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的錦王婚禮，寶馬配雕車，冠蓋滿京華，花香十裏，氣質絕然的錦王爺傲然坐於高頭大馬之上，麵龐清潤，眉眼帶笑，一身紅袍，袖口袖金色騰蛟，發戴瑩白樸玉，腳蹬鹿皮短靴，迎娶金尚書孫女，揚州大戶蘇氏人家閨秀小禾。
    迎親隊伍除陛下親點之皇室成員外，另有京城大富嫡子林秋，金尚書之孫，新科狀元郎金采。
    四年後，人們依稀記得當初的盛景，錦王爺之子李少棠已近四歲。
    沒錯，錦王妃奉子成婚。
    四年裏，沒幾人見過深居簡出的錦王妃，隻知錦王妃的哥哥——金尚書的另一外孫——成為蘇記的真正掌權人，進退有禮，模樣精致漂亮，瓷白秀美，不似真人，人稱玲瓏公子。
    錦王爺與錦王妃的兒子名喚李少棠，是人見人怕的混世魔王，一張小臉不遜京城任一少年，性子卻另人不敢恭維。京城人都說，揚州果然好風水，出來的男孩子都清透如夢，這是交情話。
    用錦王爺自己的話說，你真是像足了你娘。
    蘇小禾一身藕色男裝，身材纖細，皺著眉頭道，“胡說，我小時候比他安分多了！”
    “你娘講，你小時候狗見都嫌。”錦王爺絲毫不給麵子，輕笑著刮了刮她鼻子，“又懶又讒，如果不是顧城偶爾睬你下，你連打鳥的朋友都沒有一個。”
    蘇小禾氣悶，撇過頭去不屑道，“少棠比我有過之而無不及，狗見狗躲，又懶又讒，還會埋汰人、使詐，如果不是水清，他……”
    話沒說完便被人小鬼大的少棠打斷，“蘇小禾，你不要血口噴人，毀我一世清名！”
    蘇小禾看著那個穿得貴氣異常，梳著發髻的小男孩，頓時就是一肚子火，衝上去就要掐他，少棠卻眼尖得及時躲到李承錦身後，搖頭晃腦的朝她吐舌頭，拉著水清的手道，“我隻要水清哥哥，其他人怎麼看根本無所謂！要你管，要你管！”
    李承錦趕緊上前擁住蘇小禾，當著少棠和水清的麵親了蘇小禾一口，笑道，“你又和少棠鬥嘴，他小，你也小嗎？”
    蘇小禾臉紅了個通透，極大的眼不滿的瞪著李承錦，幽深如同潭水，不可見底，卻盈盈泛著波光，小聲道，“誰讓他嘴這麼損！水清才是我親兒子！”
    少棠不屑的撇嘴，翻了個白眼。
    水清已經十三，身量開始拔高，如同一棵青竹般秀雅頎長，他靜靜站在一旁，始終靜靜的注視著身邊的弟弟，麵龐帶笑，氣質清澈如水，真真正正的人如其名。
    他在京城已經頗負才名，文采裴然，當年的狀元郎，如今的兵部侍郎金采便是他的授業恩師，盡管不是啟蒙恩師。
    錦王爺仍舊是如日中天，權傾朝野，可提及錦王府的小王爺，人們都認為是李水清，他雖隻是庶出。
    李少棠？京城人說，錦王爺家的大公子李水清，那是用來培養的，小公子李少棠，那是用來寵的。
    李承錦看著身邊的少棠，柔聲問道，“少棠，你今天和哥哥去念書了沒？”他指指天，“日上中天了。”
    少棠就開始嬉笑，眨著一雙承自蘇小禾的點漆黑眸，單純而美好的模樣，道，“爹爹，哥哥說我今天不用學習，因為我能把整本《道德經》背下來了，算是獎勵！”
    李承錦完全不為所動，點點頭，“我記得你昨天也是這麼說的。”
    少棠的笑就僵在嘴邊了，怯怯的往後退，他還是怕他爹的。
    蘇小禾望著他得意的笑，眉尖上挑。
    “哥哥……”少棠趕緊求助於寵他的哥哥。
    水清隻是拍拍他腦袋，清冷淡然的模樣便溫和細致起來，“父王，少棠他昨天臨了一整本貼，今天就少些任務，讓他歇歇好了。”
    李承錦抿嘴笑，看了身邊的蘇小禾一眼，答應了。
    蘇小禾一甩袖子就要走，臨走還不忘瞪那個臭小子，“便宜你了！”
    少棠抱著水清的腿壞笑，“蘇小禾，有你這麼做娘的嗎？”
    蘇小禾身邊是高挑的錦王爺，由他懶著腰，頭也不回的走了，他雖穿著男裝，卻與身邊的錦王爺異常和諧。
    垂柳已經抽嫩芽，微風拂過便輕舞飛揚，搭著那二人肩頭落下，蘸著水麵。
    少棠揚起頭來，第無數次問水清，“哥哥，為什麼蘇小禾她從來不穿女裝？”
    水清將他抱起，點點他小鼻子，笑道，“少棠，要叫小禾娘，沒禮貌。”
    少棠不依不饒，環住水清脖子，小貓一般的蹭他脖子，“我喜歡叫她小禾，這樣我會非常愉快，爹說了，人活一世，就是為了愉快的，不然他也不會娶蘇小禾。”
    水清失笑，父王怎麼可能說這種話？錦王爺家的少棠說十句，你最多隻能信三句，可他還是點點頭，一本正經道，“少棠說得對。”
    少棠反到不好意思起來，蹬了蹬腿，撒嬌道，“水清哥哥，我們還是去臨帖吧，不然爹爹會生氣，臨完我就去玩，舅舅一直等不到你會罵人的。”
    水清誇他，“少棠終於知道為哥哥著想了，哥哥很是欣慰！”
    少棠撅撅嘴，“瞧不起人，除了你們，夫子一直誇我出類拔萃，說我將來定不輸小王爺李水清。我是要揚眉吐氣的！”
    水清失笑，“你在這附近已經夠揚眉吐氣的了，隻要你一出王府門，周圍連一隻狗都找不到，你還想怎麼樣？”
    少棠麵上掛不住，掙紮著就要下來，抬起頭嚴肅認真的看著水清，“爹說，做人要憑良心，哥哥，我從來不做違背良心的事，你不要聽蘇小禾誹謗我，那樣不公平！”
    水清唇角帶笑，點點頭，“那你怎麼解釋這段時間都沒有朋友來找你這事？”
    少棠臉色泛紅，似乎還想辯解，卻被水清一把抱起，安慰道，“其實沒人陪你玩也沒什麼，有哥哥在，哥哥陪你，不論是爬樹還是挖洞。”
    少棠的臉一直紅到耳根，埋在他哥哥脖子邊不說話了。
    中午蘇小禾與李承錦回來吃飯時，少棠正安靜的臨著帖。
    蘇小禾輕輕推開水清的書房門，瞧著裏麵的動靜。
    少棠坐在水清腿上，小小的腦袋低垂著，一筆一劃的臨著字。
    水清單手環他腰，另一手握著少棠白皙柔嫩的手，在窗口透進來的淡金色光柱裏淺淺微笑。
    她忽然心頭就有些酸澀，少棠這個孩子，他關心得太少，每日忙於生意，常常半天瞧不見這個在漸漸長大的孩子，有時候伴著月色回來，少棠已經在水清床上睡著了，長長的睫毛，清淺的呼吸。
    她愛這個兒子，盡管他調皮搗蛋，破壞力極強。想著當初生他時的痛苦以及現在他帶來的快樂，這才發覺，其實一切都值。
    李承錦說得沒錯，少棠就是他孩提時代的翻版，一模一樣的性格，那時他有顧城，如今少棠有水清。
    顧城家的女兒比少棠要大一歲，可寵愛卻遠遠不及少棠。
    當初他一心一意要嫁的人，終究還是成了別人的丈夫，別人的父親。他們的錯過得那麼可惜，顧城愛著她，正如她愛著顧城，隻是顧城太過驕傲，失去時才發覺忘記了付出。
    她蘇小禾做了十七年的男子，一輩子愛的卻隻是男人。
    當她以為自己是男人，不顧一切的愛上顧城時，她就知道，其實愛就是一種感覺，無關於其他，拋開身份地位，我們隻是人。
    少棠長長吐了口氣，輕笑出來，回頭對水清說，“我臨完啦，哥哥，你該獎賞我！”
    蘇小禾看著少棠撅嘴的動作皺眉，心道，他究竟要什麼獎賞？
    水清把他的不腦袋推過去，無奈極了，“親親臉頰就好了。”
    少棠又不依不饒的轉回來，水靈靈的大眼睛控訴的瞪著水清，“我偏不！親嘴！”
    水清皺眉，佯怒道，“怎麼能親嘴巴呢？就親臉頰。”
    蘇小禾大驚失色，少棠小小年紀便學會了這些？可他究竟在向誰索吻，他看清楚了嗎？
    水清歎了口氣，湊過去要親他臉頰，少棠就一動不動的看著他的眼睛。
    蘇小禾眼珠都快瞪掉了，難以置信的看著他們。
    就在水清快碰到這小家夥細嫩的臉蛋時，少棠快速的扭過臉來，讓水清的嘴巴結結實實的觸上他紅紅的小嘴。
    水清頓時楞住了，竟沒反應過來。
    少棠笑眯眯的在水清嘴上再次一啄，分開的嘴巴上水潤水潤的，整個人漂亮得像隻瓷娃娃，天真爛漫。
    “哥哥，你親到我嘴巴了！”他愉悅的說。
    蘇小禾猛的推開門，咬牙切齒的瞪著少棠，吼道，“李少棠，你怎麼這麼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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