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倦天涯  【第十五章】身世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7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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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逸行的眼睛微微睜大,身體也不由自主地略顯僵硬。
    梁含笑能夠感受到他呼吸間的變化,這種反應本來也在意料之中。
    “我爹是遼國的燕王,耶律圖爾赫。我就是那個”據說中”他很寵愛的次子。你也知道,十八年前,我爹替國君來赴你們陳唐皇帝的壽宴,事後,在驛館遇到了殺手。”
    白逸行輕輕頷首,“是,此事前幾日還說過。”
    梁含笑道:“殺手不是陳唐的,他們是國君一早安排好的,就是想讓我爹死在陳唐,從而有個名正言順的出兵理由。你看,很諷刺是不是,今日的我,竟然是我爹當年的翻版。”
    白逸行沉默不言。
    “但我爹逃了。他連夜躲避殺手,可是走錯了路,逃去了廣陵,機緣巧合之下為我娘所救,逐漸生了感情。再後來,就有了我。他們當時藏在廣陵,我爹傷好之後,便帶著我娘去了遼國,所以我出生便在上京。國君為了緩和與我爹的關係,在我出生後便封我為烏古郡王。我的遼名,叫做耶律昭。”
    白逸行覺得這個封號有些耳熟,正要來問,梁含笑已然解釋:“那日在湘西,那夥遼人打著”烏古郡王”的名號欺淩弱小,所以我才會出手。但他們沒見過我,所以不知道我就是他們口中的烏古郡王耶律昭。”
    梁含笑道:“我爹原本已娶正室,也有個嫡子,就是我名義上的大哥,小燕王耶律刺回。可他的婚事是國君賜的,他並不喜歡那位嫡妻。因為受了我娘的救治,他一直很感激我娘,也敬她愛她,所以自然而然,對我也很是偏愛,恨不得當做女兒來嬌養。”
    “可他公務繁忙,時常不在家中,王妃和耶律刺回就趁機欺負我和我娘。”梁含笑幽幽地歎了口氣,“我娘性子柔,被欺負了也不敢做聲,我多次想向我爹告狀,可是她都不讓,就因為王妃的母家是遼國顯赫,我爹見了也要忍氣三分,她不想我爹為難。”
    “她的苦心我爹都明白,為了能讓我日後少受些欺負,我爹托了師父收我為徒。這樣一來,旁人看著師父的麵子,也不敢給我臉色看。”
    白逸行一愣,問道:“是……伍彥前輩?”
    梁含笑點頭,“師父早些年救過遼國太子……也就是當今的國君一命,遂得邀做了靜院院判,後來又成了遼國國師。”
    白逸行怔住,又是猝不及防地一愣,“他是北山老人?”
    他忽覺恍然,江湖傳聞中醫術卓絕卻深居簡出的遼國國師北山老人竟然就是伍彥。
    梁含笑道:“我以前也從沒想過,師父竟然會是漢人。”
    “托了我爹的懇請,師父收我做了關門弟子。如此一來,我越發成了王妃與耶律刺回的眼中釘。他們生怕我爹哪天會廢了他們,將王府與爵位全交給我。所以這些年來,不論我是在萬民廈,還是在我自己的別院,他們都會想方設法地安插人監視我。就連我這次奉師命南下,耶律刺回也派了心腹一路跟著我。”
    白逸行心中漸明,“就是那夜與你見麵的人?”
    梁含笑道:“嗯,他叫阿萊骨,是墨大師的徒弟之一。”
    他的下頜就墊在白逸行的肩上,這樣的姿勢時間長了有些累,他便很小心地挪了挪,換了個方式半躺在白逸行懷中,一抬頭就能看到對方凸起的喉結。
    白逸行念及他是傷患,也很好脾氣地順著他來,聽他繼續說道:“我原本也在瀚冰宗做過弟子,如果順利,也是能拜在墨大師座下的。隻可惜受人算計,我沒能繼續留在瀚冰宗,就連武功也是平平無奇。我其實一點都不在乎王府和爵位,我爹也隻想我平安一生。他找師父來教我,也不過是想讓我多一個庇護之所。可是他們視我如仇敵,防賊一樣地防著我,恨不得我早點死。”
    “我打賭。”他指了指洞口,說道,“外麵的那些人裏,有一半是耶律刺回派來的。”
    “一半?”白逸行略顯驚詫,“你還得罪過其他人?”
    “多半還有太子的人,但我不曾得罪過他。”梁含笑嘲諷般地笑了笑,“他們以為我整天跟在師父身邊,隻懂些岐黃之術。十八年前,我爹沒能死在陳唐,所以他們沒有出兵的理由。十八年後,如果我死在了陳唐,那麼他們就能出兵了。”
    “耶律刺回為的是一己私欲,可是太子為的卻是一個出兵的借口。事成之後,太子大可將這一切都推到他的頭上,把自己摘得幹幹淨淨。反正死的隻是燕王庶子,其生母也不過是個地位低下的漢女,不值一提。死了之後,也開不了口指證。你看,多麼完美的一場刺殺。”
    火折子的光並不強烈,可縱使洞中明暗不定,梁含笑臉上依然能夠看到一股虛弱的蒼白色。他在這異國他鄉受傷生病,身邊不光沒有親人,甚至還要擔心能不能活到第二日。
    白逸行看著他這張沒有血色的臉,同情之餘,心裏也有著微微的刺痛。
    “那你急著回遼國又是為何?你一早就料到有人會在半途中下手,為何還要孤身回去?”
    “因為阿萊骨說我爹病了。”
    “病了?”白逸行一聽就覺得蹊蹺,“當真病了嗎?”
    “我不知道。”梁含笑搖著頭,不敢多想,“可是我不敢賭。萬一我爹真的病了,萬一王妃和耶律刺回真的對他做了什麼,萬一我真的沒能再見他最後一眼。”
    白逸行明白他為何這麼不管不顧地非要回去了。
    梁含笑說到這裏,喉間已經夾上了哽咽的哭腔,“我隻剩下爹爹了。所以即便前麵是萬丈深淵,即便我知道這一路凶險非凡,會有人在中途給我設下層層陷阱,我也必須得回去。”
    他抓緊了白逸行的衣裳,顫聲道:“我不敢賭。”
    許是因為受傷後對死亡的恐懼,許是因為對父親的擔心,他將白逸行當成眼下的全部寄托,將這些年從未對任何人說過的委屈全數道來。
    即便他與白逸行並沒有那麼熟知,即便他知道這些事並不該讓一個外人知道。
    可他隻是忍了太久,想找個可以傾訴的對象而已。
    白逸行感覺到自己胸口處的溫熱在漸漸擴散,他仰了仰頭,下頜抵在梁含笑的頭頂,拍著他的後背說道:“大聲哭出來也無妨,還想說什麼盡管說。”
    “我……”梁含笑鼻子發酸,粗喘著氣息克製自己,搖頭說,“哭也沒有用。”
    “那就別哭了,還是想想辦法如何順利離開這裏。等天亮了,我就出去看看。”白逸行道。
    “現在知道後悔了?”梁含笑抹了一把眼角的淚,拽著他的袖口問,“你說你為什麼非要卷進來?我好不容易能保住阿闞的安危,我甚至都告訴你這一路不會太平,你還是要跟著來。”
    “算我多管閑事。”白逸行說完,又覺得自己這麼說有些冷漠,遂又問他,“若是我沒有跟著你,你就預備與他們硬扛?”
    梁含笑道:“若是隻有我一個人,我早就改頭換麵走山溝小路了。”
    白逸行不太理解他是怎麼想的,問道:“你是覺得我不能走山溝小路?”
    梁含笑很輕微地搖頭,說道:“我帶著你走陽關大道,隻是因為你姓白。”
    等閑人不會主動招惹晚楓居這樣的大派,加之此人又是白氏的少宗主,越發顯得分量重。
    白逸行幾乎要被他氣笑了,“你倒是很會從我身上打主意。”
    梁含笑也跟著他笑笑:“我這明明是隨機而變。隻是沒想到這群人是真不怕死,認出你是誰之後都沒留手,也不怕晚楓居追究起來會引起怎樣的風波。”
    說到這裏,他又問起一事:“你突然跑出來,白宗主知道嗎?”
    白逸行道:“留過信了,這些不需要你操心。”
    “那就好。”梁含笑道,“否則還怕白宗主以為你跟著我私奔了。”
    白逸行看他還有心思說笑,忍不住反唇相譏駁回去,“剛剛還叫哥哥,現在又說我隨你私奔,你究竟是拿我當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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