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明浩說要離開一個星期的。我本想，也許是更長的時間。
    於家的人會留住甚至是困住他。
    沒想他竟隻去了四天。
    人們都不喜歡的一個數字。
    那一天，也是鄭飛離開的那個早上。
    於明浩回來了，一早就氣騰騰地衝了進來，當著所有人的麵把我拉出公司，一走進家門就砰得拍上了門。
    “小默，早上那個男人怎麼回事？”
    聲音震耳欲聾。
    我從沒見過這麼憤怒的於明浩，可是，我卻一點都沒怕。
    他吼，“公司裏的員工都看到了，那麼早從你這離開，他，他是不是在你這裏過的夜？”
    我沒有猶豫一秒，回答他，“是。”
    他身上的衣服帶著明顯的褶皺，眼裏滿是血絲，也許，是一晚上開車趕回來的吧。
    “你！”他緩了緩，壓抑著聲音，“是你的朋友？”
    他說，“沒地方住還是喝多了，借住了一晚，是嗎？”
    那麼小心翼翼地詢問，明浩，你是自欺欺人，也是，希望我騙你吧。
    我張張嘴，忍不住的絲絲戰栗，“是喝多了，不是借住。”
    我挑戰了一個人的極限，我懂。
    所以當他扯著我衣領，狠狠地俯視我時，我真的希望，他擲過來的是拳頭而不隻是目光。
    然後呢？
    我默默地等，他卻一直沒有反應。
    我抬眼看他，他的目光死死地定在我的脖頸間。
    那是——
    我從沒見過如此絕望的眼，沒有人能忍受，隻看一下，都狠狠地揪著人的心。
    明浩的拳攥得緊緊的，微抖，舉到我眼前，又慢慢地放下，猛然砸在一旁的玻璃桌上。
    散開的裂紋，豔紅的血。
    真的希望我是那桌麵的破碎。
    強大的外力一推，我踉蹌一下倒在沙發上。於明浩隨後壓過來，捏著我的下巴，每一個字都穿透我。
    他說，“我才離開幾天，你就忍不住了？”
    “啊？你說啊，我哥說得對，你就是個靠男人吃飯的人！”
    “你說話啊，小默。”怒火灰飛，似乎變成了一種乞求，他說，“小默，隻要你說不是，你就不是。告訴我，你以後都不會了，好不好？”
    ……
    我說，“你都看到了。”
    再次掃了掃我的脖頸處，他似乎發狠似的一捏，卻放開了我的臉。
    門被拍響的聲音震動雲霄。卻再也不能讓我顫動一下。
    我記得上學的時候，沒有人朋友，姐姐不在身邊，我喜歡看書。那時最不喜歡的就是為了愛人的主角撒謊騙對方，說是為了對方好，硬是要傷害彼此的一幕。
    非得如此嗎？
    在我還沒有想明白的時候，我的懦弱已經讓我退縮。
    那不是一種偉大，而是軟弱。
    那不值得讚美，應該被嘲笑。
    我嘲笑自己，走了一條自己討厭的路卻不敢回頭。
    明浩，你為什麼不打我一拳。一拳也不呢？
    工作還是沒有做完。
    當天的下午我就見到了聞名已久的於正輝，明浩的哥哥。
    渾渾噩噩，再次回神的時候，已經過了晌午。
    這種時候，竟還知道餓。
    剛剛出了門，就見到了於正輝。
    他站在出版社的門口，我看到我的同事們都在收拾各自東西。一片撒亂。
    追得可真緊，甚至沒給我自動離開的機會。
    肥肥胖胖的張姐抱著一箱子的東西跺過我的身邊，用不大不小的聲音說，“多虧了你啊，我們還能領到相當於三個月工資的遣散費。哼。”
    我站定，細細的看，知道送走最後一個同事，看清楚每個人對我埋怨的眼神時，心裏終於好受了些。
    我看了於正輝一眼，往回走，假裝自己是透明人，拿好自己的東西回家。
    家，很快我就再也不能這樣稱呼它了吧。
    可是，我懂，有人不會放過我，不會當我透明。
    於正輝跟了進來，他在身後，“你是成默吧。還真是驚豔啊！今天見到你，才有點懂，明浩迷戀你還是有點理由的。”
    我沒有做聲，笑了笑，也許笑得很難看。
    他走動了一些，看看四周，對我說，“你知道現在離開明浩，是很明智的。”
    “不過，你不必著急搬走，再住些日子也可以的。”
    於正輝的聲音和明浩的有些像，更輕柔一些，對我竟也算有禮貌。
    我回過頭，認真的看了看他，回答，“那倒是很好，不過，我找到住的地方了。”
    他似乎知道的很多，也聽出了我意有所指。
    冷哼一聲，也沒做追究。也對，我都離開了於明浩，接下來到誰的懷抱他還會在乎嗎。
    於正輝很快回到主題，“你注意到了嗎？每個人都領了遣散費，不過你的信封薄了一點，五十萬，支票。”
    他細細地觀察我，充滿不屑，似乎想要看精彩的一出戲，“你不是女人，不用講貞操，不涉及生育，五十萬，還可以吧。”
    我在心裏苦笑，我怎麼就沒有貞操。明明處男之身給了於明浩。
    表麵不動聲色，我隨口回答，“很好。”
    似乎抑製不住，抑或是不屑隱藏，於正輝笑出了聲音，說“你很聰明，隻有明浩一個人傻得要命。”
    諷刺味十足，但對象不是於明浩。
    笑吧，請隨便，回去告訴他，讓那個笨蛋忘了我。
    這個城市，我應該不再留戀了吧。它給予我的很多很多，多到我列舉不清。而我留給它的隻有一樣。
    足跡。
    除此無他。
    我本想再留兩天，好好的在屋子裏打包好自己的回憶。是啊，我要做一個有便宜就占的人。可轉而一想，還會有誰在乎呢？
    而且，這裏太悶了，悶得我喘不過氣來。
    於是於正輝離開後，我便開始準備。
    也許是準備大逃亡，夾著尾巴逃跑的那種，嗬嗬，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