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杳芍確實是個招人心疼的孩子，他身上的傷七七八八前後將養了有半個月，方見大好，期間蘇小禾按他所形容人的模樣，找到了對他下重手的人，令她驚訝的是，對方竟是她作為惡名昭著的玲瓏公子時沆瀣一氣的朋友之子，不得不說世事變幻無常。
    對此，李承錦調侃道，龍生龍，鳳生鳳，下一句不太好聽，自然沒敢說，不過免不了遭蘇小禾白眼，道，“是啊，我們當初是惡霸，如今各自的兒子還是惡霸。”
    李承錦愉快地笑，點頭，“不錯不錯。”
    蘇小禾不想出麵，李承錦自然一力承包，盡管對於顧杳芍乃顧城之子一事耿耿於懷，心頭不爽，但答應了小禾的事還是要完成的。
    明日就是年三十，周圍氣氛都不錯，李承錦也樂得輕鬆——他把任務派給了兩個兒子。
    少棠原本是要和樓瑤去街市買些竹節塊回來的，奈何樓瑤迷上了養兔子，不僅把那隻白兔收歸己有，連水清打的幾隻灰兔也未能幸免，費盡力氣在他臥室前的一塊花圃裏辟了塊地方，搭起了小窩棚，每次少棠找到他時，他都是一副灰頭土臉的樣子，鑽在窩棚邊給兔子喂草。
    少棠大有恨鐵不成鋼的味道，“你能不能不要整日裏的忙兔子，你需要接觸人群，而不是畜生。”樓瑤確實不善於與人打交道。
    樓瑤瞄了他一眼，蹲在地上問他，“你又找我去哪裏？我暫時不想出門。”一身的白衣裳成了灰不溜秋的，站起來一拍，一層土。
    少棠揮揮手，擋開不幹淨的空氣，蹙著眉頭，“明天三十啦，當然是上街買些竹節回來，然後明天盡情點。”
    樓瑤搖頭，“沒興趣，你自己去吧。”
    少棠哀號，“你不要這麼冷淡嘛，從我那天教你騎馬回來，你就再也沒陪過我。”
    “可是我要養兔子。”樓瑤一本正經的答道。
    “交給下人就行了，一時半會兒又餓不死。”少棠過去拉他手，“跟我走嘛。”
    “不行不行，我一會兒要陪小禾出去一趟，你找小王爺好了。”樓瑤連連往後拽，堅決不去。
    “陪我娘去哪裏？”少棠不明白，怎麼才幾天功夫，樓瑤和小禾關係這麼好了？
    樓瑤臉蛋一紅，避開他的眼神，結巴道，“我、我暫時不能說，回頭你就知道了。”
    少棠輕嗤，“還保密~”
    “哎呀哎呀，你自己去好了，下次一定陪你！”
    少棠隻能甩手走人，總不至於強人所難，何況樓瑤與小禾交好，也算是他樂見的。
    水清在少棠的院子找不到他人，就曉得少棠去見樓瑤了，一揮手，對仆人說，“把小少爺帶到王爺書房，就說我們在等他。”
    還沒跨出蘇府大門的少棠就被提了回去，悶悶不樂地往書房走。
    李承錦說，“年前最後交代你們兩件事，完成好了就該過年了。”
    少棠講，“即使不完成，我也照樣過年。”
    李承錦笑著看他，說，“但我保證你一定過得不快樂。”
    水清噗嗤笑了出來。
    少棠心道，討好小禾的話你來說，事情我們來做，威脅人是下作的手段，身為王爺卻把這種手段使得爐火純青，水潑不進，偏偏總是對自己兒子施行暴政，錦王爺應該為人不齒。
    李承錦輕飄飄地哼哼兩聲，少棠立刻挺直身板，諂媚笑道，“爹，你說吧，保證出色完成！”
    李承錦的理論是，惡霸與惡霸，總有共同語言。
    少棠一臉晦氣，低咒道，“爹太缺德了！讓我去教訓那個惡霸？！”俗話說，強龍不壓地頭蛇，這不是明擺著讓他去找死嘛！
    水清握住他手腕，“對，思維方式相似的人比較容易溝通。”
    少棠怒道，“你諷刺我？”
    自從那一吻之後，兩人相處的模式似乎有些變化，少棠仍舊對水清親昵異常，隻是除了乖巧以外，他開始在水清麵前展露他愛耍小性子的習慣。水清更愛這樣的少棠，因為這才是真正的他，多麵豐滿，有著蓬勃朝氣的鮮活氣質。
    “沒有，我隻是覺得你有比他更橫的潛質。”
    少棠咬牙切齒。
    “那顧杳芍那事兒呢？也輪到我頭上？我甚至不認識他，慰問什麼慰問。”少棠始終認為被打是技不如人，應該自己躲起來哭。
    水清眉頭輕蹙，想起了顧杳芍的模樣，歎口氣，“顧杳芍……你應該會喜歡，他才是真正的乖巧可人，溫和文雅，若不是身子不好，也不至於被人欺負。”
    少棠嘿嘿一笑，“軟柿子？”
    水清拽他耳朵，輕輕一笑，“別胡說。”他左耳已經戴上了修繕過的耳釘，原本長長的鏈子截成了一顆不規則的釘狀，仍舊耀眼奪目，配著少棠精致白皙的臉龐，盈盈生輝，流光溢彩。
    少棠嘻嘻一笑，貼上他，環住水清的腰，“你得陪我一起去。”
    “本來就是這麼安排的，爹認為有我在，你衝動後不至於下場太慘。”見少棠麵色不豫，水清無辜地加了上一句，“這是他原話。”
    “我還打算去買竹節的，這下子全泡湯了。”少棠招呼下人將兩匹馬牽來，仰起臉看水清，“樓瑤迷上了養兔子，為了那群殘廢兔子，任我怎麼拖都不走，如果那會兒動作快些，我說不定就逃過一劫，不需要幹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了——顧杳芍的問題，憑什麼交到我手裏。”
    “咱們心知肚明不是嘛。”水清衝他眨眼，“竹節我陪你去買好了。”
    水清翻身上馬，深綠色的衣袍憑風而動，動作幹脆，煞是好看，端坐在馬上，朝他微笑，玉麵烏發，目朗如星。
    少棠不自覺地咽了口口水，隻能感歎哥哥君子如玉，儒雅端方，心裏大歎與他的差距，低頭看自己，小身板還是少年模樣，瘦瘦的，沒什麼男子氣概。
    水清失笑，“看什麼呢，還不上馬。”
    少棠說，“哥哥，我能不能和你一塊兒，騎火蓮？”他試探。
    水清眉尖一挑，溫和笑道，“不行。”
    “為什麼啊？”
    “集市人多，遭人口舌不好，此處不比京城。”京城怪人多。
    少棠撇撇嘴，不得不承認水清是對的，但考慮這麼多，不累嗎？想一起就一起唄，快樂就行。
    慢吞吞的爬上他的老馬，少棠抱著它脖子低聲說，“其實我還是愛你的……”
    正如周雀之於李少棠，白崇仙之於顧杳芍。
    白崇仙有一個仙氣飄逸的名字，也有一副俊美高大的身材，奈何行事風格與周雀完全一樣，一副好相貌平白失之於流氣。
    少棠對這種人還是很不屑的，因此他對於自己與周雀並列京城首害行列很是不滿——他李少棠是風流而不下流，周雀是下流不懂風流。
    水清對此的解釋是，就像江湖的兵器譜，每個人都有自己拿手的，無奈少棠和周雀使的兵器相同，雖然出手方式不一樣，但殺傷力一樣強大，並列實屬正常。
    少棠嗤之以鼻。
    白崇仙的爹今日不在，管家隻得叫出自家少爺招待兩位京城名人，一臉局促。上好的普洱往外拿，小心翼翼地隨身伺候著。
    少棠湊到水清耳邊，小聲問詢，“你說我該怎麼和他講？直接吼他，讓他把人交出來，給顧杳芍道歉去？還是好聲好氣的談談？”
    水清瞟了他一眼，少棠又道，“其實我比較喜歡用鞭子。”作了個抽的姿勢，他揚唇笑道，“很爽快！”
    “你還打算惹禍？”
    少棠聳肩，無所謂道，“他和周雀不同，我抽他，他爹不敢拿我怎麼著。”
    水清點點頭，“所以你和周雀並稱京城第一惡霸不是沒有理由的。”
    少棠沮喪地垂下腦袋。
    白崇仙大步跨進客廳，頓時一驚，楞楞地看著客位上坐著的，抬頭一笑的少年。
    姿容豔麗，妖而不媚，清透的皮膚，閃亮逼人的大眼睛，眼角上翹，笑起時唇角上揚，勾魂攝魄，動人異常，一身素色棉衣，外罩一件黑狐皮，包裹得有些臃腫，卻讓他的臉看起來越發的精致小巧。比之顧家杳芍，明顯的有過之而無不及。
    再看他身邊這位，清瘦雅致，如淨水沉蓮，眉目如潑墨山水，淡卻味足。
    少棠瞥向木楞著的白崇仙，對水清對視一眼，起身揚首道，“你就是白崇仙？”
    白崇仙立時回神，邪氣地挑眉，朗聲笑道，“怎麼，小王爺知道？”
    少棠看了眼仍舊坐著的水清，微微一笑，望向白崇仙，“如果你願意，請叫我小少爺，我哥哥才是錦王府的小王爺。”
    （晚間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