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天邊擦了黑，火勢才被完全撲滅。
    消防員讓江霽進去清點財產時，那個便宜爹不知在哪玩夠了，慢慢悠悠出現在眾人視野裏。
    “你去哪了？家都被燒了你知不知道？”一見到人，大伯就氣急敗壞質問他。
    “哎呀，我不也是才剛知道嗎，一聽說我就趕回來了。”男人臉上不見多少著急神色，絕口不提自己一直到四圈麻將結束才挪動屁股回來。
    “趕緊去看看吧，也不知道燒成什麼樣了。”大伯催促他，幾人一起跟著消防員進了屋子。
    萬幸沒燒到樓梯，不然還得連累對麵的鄰居連家都回不了。
    站在門口，靠灶台的位置連同一樓銜接處，一個自上而下巨大的缺口映入眼簾，黑漆漆的牆壁看起來像個畸形大嘴。
    消防員把眾人攔在門外不許再進：“外側樓板被燒壞一截，這麼多人進去不安全。這房子誰家的？趕緊進去把該搬的東西搬出來，事故原因我們剛剛已經查到了。”
    江霽沒來得及問原因，先小心的踩著地麵進了屋，把另一側的書本全部搬出來遞給屋外的池嘯和何柏青。
    好幾個人把樓道堵的嚴嚴實實，工作人員隻好又把他們趕下去。催著江霽把東西搬出來，帶著他離開二樓去了外麵的空地上站著。
    屋裏被燒的不成樣子。
    江霽為數不多的衣服因為放置的位置靠近外側，連同簡易衣櫃全部遭了殃。他翻了幾下，將最底層幸免於難的校服扒拉出來，剩下的咬咬牙幹脆全部丟棄。
    反正以他現在的經濟實力，還不至於連件像樣的衣服也買不起。
    石頭巷本就是平民窟，能拾掇得東西其實也少得可憐。
    江霽的銀行卡和身份證都是隨身帶著的，屋子裏除了一摞一摞的書也就不剩什麼了。
    等他就著路燈清點完畢，發現除了上麵的幾本書被熏得發黑發黃，倒沒有遭到什麼實質性破壞，忍不住長舒一口氣——這也算不幸中的萬幸了。
    “叔叔，這個火燒起來的原因是什麼？能和我們說說嗎？”何柏青幫著清點完，率先問起來。
    江霽爹站在人群外，麵上閃過一絲不自然。
    “這個啊？”警員想了一下回答：“初步判斷是線路老化引起的。我們查過，當事人家裏靠外側的牆上安的是老式插座。檢查發現插座上插了電飯鍋插頭和萬能充，當時萬能充上還有塊手機電池在充電，所以推測是電飯鍋長期未斷電導致短路，結果引起萬能充和電池自燃導致的。”
    “電飯鍋？”江霽疑惑的反問一句：“可我最近都不在家裏，沒用過電飯鍋啊。”
    大伯立刻看向站在外側的弟弟。
    警員點點頭繼續說：“而且液化氣罐沒擰緊，裏麵的氣體泄漏遇到明火產生了爆炸。你看牆上那個洞，就是被液化氣罐炸開的。我跟你說小夥子，幸虧你家這個液化氣罐是最小號的，而且裏麵沒多少氣了，不然今天可就不是炸掉一麵牆的事了。”
    得虧當初奶奶因為錢不夠，才給這爺倆住的小破屋裏買了個最小號的氣罐，可見窮也並非一無是處。
    說著這人又補充一句：“要不是我們來的快，後果簡直不敢想啊！天天宣傳防火防盜，你們怎麼就聽不進去呢！你看看這事，多危險呐！”
    大伯聽完，冷著臉看向男人：“這事是不是你幹的？”
    眾人被這聲質問吸引，全都看向始作俑者。
    男人被哥哥凶悍的表情盯的麵如土色，說話有點結巴：“我…我也不記得我出門有沒有拔插頭了…不過我明明記得氣罐的閥門我關了啊…”
    沒等他說完，大伯飛起一腳就把他踹出至少兩米遠，嚇得奶奶連忙拉住這個大兒子，生怕他繼續下狠手。
    “江常銀！你看看你個窩囊廢能幹什麼事！小霽的撫養你不聞不問我們也就不說了，現在在家才呆了幾天，居然連房子都給燒了！你自己說說，你讓孩子以後住哪？媽當初就是太慣著你了，學人家未婚先孕，搞大人家姑娘肚子不說，把人禍害走對孩子也不負責，媽怎麼就生了你這麼個廢物！！！”
    說著他掙脫老太太的手，疾走過去對著地上的人又是一陣拳打腳踢。
    男人被打的慘叫連連，奶奶又哭起來，跑過去抓著江霽的手哀求：“伢，你快去攔著你大伯啊，再怎麼說那也是你爸爸，不能就這麼看大伯把他打死吧！！？”
    江霽冷眼瞧著，覺得這人的確該打。
    可看奶奶老淚縱橫的樣子他又不能硬下心腸不管，隻好夥同何柏青和池嘯一起把大伯拉到一旁。
    大伯常年在工地上奔波，幹的全是體力活。
    就這幾下功夫已經把親弟弟揍的鼻青臉腫。被打的人躺在地上哎喲哎喲直叫喚，半天爬不起來，也不知道肋骨斷了沒。
    奶奶想過去扶一把卻讓大伯攔下：“媽，你別管他，死不了。”
    她也知道這事是小兒子理虧，怕自己真過去會再次激怒大兒子，隻好縮在後麵一個勁抹眼淚，一時間不知該心疼被揍的兒子還是無家可歸的孫子。
    江霽這時候也顧不上生氣，生怕奶奶哭久了出現個什麼好歹——年紀大了的人可經不起這一驚一乍的折騰。
    天色漸晚，路燈不知在什麼時候亮了起來。
    消防員完成工作已經離去，走之前還再三招呼他們屋子不重新修葺萬萬不可再次住人。
    幾人站在空曠處，周圍還站了幾個八卦的鄰居在竊竊私語。
    聽著耳邊三姑六婆的碎碎叨叨，大伯率先開了口：“小霽啊，你等下把書帶著去大伯家吧，你這陣子先和元元湊合睡幾晚。”
    元元是大伯小兒子，江霽也見過幾次。
    他對大伯的一雙兒女沒有太多親近之情，也無意去那邊歇腳。
    況且大伯家距離石頭巷直徑就有兩三公裏，離城南就更遠了，房屋裝修也就比石頭巷這邊好上一點點。
    他家江霽也知道是什麼情況：一間小房子裏外裏住五口人已是滿滿當當，再多一個人入住恐怕連轉身都費勁。
    沒等江霽拒絕，何柏青先插了話：“叔叔不用了，江霽住我家吧。反正他寒假都是一直住在我家的。”
    “哎呀，那這會不會太麻煩你們家裏了？你家大人同意嗎？”大伯一聽有點動搖，可又怕打擾到何柏青一家。
    “他們同意的。”何柏青睜眼說瞎話：“沒事叔叔，我跟江霽是同桌，正好一起上學也方便。”
    大伯又象征性推辭兩句，想起自家的住宅麵積，又看江霽確實沒有要過去的意思，也就順水推舟答應了。
    奶奶拉著孫子的手反複叮囑他住何柏青家時千萬不要給人家添麻煩，又念叨要給他們捎點年貨過去作為答謝，聽的兩個男生都連連拒絕，好半天才打消她這個念頭。
    等池嘯幫他倆把東西搬去何柏青家，晚自習已經開始了。
    看著略顯空曠的屋子，池嘯有點詫異：“何柏青，你父母都不在家嗎？”
    何柏青無意說太多，隻簡明扼要回答：“他們平時都比較忙，我家平時有請阿姨。”
    池嘯點點頭沒有深究。
    自己也帶了一年多的班，學生們的家庭情況他多少有些了解。家家有本難念的經，當老師的也不好過多摻和。
    “你倆感情可真好，一個假期都在一塊呢？！”他轉移話題，瞧著自己這兩個學生開玩笑似的說了句，也沒往深處多想。
    何柏青“嗯”了一聲，嘴角帶了點笑：“特別好。”
    江霽聽的無故有點臉紅，總有種被戳穿“奸情”的錯覺，不自在的把臉撇向一邊。
    池嘯沒聽出他話裏深意，笑著拍了拍手上的灰：“感情好是好事啊！你看看，自打你倆坐一塊，成績一個賽一個好，要是咱班同學都能向你們學習就好了。”
    江霽臉更紅了，好半天不敢看池嘯。
    始終在狀況外的池嘯沒能察覺到空氣裏正彌漫的曖昧氣氛，按照江霽的示意把書本校服放置在客廳後，看了眼表又招呼他倆回學校上自習。
    畢竟燒都燒了，學習還是得繼續。
    八卦消息總是傳的特別快。
    事情發生前後攏共不過幾個小時，六班的老師和學生都知道江霽家被燒了。
    一進教室，屁股還沒挨到凳子上，就享受到了全班同學給他行的注目禮。
    江霽有點無奈，本來這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被這麼多人用好奇兼打量的目光盯著，他的頭皮登時都有點發麻。
    何柏青在桌子下捏了下他的手，示意他不用管別人。
    江霽接收到他的信號，用眼神表示自己目前OK。
    “江哥江哥，怎麼回事啊？”秦陽不甘寂寞的扭頭，瞪大一雙眼急忙打聽消息。
    “我爸忘拔電飯鍋插頭，結果導致電線短路，把家燒了。”江霽一句話描述完事情經過，不太想繼續這個話題。
    誰能在自己家被燒的時候還能保持好心情呢。
    “不會吧！嚴重嗎？”秦陽整個身子都轉了過來，有點著急的繼續追問：“那還能住人不？你爸沒燒著吧？”
    明環也停下筆，側著身子偷聽兩人的對話。
    “他好得很。”江霽沒好氣的說，隨後掏出習題冊，準備開始上自習。
    秦陽還想繼續問，何柏青將手裏的書卷成一團往他腦袋上敲了一下，麵色不善的開口：“轉過去寫作業去，再問把你頭發全燒了。”
    秦大八婆這才偃旗息鼓，不敢和學霸硬剛，老實把頭縮了回去。
    課間時分，得知江霽家樓板都被燒壞了沒法住人，秦大善人又熱心的開始出謀劃策：“哎，江哥你去我家住吧，我家有三室呢，你可以跟我睡一屋。”
    何柏青一聽這話立馬拉下臉，讓他趁早收回這個餿主意：“江霽現在住我家，就不麻煩你了。”
    “啊？那好吧…看樣子以後還是得來班裏才能抄到江哥的作業了…”秦陽小算盤落空，語氣有點失望。
    明環沒顧得上懟他，看著何柏青脫口而出：“那你倆以後不就要一起同居了？”
    江霽被這話嗆的咳嗽一聲，趕忙讓她閉嘴不要瞎說。
    何柏青挑了下眉默認了這個說法，和明環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