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假日的人流量遠比平時多得多，還沒日上三竿，數碼市場裏已經人來人往，討價還價聲，吆喝聲等聲音交織在一起，透著一股子熱鬧非凡。
    與其說這裏是數碼市場，更像是電子產品雜貨攤，一整層樓裏因為管理不規範大大小小擺滿了各種攤位。基本上每家都掛了個小招牌，上麵大致寫上自己的經營範圍，看起來十分魚龍混雜。
    在市場裏繞了一圈後，兩人終於在一個角落裏找到了賣家。
    這是個剃著小平頭的男人，說明來意後男人先用打量的目光看了看二人，然後盯著何柏青多看了兩眼笑著開口：“你倆是學生吧？”
    江霽拿出在路上買的中華，熟練的掏出香煙，煙頭朝向對方將兩支香煙並列著遞了過去，也笑著開口：“我早不念了，現在專門做這個的。”然後指了指後麵的何柏青，“我弟還在念書，放假了說要跟我一起來逛逛。”
    何柏青站在他身後麵無表情的直視男人的目光，也沒有開口戳破江霽的謊話。
    小平頭毫不客氣的接過其中一支順手把煙就點上了，在煙霧裏眯著眼看江霽：“小兄弟在南全縣發財呢？我看你都沒成年吧？不念書了？”
    “哪的話，大哥，我都20了，就是臉嫩不大顯年紀。”江霽麵不改色的繼續瞎扯，眼光不動聲色的打量著這個小攤位。
    隻見這個攤位上擺著手機、MP3、MP4還有各種掛件保護膜，零零散散江貨台擠得滿滿當當，但是全部沒有標注價格。
    男人狐疑得盯著他的臉，似乎在掂量他話裏的真假，又像在試探他是否是假裝內行。
    “哎喲，那可真看不出來，我瞅你還以為你是學生呢。”男人繼續不著邊際的扯著白話，遲遲不進入主題。
    江霽幹脆輕輕倚著小攤正大光明大量起周遭來，陪著對方東扯西拉，耐性十足。
    “嗐，我又不是念書那塊料，高中念完又念了半學期大專就下來了，做點小買賣維持生活唄。大哥生意不錯啊？”
    “哪呢，現在競爭這麼大，生意不好做喲。”男人吸完最後一口煙把煙屁股摁進煙灰缸後，又裝模做樣搖了搖頭，假裝不經意的看了看江霽剛剛別上耳朵的那支中華。
    “我看生意蠻好咯，大清早就這麼多人呢，來進貨的多吧。”
    “哪呢，我們拿貨價現在也高的很，比如這個流量卡吧，現在拿貨都要二十一張了，人家來進貨量不大我們都得做賠錢買賣呢！”見對方十分有耐心的陪著自己扯皮，平頭男主動挑起了話頭。
    江霽心裏嗤笑一聲罵了句奸商，線上談的時候說好了20一張十張起批，這是瞅著自己臉生想欺負自己呢。但是麵上依舊不顯，也不接對方的話頭：“賣的多掙的多嘛，現在運營商都在想辦法開拓市場，我看政策都挺優惠呢。”
    “優惠啥呀，給我們的價格都高的很，人家來找我們進貨嘛，給的高了人家不要，給的低了我們又虧本。天天夾在這些運營商裏，政策變來變去的，都是糊口呢。還是你們小老板快活喲，抽煙抽的都是中華，哪像我們，都是幾塊錢一包的假煙呢。”見對方沒有繼續散煙的打算，男人假裝不經意的提了一嘴。
    何柏青始終站在江霽身後不動彈也不吭聲，聽著兩人你來我往的打著太極，隻覺得這個男人實在墨跡，這麵相看久了心裏直覺得不舒服。
    “哎，都不容易呢，我們也得仰仗大哥你啊。南全那邊要買流量卡的人多著呢，隻要咱們合作好了，需求量起來了以後還不是想抽什麼煙抽什麼煙。”江霽假裝沒聽出對方要煙的暗示，兩隻腳換了個重心調整了個姿勢隨口岔開了話題。
    “喲，南全那邊市場這麼好啊，那你這次要多少張啊？”男人終於按捺不住，看著對方老神在在的樣子，率先進入了正題。
    “嗐，市場好也得慢慢開拓啊是不是，我想著先帶二十張回去看看效果，效果好的話需求量起來了以後幾百張幾百張拿那不都是小意思。”拿貨多少不重要，早被社會捶打多年的江某人順手給對方畫了個大餅。
    “哦……”男人臉上的熱情立馬少了一半，然後假裝苦惱的繼續說，“二十張嘛價格還是要比兩百張高一點點的，我們擺攤也很不容易的。這樣吧，你拿二十張給你25塊錢一張好啦，大哥天天在這日曬雨淋的，就當是幫你們跑腿掙個辛苦費啊行啊？”
    “哎喲，大哥這是哪的話。”江霽隨手拿起攤子上的一台山寨機把玩，頭也不抬的接話，“咱們線上都說好了，二十一張先拿十張給我去試試水。這兩天我聯係老主顧隨便宣傳了一下就預定二十張出去了。再說了，我都答應人家30一張賣出去了，您要給25的拿貨價，我這一來一回掙的錢還不夠我跟我弟弟的車費呢，咱們按20一張算，好歹給我跟弟弟吃碗盒飯吧。”
    “我這卡市場上可得賣50呢，你怎麼30一張就往外賣呢。”男人的語氣立馬帶上責怪，“你回去就說進貨價漲了，按50一張對外賣不就行了。”
    “大哥，做生意可得講究誠信呢。”江霽把手機放了回去，皮笑肉不笑的看了眼男人，“我要這麼一說，以後還怎麼往外做生意，人家不得罵我奸商了？”
    男人被他含沙射影的一句話說的臉色一沉，卻依舊不肯讓步：“你來之前是這樣沒錯，可是這兩天拿貨價也確實漲了，運營商那邊政策一天一個樣，禮拜六的時候就通知我們漲價了，我這可是剛進的貨。再說了，後麵要是人家大老板非要用戶辦卡實名製，咱們的生意不就更難做了，趁現在政策還寬鬆，你聽大哥的，先拿100張回去賣，我給你22一張怎麼樣？”
    江霽差點聽笑了，簡直搞不清楚誰腦子進了水。
    “哎呀大哥，漲價了你怎麼沒在QQ上跟我說一聲呢，我這今天出門錢都沒帶夠。這樣吧，我今天錢帶的確實不多，我拿50張你給我算22怎麼樣？”
    兩人你來我往唇槍舌劍好一會，男人才終於看起來不情不願的答應了江霽的條件：“行吧行吧，賣得好以後別忘了找你大哥拿貨啊。”
    “那沒問題。”條件談妥，江霽臉上的笑容多了幾分，又提出條件，“不過大哥，我得先試試卡，我先拿一張卡拆了安我手機上試試網速行不行。”
    沒成想男人聞言臉色一沉：“怎麼了老弟，你不相信大哥？我這批卡可都是正兒八經的2G網，網速絕對沒話說！”
    “別急啊，錢我又不是不給您，我就先隨便拆一張試試，沒問題馬上給錢。”江霽不為所動，堅持自己的要求
    “我這卡都是一批一批算好了進來的，你要拆完了不要我賣給誰去？相信大哥，有問題你直接來津平找我，大哥不會騙你的。”
    何柏青聽了這麼久，也聽出來一點不對勁，總覺得這個攤主的話裏透著一股心虛。
    江霽也聞到了異常的氣味，心裏大概明白來之前論壇裏前人說的，數碼市場常見幾大坑之一的空卡問題，現在八成被自己碰上了，垂著眼盯著比自己矮了小半個頭的男人半晌沒出聲。
    所謂空卡，就是有些奸商製作的一批沒有任何數據的卡片。彼時的數碼市場很多行業都處於野蠻生長的狀態，質量參差不齊的山寨機、沒有質量保障的二手機器、用材低廉但價格虛高的手機配件、還有這種仿真電話卡等亂七八糟混在一起，讓新入行的商家往往防不勝防，一不小心就掉進了貨商們挖的坑裏。對於新入行的買家在進貨時，賣家往往會看人下菜，如果對方看起來就很好騙的樣子，就會將這種沒有任何數據流量和使用功能的電話卡賣給對方，或者售賣一些與實際套餐不符的假卡。等買家發現時，對方往往已經帶著小攤消失在人海。市場監管也滿是漏洞，特別是對於外地的新人進貨商來說，等過了幾天發現問題想要追尋對方，往往已經是大海撈針做了無用功，多數人隻得自認倒黴。
    其實這麼做的風險並不小，但是架不住做成一單幾乎等於無本萬利的誘惑，有的人還是會兵行險著。被逮到要麼抵死不認帳，要麼死皮賴臉隻賠償一部分錢了事，隻要臉皮夠厚總能賺點昧心錢。
    “哎呀，大哥用人格跟你保證，卡絕對沒問題，你要是錢不夠，那給你21一張行不行？”男人說著就要去小攤底下拿貨。
    “大哥，我突然想起來我出門沒帶錢，我馬上回去拿啊。你把東西放那，我取完錢馬上回來。”江霽一邊勾出一個敷衍的笑容一邊示意何柏青跟上自己，沒等男人挽留，頭也沒回的離開了這個小攤。

    作者閑話：

    本章關於流量卡和數碼市場的潛規則等部分均屬於個人私設，僅供情節發展需要，請勿深究細究。感謝，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