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棠對被他摟在懷中的樓瑤說，“我外婆和外公都是很好相處的人，他們見到你一定很高興，因為我總是很調皮，而你這麼乖巧。”見他睡得發絲微亂，他偏過頭去問他，“樓瑤，我給你梳梳頭好嗎？”
    樓瑤忽然露出一絲羞赧的神色，扭過身子，想避開這過於曖昧的動作，垂下眼睫說，“不了，我自己來就好。”
    為彼此梳發，這種行為更適合於夫妻之間，即使與少棠同是男子，他也會覺得別扭。
    少棠卻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你躲什麼？我可不輕易幫人梳的哦，除了我哥哥，你是第一個享受到這種待遇的。”
    樓瑤將被子推開些，理好衣裳，從車廂的壁櫃裏找出梳子，閃過少棠要來奪的手，輕聲說，“我自己來。”
    少棠不依不饒，“我還就不行了今天！”他壓住樓瑤就搶過梳子，“我給你梳！”瞪了他一眼，“生病還不老實！”
    樓瑤精神不好，恍惚著沒力氣，被他這麼一撞，直接倒在車內，少棠嬉笑著趴在他身上，說道，“我就喜歡伺候你！”
    樓瑤翻了個白眼，緋紅的麵頰上雙眼靈動，因為發著低燒，眼裏彌漫了層淡淡的水氣，孱弱裏帶著些別扭的倔強，煞是動人。
    少棠已能算是久經情場，各色美人看了不少，可從他見到樓瑤的第一眼起，就對他有著莫名的好感。他喜歡看樓瑤被嚇得直發抖，喜歡看他色厲內荏的對他發火，喜歡看他不屑地朝他翻白眼……樓瑤所有的表情都很生動，生動得叫人無法拒絕。
    樓瑤看見少棠微微眯起眼時，心裏有著不好的預感，可究竟會發生什麼他也不知道。還帶著少年青澀的身軀擋住了車裏原本就不亮的光線，樓瑤隻能隱約辨別出他精致的麵龐上溢著邪氣的笑。僅用玉簪別著的發垂落下來，烏黑油亮，絲般光華，有幾綹癢癢地落到他麵上，樓瑤發覺，他的心跳變得不太正常。
    當少棠形狀姣好的唇離他越來越近時，即使樓瑤再無知也明白少棠的意圖了。
    他啊一聲尖叫出來，不知哪裏來的力氣，一把推開少棠，快速爬到車邊，撩開門簾猛透氣。寒風撲麵而來，他卻覺得這樣才能使臉上不正常的血氣褪去些。
    經他這麼一推，沒設防備的少棠猛地撞向車壁，嘭一聲響，幹脆利落。
    樓瑤聽得響聲也吃了一驚，立刻回頭，卻見剛才還捂著腦袋的人已衝著他傻樂了，臉上還糾結著些痛苦的表情，這讓他看起來怪異無比，可這下撞似乎並沒撞醒他，少棠繼續用著漫不經心的口吻同他說，“瞧把你給嚇的，我不過是逗逗你嘛！使這麼大力推我。”
    樓瑤扶著車邊的手一下子捏緊，喝他道，“有你這麼逗人的嗎？！”如果他再慢一點，他就……
    少棠被他突如其來的一喝喝楞住了，眨著眼睛看他，手還沒來得及從腦袋上收回，結巴地說，“你、你發這麼大火幹嘛呀……”
    樓瑤長出一口氣，閉上眼，“少棠，你不要總拿我開玩笑。”他開不起玩笑的……
    少棠剛才那一下撞得著實不輕，到現在還沒緩過勁來，腦袋一下一下的鈍疼，可他見樓瑤神色不對，趕緊手腳並用，爬了過來，不顧樓瑤掙紮，硬是抱住了他，摟著他腦袋說，“樓瑤你別這樣啊，我以後不亂來就是了，你要哭了？”
    樓瑤扭過臉去，悶聲道，“誰要哭了。”
    “那你為什麼不看我？”他撫著他臉蛋著急的說。
    “誰要看你！看你這個小色狼？！”
    少棠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掰著樓瑤的臉，非逼他正視自己。樓瑤恨恨地瞪著他，不甘示弱。
    “我在京城惡名有許多，但從未有人叫過我小色狼。”他笑得很開心，耳上那串水晶的鏈子一閃一閃的，“縱使是喝花酒，我也比較喜歡兩情相悅，強迫的事，我做不出來，那有損我的風度。”
    樓瑤被他說得麵紅耳赤，“誰又提你喝花酒的事了！你愛怎麼喝怎麼喝，虧你總是風度風度掛嘴上，可你對我做的事，哪件是有風度的？！”
    “你說哪件沒風度？”他好整以暇，笑看他，“我覺得我對你的每件事，都照顧到你的情緒，希冀給你最大程度上的愉悅~”
    樓瑤拚命往後仰，希望能避開少棠越貼越近的身子，“李少棠，你怎麼這麼無賴！你在你哥哥麵前裝得那麼乖巧，為什麼對著我就總是一副流氓樣子！你離我遠點！我討厭人抱著我！”
    “因為水清是我哥，我自然要對他乖巧，可你不同。”他湊過去在他頸間聞了聞，動作熟練輕佻，惹得樓瑤大怒，臉色由紅變白。
    “李少棠！”
    “李少棠！”
    異口同聲。
    少棠嚇了一跳，趕緊鬆開手來，緊張地瞧向車外，一見來人，頓時驚了。
    他這才注意到，不知什麼時候馬車已經停了，李承錦站在車外，身後跟著麵無表情的水清。
    他知道他禍闖大了，當下一陣頭皮發麻。
    李承錦深吸一口氣，“李少棠，你給我下來。”
    少棠不進反退，神色慌張。
    樓瑤知道可能是他剛才那聲尖叫引來了大家，再看少棠嚇得麵無人色，心底冒出一陣愧疚，貼在車邊不敢說話。
    少棠看見白色的霧氣從李承錦嘴邊冒出，比寒風更冷的聲音傳來，毫無感情，“李少棠，出來，立刻。”
    少棠看見站在他爹身後的水清，眸光一閃，似是不忍，以為能求助於他，可轉眼又見水清撇過頭去，引馬走了。
    咬咬唇，知道自己在劫難逃索性也就放開了。他還有心思衝樓瑤尷尬地笑笑，“別擔心。”
    樓瑤捏著他袖子的手一抖，避開他的眼神，“誰、誰擔心了……”
    站在馬車邊，少棠注意到已經到了揚州近郊，位置空曠，四周還沒什麼人家，水塘卻已經不少，隻是多半結了冰，看上去蕭瑟蒼涼，車馬停在半道上，許多侍衛悄悄觀察著這邊，他歎了口氣，低下腦袋認罰。
    李承錦問他，“你認為周雀是個什麼樣的人？”
    他看見少棠眼裏厭惡、憎恨等情緒一閃而過，隨後聽他低聲說，“不學無術，紈絝子弟。”似乎覺得不夠，又咬牙切齒地加了句，“下流卑鄙！”
    李承錦冷笑一聲，“比之你如何？”
    少棠錯愕地抬頭，“爹？”
    “如何？”
    “我……我和他不一樣。”他分辯道。
    “哪裏不一樣？”
    少棠急了，“我就是逗樓瑤玩兒的，沒打算和他怎麼樣，我怎麼會和周雀是一類人呢！”
    “可你的行徑呢？”李承錦的表情絲毫沒有鬆動，“京城人為什麼要將你和周雀列在一起，你就真的沒考慮過？都說人以群分，在別人眼裏，你和他，完全一樣！”
    這話也太重了！少棠不服！
    “我怎麼可能和他一樣！你可以問問這裏的侍衛，在他們眼裏，我就是周雀那類人嗎？！”
    眾人麵露不忍，卻無一人為他說好話。
    樓瑤怯怯地喚了聲，“王爺……”
    “樓瑤你認為李少棠是個好東西？”李承錦對他微笑，樓瑤卻在心尖打了個凸，剛欲出口的話又縮回了肚子裏去，低著頭看車板。
    “爹！”
    李承錦很少教訓他，即使是教訓也不會這般嚴厲，他喜歡和顏悅色的與少棠相處，盡管很多時候寵得他沒大沒小，但在原則性的問題上，李承錦再不願意任他放浪形骸下去了。李少棠，他缺少管教。
    水清和小禾站在到了李承錦身邊，他這才神色微動，扶住小禾的腰，說道，“我們繼續趕路吧，再過一兩個時辰就該到了。”
    蘇小禾麵露不忍，瞥了眼頗覺委屈的少棠，終究沒說話。
    “李少棠，我隻是在警告你。”臨走時，李承錦說，“注意你的言行。”
    少棠身子一晃，眼裏忽就浮出一股淚水來，撅著嘴可憐兮兮的站著。
    樓瑤拉住他手臂，輕輕喊道，“少棠……我……”他咬了咬唇，“對不起……”
    少棠搖了搖頭，“不關你事。”他像是想不通，抬頭問他，“樓瑤，你說，我真的和周雀一樣……一樣惹人厭嗎？”
    樓瑤沒回答，看著少棠那張麵孔，縱然再怎麼真實的想法，此刻也一句說不出來。
    “少棠，要和我一起騎馬嗎？”
    少棠抬起頭，輕輕地喊了聲，“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