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驚朝夕  第8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5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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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過一樓正廳來到院裏,已是月潔天高,豁然當照;一番景色,百影刺目,千方醉人。
    羅爾憶起自己在這世界,似乎是第一次見到這圓的月亮,這麼一想,月下和著黑衣人、怪獸的那幅畫麵,烙印於腦中,做了眼簾背景一般,在印象中竟久久不肯揮去。想得鬱悶,覺得黑衣人不應該這樣抓走蟲子,羅爾便四處打量起這後院。
    後院安詳寧靜,野獸與風景息息相映,百態平息,倒是符合所有夜晚的一般景致,也是常態規律,他先前的突兀作亂,攪了這一幅月照美景圖,使得獸群吃驚,斯加易惱怒,由此可知,這時常不知覺的任性妄為,不同於一般少兒的無知懵懂,於這文明和諧中,是差若天淵,卻也可愛。
    就繞著那一和二轉了轉,見它們似乎並沒多大動靜,早先的休閑神情經過那番攪亂,由驚得怒鳴,也轉變成此刻的安息假寐。
    四周確是靜的很,旅館大廳裏不時傳來幾個大漢的喝酒戲鬧聲,隔著淡薄空氣,也變得虛無飄渺,影響力在這院中是減了許多。
    羅爾帶著這樣的滿肚不甘,又晃到了旅館院外。
    這院外小路上一派的淡抹黑亮,半空中不時閃耀的暗黃微光照於地麵,不同於月亮的幽藍,使得孤單的小路也還呈現了那麼一絲溫暖;也不知精靈人是用了什麼法術,竟然將一串串發光的小蟲懸於半空用於照明,是固定不動的浮現,卻能肉眼可辨那展翅的振動。
    站定空蕩蕩的小路上,遠方隻有黑色相待,終是輸了一般吐出一口氣,羅爾抱著“賠了夫人又折兵”的心情返身回府,準備迎接斯加易少有的一頓責備,卻轉身突兀的見身後站著一個黑衣人,於夜色中格外吸引人。
    那身著黑色鬥篷的人靜立於地,不吐露絲毫將動的滂沱之氣,可卻預示一般風雲莫測。
    雖然與之隔了幾米遠,羅爾不能辨別對方衣帽下的五官輪廓,卻依然可覺那眼裏閃出來的犀利使他暈眩的要忘了一切。
    羅爾暗自咽下一口氣。這人是抱著怎樣的心情,使得用這般冷厲審視自己?這犀利後又是有怎樣未知的凶險降於自己……好銳利的眼神。
    倆人靜默了一會,羅爾許是察覺對方不同的厲害,竟是頭一次在沒有他人的束縛下,安靜定了這麼片刻……他心裏一番亂想,短衫下的身子微弱顫抖,腰間隨風鼓動的絲帶與額上輕飄的發絲,也無一處不顯示他的心驚膽跳:想跑卻又走不了……
    那不現的臉龐隱於寬大的連帽下,模糊的身影藏於厚重鬥篷內,在這夜色冷月裏,黑衣人與旅館泛黃的燈光下的悠閑人影相較,也是獨顯不同的身姿。
    這平常的夜色,黑衣人的降臨,竟給與了夜晚一個完全不同的詮釋。
    萬物不複,惟他一人。
    那人不發一語,向前緩緩伸出手,一襲黑衣隨風飄揚……羅爾心裏緊張,也不知為什麼見到這黑衣人便心生膽懼,繁華之城,眾生百態,與斯加易溫和的一段相處,種種回憶,此刻是全然不能抵消他內心的莫名恐慌。
    他小心的退後一步,眼睛盯著對方伸出的手一刻也不放鬆,害怕了那隻手便使出他不曾見過的魔法,一把了結了自己的脖子。
    那人的行動不似羅爾懦弱下想地“想要他命”的舉動,隻是用那修長手臂停於空中,便見從指骨清晰的手中緩緩飛出一隻蛾子……
    黑色蛾子宛如慢慢綻放的麗花,從遙遠處輕輕飄來……
    那蛾子……很想抓住那蛾子……那蛾子似乎要對自己說什麼?
    羅爾謎一樣伸手去接那蛾子。一瞬之後,落於羅爾手心的蛾子漸漸變紅,紅的宛如滴血,紅的變成了花冠繁茂的花朵。
    花瓣輕輕張合,漸漸四散,散得手心一捧,周遭一地。飄揚的花瓣,片片毀於黑暗。
    羅爾心裏一陣悸動,似乎心髒處被一隻手狠狠掐住了,不讓呼吸,不讓存活。
    那幾米遠外的黑衣人,不動聲色的看著他。
    羅爾輕輕上前一步,移步帶動的輕風使得周遭的花瓣輕輕飛揚。他小心且小聲的問道:“你是誰?”
    一直注視他的犀利眼底,此時利光漸漸消失,然後全無。那人黑袍一揚,帶動落葉在旋轉的枯美下,身影無蹤……
    羅爾恢複神情時,前方已空空如也。
    他愣住幾秒,抱住腦袋狂抓頭發,淒厲喊道:“啊!這人把我的蛾子給弄死了……”
    低下頭,訕訕走回旅館,他留下了院外的一片悄然。
    旅館大廳的人還是三五成堆,嬉戲作樂,也不知哪來多話,見有漢子把著酒壇子一罐一罐下肚,菜肴一口一口下喉,可還是封不住那誇誇其談的嘴,可想口水沫子到處亂飛,酒肉腥味四處彌漫。
    羅爾“唉”了一聲,垂頭喪氣上了幽暗的二樓,見著自己房間的門上,木牌還嵌入門內正閃耀著微光,便輕輕推開房門,然後眼見……床上躺著兩個纏在一塊的人。
    那倆人,神情迷離,光裸肌體,四肢交纏,大汗淋漓……有一人還正發出羅爾從未聽過的奇怪聲音……
    地上衣服亂散,床上人體交雜。
    羅爾腦中“嗡”的一聲,將那房門“砰”的一關,踉踉蹌蹌跑到這靠樓梯處的走廊,捂著胸口彎下身子,一身的冷汗,腦裏更是大亂。
    百般思緒,無從清理。
    天啊!剛剛看到了什麼!那絕對是兩個男人!絕對是兩個男人抱在一塊!!
    ……
    定神了片刻,羅爾整理好思緒,才又小偷小摸、鬼鬼祟祟摸著房門,想先找到斯加易的房間。
    不用多想,他定是剛剛走錯房間。
    敲了敲斯加易的房門,見門並沒關上,便輕輕一推,進了房裏。
    房裏閃爍著常年不滅的燭光,窗扇大敞,映照明月,窗外的微風吹來,使得羅爾隻想倒在床上大睡,先前的精神洋溢,此刻全然可拋。這般美景暖風,是大睡的好時刻。
    床上的鬥篷、包裹,依舊維持著用餐之前的疊放形式,斯加易顯然不在房中。
    唉。作樂沒了,玩具也被人毀了。這夜裏真是無聊……
    心裏感歎一聲,羅爾反身走向走廊,躡手躡腳靠著一扇牆,小心得越過一間房,推開門進入自己的房裏。
    這行動,演示著他的心虛。
    那幅顛鸞倒鳳圖,著實嚇了他。男女之愛,他懂,可不曾有過接觸;這男男之歡,自然嚇得住他。他摸不清道理,卻隻知自己不想靠近那有著倆人的房間,希望上天保佑他遠離這詭異的氣氛。
    進入自己房內,也不見斯加易。
    羅爾躺倒床上,將一旁的鬥篷亂七八糟裹在自己身上,眼睛盯著天花板發呆……
    聽到窗外是人聲鼎沸,還有嘰嘰喳喳的鳥鳴聲,羅爾睜開了眼睛,陽光直落入視線裏,拿手半遮臉上,一時的懵懂恍然全然不見:此刻自己裹在被窩裏,這被窩鋪於身上,邊角整齊,這般細致做法,還會有誰?
    窗外一片明亮,天氣晴朗,陽光普照。揉揉眼睛,跳下床,羅爾直跑向斯加易那間房。
    那房門微閉,羅爾輕輕一推,便從入門處透過窗戶,可看到斯加易在院裏正撫喂著一和二,一旁的青草,倒影著露珠的晶瑩,在陽光下一點一點,閃閃發光。飛奔樓下,剛入院裏,便聽見斯加易的聲音,“小爾。你已經醒來呢?我正準備去叫你。”
    羅爾想起昨晚不遂的惡作劇,擔心斯加易反映過來囉嗦他,便站於一旁,離斯加易有些距離,看看天,喜道:“啊!天氣真好!小易,我們一會要出發離開這嗎?”
    斯加易走近羅爾,笑道:“對,一會我們就走。”端詳了他一番,有些無奈:“你這發……還沒整理過……快些去房間整理,不然要耽誤行程。”
    羅爾撇撇嘴,往回走:“洗漱才一會的時間~就嫌我耽誤行程~”
    “小爾,你停一下。”斯加易叫道。
    羅爾轉身,反手於腦後,納悶問:“什麼事?”
    斯加易在腰間摸出一個東西。那東西在陽光下瞬間閃耀一色,於藍天青草的背景下格外顯眼。
    羅爾見斯加易向自己走來,將那東西戴於自己脖子上,還邊弄邊道:“以後戴著這個,比較方便。”
    羅爾一看,鏈子下墜著一顆晶瑩剔透的綠色寶石,正是那會變色的色石。
    這鏈子鏽斑點點,沒有鏽斑的地方,卻又泛著刺眼銀光,是鋥光瓦亮。
    鏈子以環形為節,交錯編製,粗細一般,樸實無華,份量較重。戴於脖上貼肌膚之處,卻有暖人的清涼之感,並不難受。
    羅爾揣測,這家夥必定是個老古董。再仔細想想,這不就是那眼鏡老頭脖上戴著的鏈子?
    “小易,你把鏈子買下來呢?”扭著鏈子轉著圈打量一番,羅爾納悶問斯加易。
    “對。買下來了。”斯加易露出似乎是完成了一幅傑作之態,退於羅爾幾步,滿意的打量他。
    羅爾仔細打量這東西:“這個東西有什麼用啊?聽你和眼鏡老板昨天說的話,似乎這東西是個寶貝?”
    斯加易淺淺一笑:“這鏈子有些防禦作用,能多少抵抗一些法術攻擊,例如,風、水、火……你不會攻擊法術,又沒有防禦之法,帶著這鏈子好防身。”
    羅爾心理喜不自禁:這世界真好!風啊、水啊、火啊……跟雜誌小說裏的內容一模一樣。便八卦跑到斯加易身邊:“小易,你會什麼魔法?我上次看你變雪~除了雪,你還能變出什麼東西?”
    斯加易一震,似乎不知道羅爾在說什麼:“什麼變雪?我不會變雪。”
    羅爾大叫:“你騙人!你失憶哪?我昨天明明看到你變出雪來。”
    斯加易想了一分,恍然大悟:“噢,你說我昨天製造得雪?”
    羅爾饒頭:“除了那,我哪裏還看到你變過別的東西?”
    斯加易嗬嗬笑道:“那雪……怎麼說呢?按實際來說,那雪隻是我用自身的氣操縱了自然界的元素,改造元素結構而製造的……”停了一會,看到羅爾是抱頭撓發苦惱狀,便直白闡述:“簡單說來,就是我將空氣內的液態凝成固態,並且改變了性質。”
    羅爾心裏直驚訝,啊,這魔法被小易一說,就沒魔法的味啦,便作頭暈狀,對斯加易嚷嚷道:“呃……算了……小易,我不看你玩魔法了……反正我知道你會魔法,你們都會……”
    斯加易又嗬嗬笑道:“要真會由虛無變幻出東西,這世間還沒人能擁有那能力。”
    倆人正說到此處,便見旅館內走出一個人。
    羅爾看了那人一眼,深藍短發,一襲藍裝,眉目深刻,表情肅然,正是昨晚走廊之中撞上的男子,也是他昨晚走錯房間,撞見的倆人中的其中一人。
    那男子走於院中,拿腰間寶劍支地,定神站著,望著天空不發一語,表情嚴肅的可怕。
    斯加易此時推著羅爾進入旅館,催道:“快去。快去。洗漱完了,我們好出發。”
    羅爾本來還想說些什麼,心裏一忖,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便被斯加易推著,嘟嘟囔囔上了二樓自己房間,進了房間便拿起桌上的漱口水,嘩嘩啦啦的漱口,然後對著窗子看著院裏。
    院裏,擁有淺黃頭發的少年從那藍裝男人的背後,輕輕攬住男人的腰,臉頰緩緩貼住男人的後背,與男人親昵私語。陽光溫暖,芳草遞香;情悸絲絲,鳥鳴花綻。
    斯加易推門進來,便是見羅爾端著個杯子,嘴巴裏塞滿漱口水,鼓囊囊的卻是對著窗子發愣不動。那頭上有發絲亂翹,也沒理順,便點名道:“小爾?”
    羅爾轉身看著斯加易,顯然還沒有發愣到呆子的地步。“嘩啦”對著旁邊的盆子吐出一口水,然後對著斯加易小心招手,神秘道:“小易,快過來。”
    斯加易將手中衣物放於床上,走到羅爾身邊,溫和道:“怎麼呢?”
    羅爾用下巴指著窗外,擠眉弄眼道:“你看。下麵兩個男人抱著一團。”
    斯加易往窗外瞧了瞧,皺眉對羅爾道:“人家戀人一起,怎麼呢?”
    羅爾睜大眼,吃驚道:“倆個男人誒——那是倆個男人……你不奇怪麼?”
    斯加易愣了愣,立即敲了下羅爾腦袋,怒道:“你還不快洗漱換衣,一會準備出發了。”停頓一下,又道:“這身上的衣服換了後,可以不用帶走。”
    那敲擊軟綿綿的,那怒聲一點都不凶。將手中水杯遞於斯加易,羅爾捂著腦袋,忸怩走到床旁:“最近小易不對勁啊……動不動就又凶又打的~”
    斯加易想笑,忍住道:“你還敢說。是誰淘氣,惹是生非?那一和二好好的,你也去作弄?”
    羅爾背對斯加易,不語。
    斯加易又道:“這樓下的戀人也是好好的。男男女女,有心便有情,有情便可以愛。男女之分,除了性別,心都是熱的,血肉都同呈紅白色,常識也秉承於自然,傳承於古上,是沒有分別的;男婚女嫁,是靠雙方心靈糾纏的默契,這是同一種類的交往。這倆個男人,心是血肉所做,智識同樣分享於自然,倆人沒有敵我之分,沒有邪念鬥爭,融洽相處久在一起,有情便愛了,有愛親昵了,分享彼此的苦愁甜樂,樂意同在,這也是同一類的交流,為何就奇怪?”
    羅爾繼續不語。就是不出聲音。
    斯加易也不惹羅爾,輕輕關上房門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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