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上書房的門，指腹滑過接聽鍵，把手機貼著耳旁的瞬間，桃花眼裡的所有情感一掃而空，彷彿換了張臉似的。
    「喂？」白尋生坐在沙發上﹐勾著腿，對著手機的另一頭淡聲道。
    「謝天謝地，您終於聽電話了！」另一頭的阿耀語氣誇張地說著，然後問起剛才的事情。
    「生哥，您搞定大小姐了嗎？」他略帶遲疑的問起，深知不是他該打聽，卻依舊忍不住好奇。
    「不然怎樣聽電話？」他督了一眼牆上的時鍾，神色閃過一絲不耐，於是直接打斷閒聊，進入正題。
    「說吧，輝爺明天的行程。」
    他沒有這份閒心浪費時間。
    「啊！對對對，明天十點鍾左右，輝爺要去B＆Ｄ一趟，然後回公司，讓我五點鍾來接大小姐，再回公司，最後載他們回去。」
    「Ｂ＆Ｄ？」白尋生擰了一下眉，眼底帶過一抹詫異，霎時摸不準輝爺的想法。
    「對啊！我也覺得奇怪，前陣子Alan哥才交代過，對付那邊的人不用手下留情，現在輝爺卻親自到那邊，生哥，他們是要和好嗎？」
    「商場上沒有真正的敵人。」指骨有一下沒一下的敲著沙發，嘴上含著滿口淡然的敷衍，腦裡卻冒起無數的思緒。
    「啊！對對對，您說得對。」阿耀用著崇拜的態度附和，接著語落再起。
    「Alan哥說，除了輝爺僱來的人，還讓我、阿刺和阿振一起護著輝爺。」說到這裡，阿耀貿然語頓，然後半帶小心試探的態度詢問。
    「生哥您看，這個安排行不？」問完，阿耀幾乎是憋著呼吸不敢透氣，心中如若危站鋼線，深怕一不小心便得罪其中一方。
    自從生哥隨了大小姐去國外念書，輝爺身邊一時沒了人，不知Alan走了什麽狗屎運，剛剛進來就被輝爺看中，從此帶到身邊栽培。
    過了兩年，Alan已經得到輝爺的信任，把本來交由生哥處理的事務，轉交到Alan的手上。
    此後，生哥再也不是一人之上，萬人之下的地位，兄弟裡亦逐漸分成兩派，不再隻聽命於生哥。
    然而，他雖沒有生哥和Alan那麽深得輝爺的心，可他卻是被他倆重用的兄弟之一，所以經常近身輝爺也不是意外。
    隻是深受他們重用的副作用不輕，這兩年間，時刻夾在他倆之間，每次回報這些都必須謹慎，免得大意說錯話，惹他們誤會，引起爭鋒，傷及無辜啊！
    「嗯，知道了，掛了。」白尋生很是平淡的回應，似乎對於Alan這號人物不大上心，亦沒有對阿耀提出的詢問作出意見。
    這樣的表現，彷彿真的隻是一個忠誠十足的手下關心老闆的每天日常，並非要和別人爭取什麽權力。
    另外一邊，阿耀望著手機上被中斷的頁麵，怔了一下，然後拍拍胸口，呼出一口氣，表示今天過關成功。
    兩個三百六十五天，阿耀每日如是的向白尋生回報輝爺的行程，可是對方每次的反應一如既往。
    阿耀不是沒有好奇過，隻是後來動動腦筋，生哥可是輝爺帶大，等同養父無異，養子關心養父，這是正常的吧？
    不過，凡是人都有好勝心，男人更甚。
    因此，阿耀不敢掉以輕心，讓生哥和Alan產生誤會倒也事小，影響輝爺和生哥的感情才事大。
    白尋生將手機翻轉，隨意擱在沙發，接著仰後身軀，閉目養神。
    書房裡迴響著指骨敲著沙發的節奏聲，一門之隔的距離，足以讓他褪去一切對外的完美，享受片刻寧靜，呈大字型攤坐的姿勢透著絲絲疲倦。
    Ｂ＆Ｄ。。
    莫一狄生前的經理公司。。
    輝爺。。
    李湘潔回國。。
    莫沉緣。。
    電光火石間，白尋生猛睜眼睛，墨眸閃過一絲銳光，他將聯想到的連成一線，加上剛才得到的消息，最終得出一個結論。
    接著，隻見他的眉頭深鎖，徑自搖頭，似乎否決著什麽，或是想不通些什麽。
    不對勁，這些發生之前，肯定還有一件事情發生過，隻是他不知道，那是輝爺有意瞞下來的。
    白尋生略懷煩躁地轉換坐姿，手肘撐在大腿上，右手複上半麵，按壓著太陽穴，舒緩腦筋疲盡的作痛。
    同時間，腦裡又以剛定下的結論作為起點，順藤摸瓜思索下去。
    Ｂ＆Ｄ和冠皇是競爭對手，這已是廣為人知的公開秘密，即使這兩家公司沒有言明。
    隻是兩家公司的勢力不相伯仲，因此競爭一向不溫不火，幾乎是暗來暗往，彷彿互有共識，從沒放上明眼處。
    縱然有時侯的合作往來，頂多是派底下的員工交接，遠不用兩方的最高決策人會麵。
    此次輝爺親自前往Ｂ＆Ｄ，定必是兩方龍頭見麵，然而，促成見麵的觸發點，到底是什麽事情呢？
    直覺告訴他，他似乎是忽略了什麽重點，即使李輝故意隱瞞，可是他並沒有因此而有所鬆懈分亳。
    既是莫一狄生前的經理公司，那麽這件事情定是由莫一狄作為開始。
    白尋生極盡腦汁整理思路，引致頭疼進一步加劇，太陽穴漸冒青筋，生理反應告誡著他，他的精神消耗已近達頂點。
    隻是他一概不理會，按壓太陽穴的兩指微微泛白，以此與自身的身體進行無聲抗衡，而且反抗的力度並不輕。
    腦海裡回想著這段時間接收回來的消息，打算從中抽出蛛絲馬跡，逐步追溯。
    兩方會麵。。
    莫氏兩父女。。
    李輝命他回國。。
    原因。。
    。。
    。。
    車禍！
    一道閃光劃過腦海，他將事件推回到最初的最初，這才想起自己忽略了什麽重點。
    一切緣由皆自莫一狄夫妻遇難為始。
    「。。車禍麽？」他微眯起眼眸，薄唇緩慢開合，拉長著聲音呢喃道，有一種咬文嚼字地理解著深層意思的意味。
    匿藏於暗影下的臉孔霎時佈滿陰沉，一字一字吐出的輕語猶如打開地獄的入口，每個聲韻也滲散出絲絲戾氣。
    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森冷氣息和溫文爾雅的衣著所透出的氣質截然不同，宛如披著羊皮的狼。
    一頭沉睡於溫和麵具下的凶獸。
    隻是這頭凶狼的行動非常迅速，很快便把身上的羊皮披好，繼而蜷縮在麵具之內，重新閉眼陷入沉睡，彷彿從沒出現過似的。
    白尋生闔目深呼吸，似是要讓這頭凶狼再藏進更深處。
    再張開眼睛的時侯，已是往常謙和有禮的斯文公子。
    手臂一伸，拎起手機，想也沒想便輸入一組似是熟悉已久的號碼，然後撥出，貼在耳邊等待對方接聽。
    嘟。。。嘟。。。嘟。。。
    「喂？生哥？」
    另一頭背景音特別安靜，不過這道男性嗓音卻是異常壓製，似乎是在擔心著被誰聽見什麽的感覺。
    「B&D的千金在你那兒？」
    聽得出來對方的異樣，白尋生擰了擰眉頭，然後以近乎肯定的語氣問道。
    「嗯，是。」對方想了幾秒，持續壓著聲音，以簡單的字眼來回答，免得透露過多的信息。
    聞言，白尋生抬眼掃過牆上的時鍾，心中快速計算著接下來的時間如何運用。
    沒多久，他的心裡似是得出了一個明確的答案，於是啟唇便道。
    「約莫三十分鍾左右，你找個安全地方，我視訊你。」
    白尋生口齒清晰的落下命令，語帶堅定，貌似完全不打算給對方有拒絕的機會。
    「好。」才剛語落，對方便瞬間答應，看這情況，對方似乎是感覺得出來，白尋生要說的事情頗為要緊。
    「嗯，我先聯絡李輝。」說完，雙方互相道別後便俐落斷線。
    下一秒，他抬頭，視線對著眼前的空氣，眼神亳無聚焦之意。
    回想著剛才那通電話，以及不久前聯想到的一連串，白尋生隱隱察覺得出，某個猜測似乎是要將成事實。
    假如一切真如他所料，那麽他便貌似不得不拉莫沉緣下這趟渾水了。
    此時，門外驀然而起的鋼琴聲把他的思緒拉回現實，一抹專心致誌的嬌小身影瞬即浮現在他的腦海。
    莫一狄的暖之初，莫名奇妙地總能喚醒人心之善，就算是白尋生那樣的人，長年生活於爾虞我詐的環境下亦不可避免。
    忽然間，他想起一句不知從哪來聽過的話，音樂可通心靈。
    無可置疑，外界對於莫一狄的評價一律非常悅目。
    撇除他在音樂界的成就，凡與他接獲過的人們，無一不對他滿口讚美，彷彿這個男人是集世間真善美於一身的絕等好人。
    隻是，那又如何？
    古人誠不欺我，好人果然都是死得早。
    然而，留下的遺孤更是交到壞人的手上，未來前路更被利用得一滴不剩。
    他來到電腦前，坐下，拿起置在桌上的耳機戴上，隔絕周遭的所有聲音，包括莫沉緣彈奏的琴音。
    這樣的行為，有種似要將心頭再次升起的內疚，從身上分隔開來，並且杜絕再被侵入的意味。
    曾不久前，他一度想過要護這個無辜女孩一個周全，亦真的打算要落實這片心思。
    隻不過，現實的發展似乎容不得他實踐這抹難得的善心。
    那麽，他亦隻好循著這個發展，繼續維持自己的道路。

    作者閑話：

    這一章的信息量有些多，一不小心會寫得很亂，整理到想吐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