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倦天涯  【第九章】夜問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2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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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鳳凰寨後側是一片茂密的竹海,夜裏太靜,竹枝間間隙不一,顯得風也變得尖銳刺耳,穿過竹海時像是誰在掩麵啼哭。
    梁含笑站立其中,對闃無一人的竹海說:“出來吧。”
    一個黑色的人影驟然現身,恍若鬼魅般悄無聲息。
    “可以啊,你這輕功是越發地好了。”梁含笑眼中不見往日的乖順,取而代之的隻有冷漠和譏諷,“看來是我近來疏於練習,功夫又退回去了。”
    “昭二爺。”人影喊道。
    “有話就說,這麼客氣做什麼。反正你們如今什麼事都做得出來,什麼髒水都往我身上潑,這點麵子工夫還是免了吧。”梁含笑不耐煩地催促,“你主子連你都派出來了,看來是想做點大的。”
    人影低著頭說:“小王爺擔心二爺的安危,特地讓屬下暗中相隨。”
    月光自竹林上空來,任竹葉打碎成點點斑駁。梁含笑盯著他,眼中寒芒在這斑駁的月色裏尤為蒼白。
    “這一路要躲著你大師兄,你倒還真是辛苦。不過阿萊骨,你什麼時候也喜歡來這些虛的了?前幾日在廣陵,我有沒有讓你滾?既然你不滾,那就是要找我過兩招,順便取我這條命。這裏沒有其他人,與我實話實說不好嗎?”
    “小王爺沒有這個意思。”
    梁含笑提起唇線笑了笑,露出與他的年紀全然不符的可怖神情,他一半臉露在月下,另一半隱匿在黑暗中,兩側黑白顯眼,涇渭分明,越發襯得麵孔猙獰。
    阿萊骨屈膝跪下一條腿,“二爺信也好,不信也罷。隻是如今事已達成,二爺還不回去?”
    梁含笑右眼眼角輕微一跳,隨即冷冷道:“好得很,你們現在連我要做什麼都掌控了。”
    阿萊骨又說一次:“二爺該回去了。”
    梁含笑問:“你帶了多少人?”
    阿萊骨道:“屬下不太明白二爺的話。”
    “也是。”梁含笑淺看他一眼,“對付我這麼一個人,你一個就夠了。”
    他握緊了拳,捏得自己的指節脆生作響,忍著天大的怒氣說:“但我還不至於手無縛雞之力,今日我應你一戰,若是你贏不了我,那便請你好生離開。”
    “二爺不用逞一時之強,屬下已經說了,請二爺回去。”阿萊骨抬頭看他一眼,又道,“王爺近來有些咳嗽,怕是念想二爺了。”
    “你——”梁含笑睨了他半晌,咬牙切齒道:“好啊。阿萊骨,你可真是條好狗。回去?行啊。衝著你對你主子的這份忠心,我且先不動你。”
    他說著,話鋒突轉,“但是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若是識趣,應當知道該怎麼做。”
    阿萊骨道:“屬下知道。”
    梁含笑閉了閉眼,“滾吧,滾回去告訴你主子,你做到了。”
    “沙沙”的衣料摩擦聲轉瞬即逝,梁含笑再次睜眼時,竹海間隻剩下他一人。
    今夜似乎是要變天,風聲比起之前又急促了不少。梁含笑揉著自己的一鬢緩解煩悶,不自覺摸到了額飾上的琉璃珠子。
    他愣愣地出神,步履順著鳳凰寨的方向走,分心之餘未曾察覺有道劍風近在咫尺。待得有所反應,一柄鋒利的劍刃正橫在他的頸邊。
    劍身上浮了一層森冷慘淡的月光,梁含笑順著那端看去,先看到那刻著的“蟬雨”二字,隨即映入眼眸的是白逸行那張冷峻的臉。
    “白師兄,你怎麼在這裏?”他又恢複成那般天真的模樣,衝白逸行笑得眉眼彎彎。
    “你到底是誰?”白逸行劍鋒不收,冷聲問他。
    梁含笑垂眼看了看劍,不解道:“什麼我是誰?”
    白逸行道:“不用在我麵前裝傻,你究竟是不是伍彥前輩的親徒?”
    梁含笑歎了口氣,“我自然是帶了師父獨有的信物而來,白師兄難道覺得我師叔會認錯信物?”
    白逸行不敢信他,又道:“怎知你不會假充信物。”
    “你無非是撞見了我與人說話,覺得我不像個好人。”梁含笑道,“行吧,不如這樣。你現在就帶我去見師叔,把你剛剛看見的聽見的全部說出來,如何?”
    他坦蕩地仰了仰脖頸,毫無半點躲閃的意味,反倒催促白逸行:“師兄還不走?還是說想用劍抵著我的脖子走?”
    白逸行心起提防,怕他在鳳凰寨內還留了什麼後手,決定暫且不動,問道:“那人是誰?”
    自發現梁含笑離開房間起,他就一直尾隨在後,入竹海時易被察覺,他幹脆就在外麵等。雖然不能確切地聽到兩人在說什麼,但是距離不遠,他大致能夠看清兩人的麵部神色。
    若不是親眼見到,白逸行絕不會相信在竹海中幾顯殺意的梁含笑會與眼前天真乖順的梁逐明是同一個人。
    梁含笑回答得也快,“我爹兒子的心腹。”
    白逸行問:“那不就是你的兄長?”
    豈料梁含笑聽到最後兩個字竟然冷笑了兩聲,“你說是,那就是。但我不認。”
    他逐漸收起了那份單純的模態,此刻言語清冷,聲音無起無伏。
    “你是怕我假冒他人,做出不利於鳳凰寨的事吧。”梁含笑重新開口,借著月色去看他的臉,“但我若說我從無害人之心,你信嗎?”
    說完,他又搖搖頭,“算了,你信或不信,與我也沒有什麼幹係。今夜之事,你想告訴師叔也無妨。你為的是鳳凰寨的安危,這份心是好的,我不怪你。”
    白逸行眯了眯眼,“這才是你該有的樣子吧?白日裏裝得可真像個人樣。”
    梁含笑道:“行走江湖的,誰不得多備幾張臉見人?白師兄貴為晚楓居的少宗主,連這個也不知道嗎?”
    “知道。”白逸行道,“但讓我刮目相看的,目前僅你一人。”
    “能讓白師兄開開眼界,倒是顯得我很有本事。”梁含笑反唇相譏。
    “廢話少說,你接近鳳凰寨意欲何為?”
    梁含笑伸出三指對天,“是要我先起個誓嗎?行,我對著天說,我對鳳凰寨毫無惡意,不過是遵師命尋一尋故人,托一封書信而已。”
    白逸行問:“那你說,伍彥前輩如今身在何處?”
    梁含笑道:“師父不讓說,所以你今夜即便是殺了我,我也是不會說的。”
    白逸行當然不能真的殺他,可究竟要不要將竹林之事說出來,他有些遲疑。
    沒有證據,也沒有第三人在側,僅憑他個人的一麵之詞,怕是難以讓鳳凰寨眾人信服。況且在今夜的所見所聞之下,白逸行便知梁含笑此人變幻莫測,翻臉如翻書,倘若他臨時喊冤,非說有什麼誤會橫亙在其中,那麼就越發不好解釋了。
    “問完了嗎?”梁含笑斜睨他,“問完了要不要回去?”
    白逸行收了蟬雨,放下話來:“你記住你今晚說的話。”
    梁含笑淡淡道:“記著呢,白師兄請吧。”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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