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十八章太虛驚遊一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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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確定關係,洗澡完的小何剛想做點成年人該做的事,卻發現洗完第二遍澡的小江已經呼呼大睡,速度之快讓他措手不及。
明明才十點不到,江霽卻已經睡死過去,一點偽裝的痕跡都沒有,看的何柏青鬱悶不已。
他捧著江霽的臉叭叭親了好幾口也沒把人親醒,隻好忍著渾身的燥熱躺在一旁吹著空調擺弄手機。
說也奇怪,明明晚上在書房還好好的,可江霽的腦袋一沾到枕頭,困意就止不住上湧,都來不及掙紮,就被睡魔一把薅進了夢鄉。
然後他就在這場夢裏見到了離奇的一幕——
江霽一睜開眼,就看到鏡子裏的“自己”。
準確來說,是上輩子的自己。
那張臉闊別三年,突然看見還有點不太適應。
然後他又看見,鏡子裏的“自己”微微一笑,朝他打招呼:“你來啦。”
這實在是一件非常詭異的事,江霽背後的汗毛孔陡的炸開來。
“你是誰?”他下意識發問,隨即看見鏡子裏的“自己”變了表情,正一臉驚恐瞧著“自己”。
隨後那張臉表情又變了,重新掛上笑容,他答:“我是江霽啊。”
見他一臉驚駭,“江霽”好心地解釋:“我是南全那個江霽,中考距離城南錄取線差十二分的那個。”
“江霽”的話剛說完,江霽下意識就伸出手想要去掐大腿。
可他剛把手舉起來,馬上感覺到一股無形的力量在阻攔他,舉到半空的手又被迫落了回去。
“江霽”不滿的皺眉,還“嘖”了一聲:“你別動手動腳的,這副身體現在是我的,你掐我我會痛!”
江霽發誓,世上最恐怖的恐怖片也不會比眼下這情景更駭人了。
他覺得自己好像要昏過去了,可意識又比以往任何時候要清醒,逼著他不得不去麵對眼下的局麵。
他的血壓前所未有的高,奔騰的血液想要集體往大腦躥。
“江霽”終於受不了了,拍了拍“他”臉安撫他:“好了,你別這麼激動,再這樣下去我該得心髒病了。”
於是江霽從鏡子裏看到“江霽”摸了摸“自己”的臉,自言自語安慰“自己”,活像個精神分裂患者。
他被嚇麻了,最初的震驚過去,這會反而緩了過來,終於想起來問問題:“你是江霽?為什麼你會在我的身體裏?”
“江霽”又笑了一下。
那張上一秒還滿是驚疑的臉,下一秒又變成一副笑模樣,切換太快,導致整張臉的表情看起來極不自然也不協調。
“他”說:“因為你用了我的身體,所以我隻能呆在你的身體裏了呀。”
江霽更迷惑了:“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江霽”笑得更開心了:“是我把你叫過來的,誰讓你這三年老是不停的在心裏想媽媽,搞得我在這邊經常受到幹擾,做什麼事都時不時會受到影響,隻好把你喊過來跟你說一下,以後不要老是掛念她了,媽媽現在過的挺好的。”
說起媽媽,江霽激動起來:“我媽呢?她還好嗎?”
“江霽”有點不高興,出聲糾正他:“現在她是我的媽媽了,你用了我的身體,你已經沒有媽媽了。”
江霽急了:“你胡說八道什麼?!”
鏡子裏的“江霽”聳聳肩:“我沒胡說八道啊,季淑萍現在就是我的媽媽。”
季淑萍是江霽母親的名諱,當年她正陷入那場有預謀的愛情圈套裏時,連給孩子起的名,用的都是自己姓氏的諧音。
鏡子裏的人一句話一個表情,看的江霽既驚懼又混亂,刹那間腦子裏隻剩一個問題:“我媽在哪?”
“江霽”糾正無果,表情突然凶狠起來:“我都說了!她不是你媽媽了!她現在是我的媽媽!我的!!!”
江霽現在寄居在“江霽”的腦海裏,五感和這人相通,“他”這麼一喊,自己頓時也覺得胸口一陣翻湧,連呼吸也變得粗重起來。
不過這一嗓子反而把他混亂的大腦叫清醒了。
多年的社會經驗告訴他此時最好不要與對方較勁,不要再去激怒這個人。
他的指尖還在微微顫動,大腦卻不斷發出保持冷靜的指令,幾息後終於強迫自己靜下了心。
一體兩魂對肉體的負擔其實非常大。感受到江霽情緒的逐漸平穩,“江霽”也鬆了口氣——他倆這麼一前一後一驚一乍的,自己也不好受。
“你剛剛說…是你把我叫過來的?”
冷靜下來後,江霽主動發問,繞過季淑萍到底屬於誰的媽媽這個話題,開始尋求其他問題的答案。
“江霽”咧嘴笑了下,眉宇間是三年前江霽在南全醒來,第一次照鏡子看那張臉時的感覺。
“他”雙手撐著洗漱台的邊,盯著鏡子裏那張臉使勁看,仿佛這麼做能透過鏡麵瞧見藏在腦子裏的那個人。
“他”一直沒說話,仿佛在整理措辭。
終於,他大概是理清了思路,慢悠悠開口:“這件事啊…那得從五六年前說起了…”
他這一說,直到今天,江霽才終於清楚自己能借屍還魂死而複生的原因:
南全的江霽自小失母。
爺爺走得早,留下奶奶和兩個兒子,母子三人,孤兒寡母艱難度日。
大伯是長子,自小就比較懂事,反而是小兒子被親媽慣的沒了德行。
江常銀在母親的庇護下長大,自小玩心就極重,初中沒念完就學人家輟學去了外地打工。
那個年代大家學曆普遍都不高,大伯念了個初中,畢業後選擇打工補貼家裏,母親勸了小兒子兩句沒有效果也就隨他高興了。
她這個小兒子皮相生的好,在外麵混了幾年,一毛錢沒掙著,卻給她帶回了個兒媳婦。
年輕姑娘膽大,三媒六聘一樣沒有,就敢忤逆父母揣著個崽跑到外鄉,追求“自由平等的愛情”。
結果當然不言而喻。
年輕寡婦溺愛幼子,卻不會連她一起愛。沒名沒份的上趕著往男方家裏跑,當初承諾的八抬大轎也遲遲不見動靜,光是左鄰右舍的閑言碎語和吐沫星子就能把人淹死。
社會給這個不滿二十的姑娘狠狠上了一課,產下幼子後,月子都沒做完就被自家爹媽領回了家,娃娃也沒要。
於是尚在繈褓的江霽就成了沒媽的孩子。
江常銀已為人父,骨子裏卻和江霽一樣是個孩子,對於該盡的撫養義務全由老母親代勞,絲毫沒有考慮到一個自小沒了媽的孩子在外得受多少欺負。
江霽就在同齡人的白眼和街坊鄰居的閑言碎語裏長大,等長到十來歲歲,變成了一個性格陰鬱無法合群的問題少年。
這世界存在很多苦痛與遺憾,但同時也存在了一些,幾乎不為人知,也無法被科學解釋的事情,比如眼下出現的兩個江霽。
這事得從江霽初中時候說起——
剛上初一的江霽無法融入新班級,便整日坐在教室一角埋頭讀書。
奶奶心疼他,也怕他一個人憋壞了,於是在清明節那天帶著他一起去了附近鄉鎮舉辦的廟會上玩。
那時候網絡不發達,人們的娛樂項目也少,這種廟會一旦舉辦,往往都是人山人海熱鬧非凡。
人潮擁擠,把江霽和奶奶擠散了。
不過他也沒多著急:反正自己知道回家的路,與其在這麼多人裏費勁巴拉找奶奶,還不如一個人好好逛逛。
他開始漫無目的閑逛,抱著買來的炒冰吃個沒完。這種小玩意裏加了不知道多少色素,把他整條舌頭都染的慘綠慘綠的。
不過他不在乎,反而被路邊一個擺攤算命的獨眼大爺吸引了注意力。
大爺跟前擺了張破破爛爛的八卦圖,上麵寫著“測天命,指迷途,奇經八卦,無所不曉”。
十足的江湖騙子的派頭。
不過江霽看的倒是津津有味。
眼看大爺算了一位又一位,被算的人一邊聽他說,一邊連連點頭說哎呀大師你可太神了!
還有被大仙三言兩語戳到肺管子的,更是淚灑當場,直呼仙人下凡!
江霽看了大半個鍾頭,終於也有點心動,趁人少的時候,偷偷摸摸問仙人:“大爺,多少錢一卦啊?”
大神伸出食指,大拇指和剩下幾個手指頭圈在一起,比了個“1”。
江霽:“一塊錢?”
仙人:“十塊。”
那倒也不算太貴。
江霽捏了捏口袋裏臨出門前奶奶給的零鈔,猶豫了一下掏出兩張紫色鈔票:“那你能幫我算算,我什麼時候能找到媽媽嗎?”
大爺接過錢迎著光辯了下真假,然後讓江霽坐下伸出左手,捏著他的手心看了又看,又讓他抬起頭左右擺動腦袋。
江霽一一照做,然後好奇的問:“怎麼樣,算出來了嗎?”
這時候的仙人表情比過去的大半個鍾頭加起來都要嚴肅,老長一段時間後才高深莫測說了句:“小夥子,你有奇遇啊!”
說著,他拎過身旁那個放在地上的破爛口袋,開始在裏麵翻找,老大一會才摸出一個木頭做的觀音像。
他說:“小夥子,你回去把這個觀音戴上,每天在心裏默念那個你最想實現的心願,隻要心誠,總有一天會願望成真的。”
江霽接過那個木頭菩薩,捏著上麵的黑色掛繩打量:這菩薩不知道是什麼材質的木頭雕的,幹巴巴看著就不像能顯靈的樣子。
江霽想:我最想要實現的心願?我最想要實現的心願當然是能有個媽媽。
他正想問大爺:你還沒跟我說,我什麼時候能找到我媽媽呢?
卻見大爺仙風道骨般擺了擺破爛的袖袍,張口就要攆他走:“你可以回去啦!天機不可泄露,剩下的得靠你自己慢慢去參透了!”
周邊看熱鬧的人又多起來,十五六歲的孩子臉皮薄,光是看著那些陌生的臉心裏就開始有點發怵,最後想問的問題沒來得及繼續問,莫名其妙就順著神棍的話起身離開了。
他走出老遠後才回過神,看著捏在手心的那個吊墜,後知後覺發現自己可能被騙了:他花了十塊錢,隻得了塊不值錢的木頭和兩句讓人摸不著頭腦的話!
他想去找算命的理論,可一想到那些圍觀的陌生人,心裏又有點犯慫,最後隻得無奈的收起這個木菩薩,打算回家騙奶奶說這十塊錢全讓他買吃的用掉了。
反正奶奶雖然不富裕,但在金錢上總會極盡所能滿足他,絕不會去深究這點錢的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