哪裏都絕不會胡亂麻煩別人,張顯才作罷。鳳姑和二郎把客房打掃了一遍,又籠好炭盆才讓狄公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