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真晦氣，還搭進去一支中華。”離開平頭男的小攤後，江霽把耳朵邊的香煙取下來塞進煙盒，一邊不爽的嘀咕一句。
    何柏青在他身旁側低著頭還看見他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
    “你怎麼知道那個卡有問題？”看著對方翻白眼的樣子，覺得這副表情比他平日在學校裏那種裝模做樣的笑看起來真實多了，甚至讓何柏青覺得這白眼反而給他添了幾分少年感。
    “論壇啊。”江霽把煙塞進衣兜一邊回答，“我在來之前把貼吧，豆瓣，天涯幾個網站翻了個遍，看了不少別人爆料的這行的帖子。要想做這個生意肯定得先了解這一行的規矩，小地方的人做生意很多都不習慣上網找渠道找消息，但是也有很多行業內部人員喜歡透底，隻要認真分辨這些信息，就能少踩很多坑。”
    何柏青一邊盯著對方在說話時翹起來的嘴角，一邊認真聽著江霽繼續講。
    “他們這個流量卡有真的，價格也便宜。你別看那個奸商嘴上說不掙錢，就他給我那個價格我要是買了他能對半掙，可能都不止。也就是覺得我看著年紀不大想框我，我要是什麼都不知道剛剛就真給他帶溝裏去了，那我接下來兩個月連飯都別想吃了。”
    “不能報警嗎？他這個屬於詐騙了吧？”何柏青不解的問。
    “哈？年輕人。你知不知道有個詞叫蛇鼠一窩？這個市場肯定不是他一個人在這麼幹，咱們就兩個人，你報警了回頭就不怕有人報複你？再說了，你能保證他們在市場裏交完攤位費以後管理員還能公平處理？這個市場一看管理就不到位，裏麵水深的很，他看咱倆又年輕臉又生才敢框我們，換個行家他保證拿的全是真貨。”
    何柏青不讚成的皺眉，這麼直白的麵對社會的潛規則還是頭一遭，心裏不免覺得憋悶，也沒有接他的話茬。
    江霽一邊四處打量市場一邊抬頭看了一眼何柏青的臉色，隻一眼就猜到了他心裏在想什麼，覺得還是不要給孩子留下心理陰影才好，於是放緩語氣解釋道：“是，有問題找警察是沒錯，但是你要知道有時候強龍壓不過地頭蛇。警察的數量和精力也是有限的，就算人家過來處理這件事，我又沒給錢，他也不給我驗卡，就算證明他的卡是空卡，他到時候還會編其他理由為自己開脫。更何況警察也不是萬能的，我也沒什麼損失，就不要浪費警力在這些小事上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來了咱們再去其他地方看看唄。”
    “那那些被騙的人呢？”小何同學依舊不依不饒。
    “自認倒黴唄。”江霽不以為意，“做生意就沒有穩賺不賠不踩坑的。要是厲害的還能挽回一部分損失，找不到人或者說不過對方的不認栽還能怎麼辦？警察來了八成也得扯皮，還不知道得花多久的時間和精力才能處理好呢。再說了，這還隻是小攤小販之間的交易，以後你要是出息了自己當老板，遇到要簽合同談合作的時候，你就會發現糟心的事比這多了去了。什麼事情都想當然覺得要公平公正而不是多長幾個心眼，到時候你報警也沒人能幫你，做生意鑽合同漏洞的人海了去了，這就得看誰比誰精了。”
    何柏青依舊沒有說話，隻擰著眉頭聽著江霽說話。
    想了想，覺得自己的話可能對於一個象牙塔的學生來說過於沉重了，又伸手拍了拍對方：“你還小，不懂這些也很正常，你就當來這裏長長見識吧，以後好好念書，學的東西多了經驗自然就多了，到時候就能自己學會分辨哪些是坑哪些是陷阱了。
    “你比我還小一個月，按年齡來算你得叫我哥。”對方又強調自己還小，讓他心裏湧起了另一股不服。
    “我比你成熟，你得叫我哥。來，叫哥哥。”
    “不叫，我比你還大一個月。”
    “我懂的比你多，心理也比你成熟，夠資格做你大哥了！”沒法告訴對方真實年齡的江霽隻得強調自己的心理年齡。
    “不要！”
    兩個人邊走邊鬥著嘴，江霽一邊留心看著各個攤位上的廣告牌，順便和攤主們攀談幾句了解了解市場行情，不知不覺就到了中午。
    花費了半個上午的精力打聽情況，到飯點的時候江霽也難得的感覺到了餓的前胸貼後背的滋味。想來比自己結實多的何柏青五髒廟現在也不會太好受。
    “先去吃飯吧，你想吃什麼？我請你。”
    “我都行。”
    “煲仔飯吃嗎？”江霽想了想，覺得一米八的小夥子還是吃飯比扛餓。
    “好。”
    
    國慶的人流量在哪都顯得非常實在，這個點的小飯館同樣座無虛席，隱隱還有排隊的架勢，好不容易輪到了自己，要了份土豆絲蓋澆飯以後又轉頭問何柏青：“牛腩蓋澆飯吃不吃？”
    “我都行。”隻要是江霽點的，都可以吃。
    熱騰騰的飯不多時就端了上來，看著自己碗裏溜光水滑的牛腩和對方盤子裏寡淡的青椒炒土豆，何柏青又不自覺地皺起眉頭，總覺得對方吃的太少太素，於是毫不猶豫的把碗裏的肉夾了一半給對方。
    “不許說不要，你要不要這幾片肉我也不會吃的。”看著江霽嘴巴張開的模樣何柏青都能猜到他會說什麼，立馬搶先一步拿話堵上對方的嘴。
    也許是一上午的奔波消耗了江霽太多的精力，他輕輕歎了口氣應了句“好吧”，沒有繼續拒絕，低頭吃了起來。
    趁著對方低頭吃飯的功夫，何柏青又定定的看了對方好幾秒，然後在被對方發現前低下頭也開始吃飯。
    “你還要吃點什麼嗎？”看著對方空蕩蕩的碗底和自己還剩了一半多米飯的盤子，江霽默念兩聲浪費糧食罪過罪過，又疑心對方沒有吃飽。
    “不用了。”看著對方雖然飯沒吃飯但牛腩全部消滅了，何柏青的心情莫名又好了一點。
    “那我去結賬。”說著拿出零錢就準備付款。
    “也不用了，剛剛我去拿紙巾的時候已經付過了。”何柏青再次預判了江霽的下一步並成功截胡。
    “唉，你今天怎麼回事，付錢那麼積極做什麼？多少錢，我把錢給你吧。”
    “不用，下午你還要進貨，你自己留著吧。”
    隨後不管江霽怎麼說對方都死活不收，無奈收起零錢，休息片刻後兩人又回到了數碼城內繼續尋找貨源。
    大概是否極泰來，吃完飯後又走訪了十來個攤位，居然找到了預算內的流量卡供貨商。
    “100張，一張20，要的話現在付錢就可以帶走，可以驗貨可以開收據。”這次的攤主倒是比之前的平頭男幹脆多了，知曉二人來意後痛快給了報價。
    但是江霽想了想自己的預算有點猶豫，試圖和老板商量：“100太多了，我暫時沒聯係到這麼多客戶，50張行嗎？”
    “不賣。”男人拒絕的十分幹脆，“我這給你的都是最低價，你可以去打聽打聽誰家能給我這個價格。咱們這是走量的，你要拿50張一張得按30塊錢算，低於50不賣，你可以去別人家買。而且你可以隨便驗兩張卡，驗完我可以補你兩張新的，驗卡的成本也算我的。”
    江霽聽完抿著嘴深吸了一口氣沒有接話，在腦子算起了成本。心道萬一這批貨砸手裏了過了活動有效期，這段時間掙的錢不僅全得搭進去，後麵的飯錢，下學期的學費……
    這麼想想，麵色就更沉重了，猶猶豫豫給不出痛快話。
    男人的耐性顯然不太好，看著江霽低頭半晌不出聲就想趕人：“這樣吧老弟，你拿一張我的名片回去，想好了再來，啊？我這給的可是整個津平數碼市場都給不出的低價了。”
    “要不我再……”剛想說要不再回去考慮考慮，身後一直沒有出聲的何柏青突然說話了。
    “我們驗卡，沒有問題這100張我們就要了。”說著接過老板遞來的一遝卡片又伸到江霽眼前，“你驗一下，用你的手機和我的手機分別試一下。”
    江霽聞言吃了一驚，拉著他往外走了兩步低聲：“你瘋啦？這種流量卡從出廠以後一個月內就要激活使用，不然就廢了你知不知道。他們這些人拿了貨賣不出去能聯係運營商退貨，咱們拿下來賣不出去人家可不給退貨的！到時候萬一連褲子都賠光了怎麼辦？”
    何柏青倒是很淡定，嘴角甚至帶了點輕鬆的笑意：“不要緊，我也帶錢了，你讓我也入股，我出一半錢，賣不出去虧本了全算我的。”
    江霽瞪大了眼睛盯著他，試圖在這張英俊的臉上找出一點開玩笑的痕跡。可是對方連笑裏都寫著認真，看起來倒像是蓄謀已久。
    “你好好的書不念，摻和這些事情做什麼？”江霽不明白，出門前說好了隻讓對方跟著見見世麵，怎麼現在對方就變成了自己的意向合夥人？
    “江霽。”何柏青收了臉上的笑意，用一種正經的語氣喊了他的全名，“其實我一直很不明白，為什麼咱倆一樣大，嚴格來算我還比你大一個月，但是你總喜歡把我當小孩看？在學校上學是這樣，跟你出來你也是這樣。你總喜歡用一種教訓小孩的口氣跟我說話，其實這樣讓我覺得很不舒服。我成績並不爛，這些事也不會影響我的學習成績。我知道你的家庭情況可能沒有那麼好，也很佩服你的能力，這次我出門帶了一萬塊錢現金，我也想跟你一樣試著做生意，去嚐試不一樣的東西。虧了也不要緊，這些損失都可以算我的，你的錢帶的肯定不多，為什麼不能讓我入夥跟你一起幹？期中考試我也可以跟你保證成績絕對不會受影響，你讓我加入真的不行嗎？”
    兩人之間，何柏青第一次講了這麼多的話，也第一次這麼直白的告知對方自己心裏的真實想法，話還沒說到尾聲，就因為越來越濃重的羞恥感自己先紅了臉，可雙眼卻固執又明亮的盯著對方。
    聽著對方這一大段的內心剖白，江霽嘴唇動了動，拒絕的話和想好的道理在口腔裏直打轉，隻覺得自己要把這些話說出來倒十足的像個惡人了。被對方盯了半天才回過神，不受控製的禿嚕出自己的內心OS：“我靠，一萬塊錢！你這個萬惡的小資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