賺錢這事有癮。
    明環在江霽提供的貨源裏嚐到了甜頭，和秦陽分工合作，在男生女生中喜滋滋的接著單，靠著八毛一塊的利潤，做到學期末，居然各自掙到了小幾百塊錢。
    對外他們稱是自家親戚在做這行，因為款式新穎價格便宜捎帶手幫著帶帶貨，按照江霽的意思把他摘的幹幹淨淨。
    池嘯本想提醒他們收斂點，但看到明環重新和班裏的同學聯絡起來，又不忍心強硬打斷。
    隻叮囑幾人在本班小打小鬧點到為止，不要太過張揚，遂選擇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隨他們去。
    不過眼看秦陽幫忙幫的樂不思蜀，有荒廢學業的架勢，江霽私下和明環商量想停止這門生意，避免秦陽過於沉迷。
    明環懂江霽的良苦用心，也沒再堅持。
    反正目的已經達到，幹脆對包括秦陽在內的所有人說親戚經營不善店鋪倒閉，以後沒辦法再幫大家帶貨了。
    雖然覺得惋惜，但眾人也不好說什麼。沒多久，校門口開了家幫人淘寶代購的小店，大家的注意力很快被新店吸引走，沒人去深究明環話裏的真實性。
    2011年的元旦，江霽本想和去年一樣早早回家睡覺，卻被何柏青生拉硬拽的在放學後丟下書包，跑到了縣外環的景觀樓上跨年。
    午夜零點，景觀樓不遠處燃起煙花，一簇一簇衝向天空變幻著不同形狀，幾息後緩緩落下，映亮了兩人的麵龐。
    何柏青興致很高，拉著江霽的手蓄滿熱量，隔著皮肉都能感受到那具身體裏的勃勃生機。
    他挑了一個視野極好的位置，在漫天煙火裏向江霽說新年快樂。少年的眼神比夜星還亮，照的他心悸。
    可江霽也是快樂的。
    他被何柏青的熱情感染，不顧周遭幾對情侶的注視也大聲祝對方新年快樂，直到煙火燃盡，才疲憊的坐上單車後座回了石頭巷。
    同為十七歲，江霽和何柏青的體力差距在很多時候卻十分明顯。
    比如午夜過後，何柏青還有力氣騎車載他回來，他坐在後座卻已經開始打瞌睡。回到家洗漱完躺在床上，沒一會功夫便陷入夢鄉。
    江霽的生活雖然忙碌但總體十分規律，就算是日常學習，下了自習也很少會在十二點前睡覺。
    像今天等躺倒在床已經淩晨兩點多的情況實屬罕見，一路上眼皮被地心引力直往下扯，哪怕宿在少年軀殼，也還是被中年人的作息習慣強烈影響著。
    另一邊，何柏青關上601的門依舊神采奕奕，想起江霽是戴著那條生日項鏈陪自己跨的年，一顆心高興的不知怎麼跳動才合適。要不是怕被拒，剛剛在觀景樓上他就想表白，花了好大的力氣才控製住自己。
    越想越興奮，看著手機裏裏江霽剛剛給自己發的那條“我先睡了，晚安”的短信，何柏青蹦到衛生間洗了把臉，決定先寫兩張卷子讓自己冷靜冷靜。
    寒假前的期末考，何柏青毫無疑問依舊是年級第一，分班考試時的那次排名倒退好像真的如他所說，是一次馬失前蹄的意外。
    江霽的排名也有進步，險險進入年級前百。
    這可把池嘯高興壞了。
    本來隻是無意間把兩人安排成同桌，沒想到居然會有這麼好的效果。在江霽的影響下，何柏青比剛入學時開朗許多，學習上他又帶著江霽一路高歌前進，所謂合作共贏不過如此。
    寒假前校高二班主任會議上，池嘯再次見到三班的汪老師，臉上的笑容情真意切——
    年級第一居然不是實驗班的學生，也沒有出現在哪個老牌教師的班上，這大大出乎所有人意料。
    校長在會議上把六班好一頓誇，叮囑池嘯一定要重點關照何柏青，爭取明年高考培養出一個上津平大學的好苗子。
    這讓池嘯出盡風頭，也讓某汪姓教師氣的差點心梗——這個第一名本該是三班的！
    四個人裏隻有秦陽拖了後腿，池嘯在會議前把他拎去辦公室，好一番耳提麵命，威脅他再退步就叫家長，嚇得秦陽原地起誓，保證寒假一定在家好好學習。
    隻是他沒想到這個假期自己即將失去自由，離開學校第二天就被自家爹媽塞進了補習班。
    何柏青對手裏的成績單反應平平，看著江霽拿起寫了自己名字的那張紙合不攏嘴，心裏卻沒有太多高興的情緒。
    江霽的分數足夠他上一個不錯的一本，可這不是何柏青想要的結果。他拿過江霽的成績單，看著數學和物理兩欄的分數陷入沉思，心裏默默盤算接下來的計劃。
    假期剛開始，何柏青就聯係上明環，讓她找個機會出門和自己見一麵。
    明環問他有什麼事他也不說，隻好趁老媽出門的功夫偷溜出來，在離家幾公裏外的小公園裏與何柏青碰麵。
    “怎麼了？叫我出來有什麼事嗎？”到了約定地點，老遠就看見何柏青坐在涼亭下的凳子上，明環忙不迭跑過去，氣喘籲籲問他。
    何柏青示意她先坐下喘口氣，將買來的熱飲遞過去沒有立刻回答，麵上閃過一點局促，讓明環越發迷惑。
    “有事？”明環咬著吸管喝了一口，看他不回答又追問一句。
    何柏青放在桌下的手指不自在的搓了好幾下，迎著明環的目光輕輕點頭：“想問問你…關於性取向的事…”
    明環的臉色登時尷尬起來，要不是何柏青平日不是那種碎嘴八卦的人，她都該以為他是專門把自己喊出門消遣來了。
    “你別誤會，我沒有打聽你隱私的意思…”何柏青連忙解釋：“我叫你出來是想問問你…男生追男生…有沒有什麼好辦法？”
    “你要追江哥？”明環聞言鬆了口氣，又抱著杯子嘬了一口，毫不意外似地反問。
    這下輪到何柏青驚訝了，他瞪大雙眼瞧著女生：“你怎麼知道？”
    “直覺吧，就跟江哥知道我性取向一樣，都是靠直覺。”明環瞅了他一眼，猶豫下繼續說道：“而且…你看江哥的眼神太明顯了，除非不是同類，不然很難讓人不注意。”
    何柏青倒沒有被戳破的尷尬，反而又問她：“那你說，江霽知道這事嗎？他會不會跟你一樣也…”
    “我覺得…按照江哥的性格，隻要他不瞎，肯定是知道的。”明環握著杯子取暖，斟酌著字句：“但是我不太確定他是不是跟我一樣。除了你以外，他對其他人看起來也都挺好的，隻是對你好像格外好一點？”
    這話說的何柏青有點舒服，他控製住上翹的嘴角，沒有告訴明環他和江霽之間擁有的那些秘密，繼續問：“我要是現在去追他，你有沒有什麼好辦法？”
    “啊？這個…”明環傻了眼，確認何柏青沒有開玩笑，才思考了一會：“我覺得你還是先確定一下他是不是直男吧，萬一江哥根本不喜歡男生…”
    對於這方麵的擔憂，何柏青沒來由的自信。想起兩人認識以來的點點滴滴，麵上不禁露出笑意，倒是把明環看的直冒問號。
    冬日的風從涼亭穿過，坐了一會明環被凍的有些受不住，喝完熱飲後站起身，和何柏青邊走邊聊，討論如何才能追到江霽。
    另一邊的江霽還不知道自己正被人“算計”，此時他坐在何柏青家的沙發上，拿著手機統計下一批貨的清單，準備等何柏青回來後一起將這批貨打包發出去。
    今天何柏青罕見的不見蹤影，隻是短信告訴他下午忙完就回來，讓他先去601等自己。自家鑰匙他早已備了一份塞進江霽手裏，倒也不怕他在門外幹等。
    有了上次的教訓，江霽沒再胡思亂想。雖然平日兩人孟不離焦焦不離孟已成習慣，但江霽反思了一下自己，覺得不能對何柏青的私人生活幹預太多，每逢找不到對方人的時候也會忍住刨根問底的衝動，爭取多給他一些個人空間。
    剛統計完清單，門鎖就傳來“哢噠”聲，江霽起身往門口走去，一句“你回來啦”脫口而出。
    沒成想，開門的並非何柏青，而是一個卷著大波浪的女人。江霽與女人麵麵相覷，想了半天才想起來這人是何柏青的媽媽。
    “阿…阿姨好…”江霽咧起嘴笑的有點勉強，打了聲招呼後在心裏嘀咕——何柏青也沒跟自己說他媽今天會回南全啊？！
    女人麵對家裏這位不速之客也是一愣，上次見江霽還是一年前的事了，她早把對方忘到了腦後。
    此時麵對這個陌生人麵露警惕：“你是誰？”
    問著話，轉頭看見客廳靠陽台方向的地上擺滿了大大小小的紙箱子，眉頭擰的越發的緊：“地上哪來這麼多箱子？柏青人呢？”
    “阿姨，我是何柏青同學，他等會就回來。”江霽冷靜下來禮貌的向對方介紹自己：“去年高一家長會我們還見過，您還記得嗎？”
    他一提醒女人就有點印象了，站在原地想了幾秒恍然大悟：“是你啊！你叫…？”
    “江霽。”
    “哦對對，你好你好，你來找柏青玩嗎？他人呢？”
    “他出去了，一會就回來，您先坐。”江霽站到沙發外側，努力讓自己看起來自然點。
    何母點點頭沒有坐下，反而走到那堆紙箱前好奇的翻看著。
    江霽也不好阻止，掏出手機低頭給何柏青發短信：你媽媽回來了。
    剛按下發送鍵，門口就傳來動靜——何柏青也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