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子規 第8章 宮氏隱秘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379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主人遇刺,府裏鬧得沸反盈天,就連客房裏昏睡的國老也被驚醒,這會兒他由人攙扶著,晃悠悠地走來,“什麼事這麼吵?”
剛進入宮府的白子玉迎麵碰見國老,乍一驚,但隨即走上前去。當他挨得國老近了,這才感到一陣陣撲麵而來的酒香。白子玉微微失笑,很是詫異地望了一眼鄒介受,才拜揖道:“見過國老。”
鄒介受作死魚翻眼,一手傍在下人肩上,一手很不雅地撩開衣襟抓癢。他無視白子玉,徑直對那婢女問道:“你…你是軟香吧,瞧你眼紅鼻腫的,這是出了什麼事?”
軟香驀地流出兩行淚來,用甜糯的軟語抽搭到:“少爺遭了刺客,這會兒生死不明。”
“什麼!”鄒介受以驚人的速度站直了身體,他青筋暴起,晦暗地說:“什麼人敢對世侄下手!?”
白子玉略一沉吟,對劉永招了招手,“子玉方才捉了一人。此人身著血衣從宅牆內越出,怕是行刺文相的刺客。”
劉永推搡著那人到了跟前,鄒介受上下一打量此人,眼越睜越大。“是你!”甩手扇了那人一耳光,國老哆哆嗦嗦地指著那人開罵:“趙重延!你好歹是軍中副將,怎能做出這等荒唐事!居然行刺一國之相,你是瘋了還是瞎了!大齎能安穩這些年,是誰居功至偉?你可知道,這大齎朝離不開文相!”
趙重延威武的身體不自覺地顫怵了一下,石刻的臉上露出苦楚的笑。白子玉見他喉口一動,忙上前捏住他的脖頸,“想咬舌自盡,這未免太便宜你了。”趙重延喉管被堵得慌,隻能喘著鼻息重重地說,“好狠的小子。”
“繆讚。”白子玉不置可否地笑笑,食指在他神闕穴上一按,趙重延竟軟泥似地癱倒了。“你現在可覺的全身乏力無勁?不要怨我,如此這般,才能保你的狗命。”
趙重延聞言強扭了扭胳膊,憤恨的雙眼射出火一般的光。
鄒介受正待說話,忽見一青衣的太監騎馬而來,國老忙命人接住。太監跳下馬,急急地道:“皇後娘娘要來了,各位準備接駕吧。”
話音未落,就聞隱隱細樂之聲。一對對太監手執龍旌鳳翡,提著焚著禦香的銷金爐而來;然後一把曲柄的七鳳黃金傘過來,最後便是八個太監抬著的金頂繡鳳的版輿快步而來。眾人趕忙就地跪下。早飛跑過去一太監來,扶起國老。那版輿抬進大門,便有幾執拂太監太監抱來一卷紅氈鋪地。一垂柳腰、體態風流的宮女當先移步輿前,置了一綢軟的腳凳於前,“請皇後娘娘下輿。”
鄒白二人一麵驚訝宮裏怎就這麼快就得了消息,一麵跪下去,同其他人一起呼道:“恭迎娘娘。”
在一片朝喝聲中,身穿二色金白蝶紅大袖,束五彩攢花長穗宮服的宮徴薔登著青緞粉底的小朝靴踩上了紅氈,她衣袂翻飛,似彩蝶穿花般急步向內院走。
白子玉瞧著那輕盈而來的身影,忍不住正起頭看了一眼。哪知僅一眼,心跳加速,口舌發緊,血液沸騰起來,身體亦僵硬起來,就連周圍的空氣,都不再被吸入肺裏,而是變成了一種噴香的米酒,流溢在唇齒之間,讓人心旌搖動,進入微醺的狀態。
原來佳人妙顏當真可以醉人……
宮徴薔隱約覺著身後投來的異樣眼光,她微微轉頭,見國老身邊立了一位年輕的公子:麵若中秋之月,色曉之花,鬢若刀裁,眉如墨花,眼如桃瓣,睛若秋波。宮徴薔吃了一大驚,心下想到:好生奇怪,倒好象在哪裏見過武相一般,竟如此眼熟。白子玉迎上宮徴薔的注視一笑,別樣的風韻係在眉梢,眼角也堆滿了萬種情思。
宮徴薔駭了一駭,他怎生得如此像……甩頭拋開亂緒,宮徴薔對跟在一紅衣太監身後的中年男子說:“王太醫,就你跟本宮進去吧。其他人都到正廳歇著吧。”眾人又一片應諾,目送著宮徴薔和王太醫走遠,隻是誰也沒注意到,白子玉嘴角似嘲非嘲的冷哼。
一踏進寢房,宮徴薔就一眼望見了伏在床頭緊握宮角羽手掌的阮錦潤。她見他欲哭未哭,心酸地喚了一聲:“潤小弟。”而阮錦潤似呆了一般,默默地不作聲。宮徴薔隻得上到榻前,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阮錦潤這才雷驚似地轉過臉,“是你……太醫也來了麼?”宮徴薔強迫自己不去看他失了神的雙眼,指了指立在一邊的王之皓,“你不要急,我帶太醫來了。”本失魂落魄的阮錦潤一見王太醫,忽地渾身暴出一股勁氣,快步衝到王之皓跟前,提著太醫的衣領,將他臨空拋到床前,“快救人。!”
可憐王之皓摔得不輕,狼狽極至地爬到床前,顫巍巍地將右手搭到宮角羽的脈門上。
阮錦潤見王太醫突然變了臉色,急地一蹦,“是好……是壞?”
“大人的少陰脈怎會如此強?”這分明是……王太醫騰地站起來,伸手就去解宮角羽的衣帶。
“你幹什麼!”阮錦潤驚呼一聲,飛撲過來抓住王之皓的手。
王太醫冷笑一下,“‘望、聞、問、切’,下官自然是檢查傷口了。”說完甩開了阮錦潤的手。阮錦潤臉色狂變,想阻攔又不好阻攔,居然一時不知如何是好,隻得呆望著王太醫的動作。王太醫猛提一口氣,肅穆地揭開了宮角羽的外衣,“果然!文相居然真是……”大嚎一聲,王太醫急地退後一步,不想一腳踩到衣擺後襟,就地跌坐了下來。
宮徴薔冷靜地問:“是什麼?”
太醫一擺頭,嘲笑似地搖搖頭,“如我所猜,文相果然是個女人!”
宮徴薔一挑春山眉,不滿地說:“女人又怎樣?女人照樣一樣把國家治理得很好。論才學,論謀略,又有多少男兒比得過角羽?”
王之皓憤慨地罵道:“可恥!宮家居然把女人扶上相位!膽大妄為!古往今來,有哪朝哪代準女人入仕!想先皇英武明銳,竟被你們一群女人欺瞞至死!”
宮徴薔嗬嗬地笑一聲,“你怎曉得先皇不知道?他可是比你們任何人都清楚……”
王之皓驚得大嘴直開,“不可能!先皇怎會任由一個女子擾亂朝綱!”說完,王太醫更是怨毒地盯緊宮徴薔,“定是你胡說!”
宮徴薔輕蔑地俯視王之皓,絕美的臉上是濃得化不開的笑意,“擾亂朝綱?你捫心自問!角羽所做的哪件不是利國利民的好事?你說本宮胡說,那你說為什麼先皇眼看宮家勢大,卻放任不管?他奪了白家的軍權、殺了阮氏全族,為什麼單單放過宮家?”
“因為宮氏掌家是個女子!宮家不可能威脅皇權…他若是有心,輕而易舉就能以欺君之罪滅了宮氏……”王之皓不自禁接嘴到。
“沒想到王太醫如此聰明。”
“娘娘過獎了,妄自我以為先皇是因專寵娘娘,才對宮家網開一麵……”
宮徴薔的笑容倏忽之間就凝住了,“專寵……”眼神複雜地望向床榻,宮徴薔似又聽見夫君午夜夢回時的囈語,他那時叫著的名字……根本不是自己。
阮錦潤兀地揚聲,“王太醫,你還是先救人吧。”
王之皓不動聲色地笑道:“下官知道如此重大的秘密,想必皇後娘娘是不會放過下官了。我救人是死,我不救人也是死,那我還費心救什麼人。”阮錦潤氣得肺炸,他一腳踢到王之皓腰肝處,痛得太醫直冒冷汗,又擰住王之皓的肩膀,欲一掌拍碎太醫的天靈蓋。
“住手!”宮徴薔虛手一攔,對阮錦潤輕輕地搖搖頭,又對王之皓喝道:“你要與本宮鬥?你拿什麼跟本宮鬥?是拿你這膚淺的嘴皮子功夫,還是拿你一家十來口人身性命?骨頭硬的人,本宮見得多了。本宮進宮之初,就見先皇活拆過人骨……”說到這兒,宮徴薔生生地止住話,好半天才又鎮靜下來道,“就不想救也得救!”
王之皓深深地盯緊宮徴薔,握緊的拳頭在不自主地顫抖。阮錦潤見狀一陣發笑,“你緊張什麼?不就是拉著文相一起死麼……可你給我記住,角羽若真有個萬一,我絕對讓你後悔無比!不妨再告訴你一個秘密,我是曾經為世家名門的阮氏後人……沒錯,你不要這麼吃驚地看著我,我不但是阮家最後活著的人,更是宮氏掌家指腹為婚的相公……隻要有心的話,我可以利用宮家的權勢引發內戰,讓千百萬名大齎百姓替角羽陪葬!如果不想成為千古罪人的話,最好乖乖地救治文相。”
王之皓眼角都睜裂了,他啞著聲音道:“你瘋了,居然……”
“你做不出來。”
“我怎麼做不出來?”阮錦潤笑著問王之皓。
王之皓打了個冷戰,眼前男子給自己的感覺就像一匹受了傷的狼。想他本身就經曆了滅族之痛,親人不在了,其他人自然無關緊要……為了複仇,他定是會不顧一切。再看一眼阮錦潤黝黑得如旋渦般的眼睛,王太醫隻覺自己似要被吞噬了一樣。
“你救是不救?”阮錦潤直直地瞅著他問。
王之皓本已神情僵硬,聽到他的話,臉色就如一下子從魚肚白的薄暮裏跳出的血紅朝陽般鮮豔殘忍起來。太醫發出一陣類似野獸一樣的幹笑,“好一個皇後!好一個阮家餘孽!”戛然地止住笑,他一臉無奈地撿回掉在一旁的藥箱,踱步走到床邊,“若下官僥幸保文相一命,娘娘可開恩放過下官的家人?”
宮徴薔哀婉一笑:“本宮答應你。”
王之皓又轉頭望向阮錦潤,嘴巴動了動,終究什麼也沒說。怕除了文相,他不會在意任何人的生死吧……舊毒未清,新傷又至,以文相的身體定撐不過三年。到時候,大齎怕是要亂了。可她是生查子的弟子,難道不知自己身體差到了何種地步?
苦惱地笑一笑,王太醫從藥箱中取出一瓶藥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