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0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8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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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IELING和方麗蓮的關係開始變得古怪。
    對於方麗蓮,BIELING還保持著以往那樣周到但卻疏遠的態度,甚至比話沒有講開前更加周到小心。而方麗蓮…
    她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現在該以何種態度對他。
    那晚之後,她趕了BIELING上樓,自己在客廳呆做了一整晚,終於做了決定——既然這從始至終就是件錯誤,那就不要再繼續下去了。第二天天蒙蒙亮就出門找了診所想流掉孩子。偏偏走到診所門口感覺到了肚中孩子的踢動,所有勇氣頃刻間化為烏有,呦呦哀哭著癱坐在地上。等她心思若喪的回家,卻正見四處找不到她臉都嚇白了的BIELING,
    “感謝主你終於回來了,急死我了…”
    方麗蓮握住他伸過來的手,遲疑一下複又輕輕推開,
    “我沒事…就是出去轉轉。”
    她也嚐試著出去找工作,但沒有什麼正經地方肯雇傭一個懷孕的外國女人。她也想過要不要去唐人街看看,可她的驕傲又不允許她去做小賣店的櫃員。
    隨著她腰身的漸漸隆起,BIELING對她的關懷與日俱增。偶爾,她也會嚐試著和他憧憬下兩人的未來,幻想下孩子是男是女,會長得比較似誰…可每每看到BIELING聽到這些後那溫柔卻尷尬的眼神就止住了。
    她該鬧的,她該拒絕,她知道。畢竟,這裏是法製國家,而她,是他的妻。可一想到那晚BIELING談起表哥時趴在自己膝上如孩子一般的哭泣,她就再也提不起氣來。甚至,有時候趁BIELING不在家,她會打開他的房間,自己躺在他的床上看滿屋的表哥照片,
    ‘BIELING拍攝這些照片時的心情一定很幸福吧…’
    然後輕輕的歎氣——他也是個苦命的人。
    日子就這麼一天天的挨下去,BIELING對她越發的小心翼翼,而她,也漸漸的肯和他講話,每到這個時候,BIELING就會很開心,甚至請教她中文——那本日記他讀起來已經毫不費力了,他的中國字也越寫越好了。方麗蓮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讚揚他進步神速,她隻知道,自那晚之後,她再也不會坐在廊邊欣賞外麵的棕櫚林了。
    心情再複雜,肚子裏的孩子也在一天天的長大。BIELING早早就送她進了醫院,到了臨盆那日,鎮痛來襲,方麗蓮竟忽然有了種即將解脫的眼神。BIELING握著她的手,跌跌撞撞的跟著抬她的擔架車到了產房門口,臉上的慌亂是真切的,方麗蓮一路深深的看著他,跟自己說,無論如何,這樣,就夠了。
    幾個小時的痛苦,幾次痛到極致間,方麗蓮覺得自己仿佛看到了已經過世的母親在向自己招手,那時候甚至想過放棄,但心中的不甘還是讓她繼續聽著旁邊大夫的指令呼氣、吸氣…
    終於,耳邊傳來了嘹亮的哭聲——孩子到這個世上為什麼要哭呢?是因為他們也知道下麵的生活會有多苦嗎?——那一瞬間,方麗蓮昏昏沉沉的腦子裏閃過很多念頭。
    “是個男孩兒,3。6磅。”哢嚓一聲,臍帶剪斷。
    護士托著渾身血汙的孩子在她麵前晃了一下就到旁邊清洗去了,方麗蓮仿佛被雷炸醒一般回過神來,用已經喊叫得嘶啞的聲音,
    “給我…給我看看…”
    “夫人你現在需要休息,你的兒子很健康別擔心。”另一個護士伸手安慰她,卻被她用這個時候不可能擁有的力量揮開,伸出雙手,
    “給我看看,求你…”
    護士隻得把剛清洗過的孩子托到她麵前,方麗蓮的眼神緩緩掃過孩子全身,終於閉上眼睛,
    “好了…”
    門外的BIELING剛得到‘一切順利’的消息就看到麵色蒼白的方麗蓮被推出來,馬上關切的俯到旁邊,
    “你還好嗎?”
    方麗蓮緊緊閉住雙眼,隻說了句,
    “我答應你。”就揮手叫護士推自己離開了。
    隻留下BIELING孤單單的站在走廊中,怔愣半天才明白她在說什麼,靠牆滑坐在地上惙惙低泣到嚎啕大哭,後麵出來的護士紛紛側目——剛做父親的人反應千奇百怪,但從沒見到過像他這樣的…
    北平,1946年冬
    周家大院裏一片慌亂——本來日本人占著北平城的時候兩個偏房的兒子就一直在鼓聳周老爺趁著房產買賣還值錢早點賣掉躲到國外去,可正房太太一句,
    “要走你們走,我留下陪著周家的列祖列宗,給我的兒子祈福。”讓他又猶豫了很久。
    本想著日本人被打走了世道就太平了,可沒想到這內戰又越打越凶,絲毫看不出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兒。周老爺終於下了決心,告訴了全家各自收拾值錢東西,聯係了海外的故友準備離開了。
    凱瑟琳登門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副忙亂的景象,幸好還有一些仆人要留到最後才遣退。按說這個時候周老爺是誰也不想見的,但聽說是個外國女人還抱著孩子,心裏疑惑還是叫人請到了正堂。
    “我叫凱瑟琳,這個孩子,是我和周至嚴的孩子。”
    一嘴流利的中文說出來眾人先是吃了一驚,待挺清楚她說了什麼之後更是震驚不已。
    周老爺完全呆住了,先是覺得荒唐,可忽然又想到了什麼,勉強平複下呼吸,
    “這位…凱瑟琳小姐,你,憑什麼說這孩子是我們周家的?”
    腦子裏迅速想起頭年收到的兒子那封給方麗蓮的信,信中是說到他在什麼航空公司,還喜歡上了個外國人…看凱瑟琳的衣著氣度,絕不是不三不四的女人,心中已然信了幾分,但畢竟是家族血脈的大事。
    凱瑟琳從皮包裏掏出一張照片遞過去,周老爺接了過來,照片背景依稀是個飛機翅膀。正中間,一對青年男女笑得甜蜜,男的身穿飛行夾克英俊挺拔,女的得體套群落落大方,任誰都要說是一對璧人。看著自己失蹤數年的嫡子相片,周老爺眼眶微酸,
    “那…至嚴呢?”
    凱瑟琳的神色黯淡下來,
    “他死了,墜機。他走了之後,我才發覺自己懷了孕,本來想獨自撫養長大的,但我家裏不讓我帶這孩子回去,所以,隻好…”
    這解釋合情合理,但周老爺畢竟是一家之長又是這樣的大事,不能隻憑張照片就認下,
    “請問,你們,是怎麼認識的?”
    “我是國際紅十字會的護士,和周,是在‘中航’公司認識的。那時他受了些傷,我去照顧他。”凱瑟琳打量著周老爺的神色,
    “雖然這個孩子的存在周並不知道,但我們計劃過戰爭結束就一起回來,結婚。他還給未來的孩子起了名字…鳳翔。”
    周老爺神情一肅——這事看來是真的了,一般的人不會知道自己孫輩的排字。
    交談間,不知是誰叫來了幾乎寸步不出祠堂的周夫人,老太太一進門眼睛就死死的落在了那繈褓中的孩子身上,然後又將眼神轉到了凱瑟琳的臉上,眼中的光芒幾乎讓她坐不下去,急忙拿出了最後的‘證據’,
    “您是至嚴的母親吧,他常和我提起您,這個…”
    話沒講完,周夫人已經難得失態的過去一把搶過了那個玉墜——不會有錯,那是自己親手帶在兒子身上的,而現在卻在別人手上…幾年的期待終究化為泡影,周夫人一下哭了出來。
    這時候,聽到風聲的其餘兩房人也過來了,看到這情景心裏必然惱恨——好容易嫡子走了,小聲的提醒,
    “老爺,這是大事情,要查清楚才好啊…”
    周夫人一下子收住臉上的淚水,過去抱住了孩子,顫抖的手解開了繈褓,看了一眼,又交給周老爺,旁邊的如夫人們也湊過來看,然後都閉上了嘴。
    周夫人挺直了背脊,身上當家主母的氣勢瞬間湧現出來,攝住一眾偏房的人,
    “你們看到了,我在這裏宣布,這,就是至嚴的兒子,就是周家的嫡孫。誰要再敢後麵亂嚼什麼,別怪我家法伺候!”
    半解開的繈褓中,孩子受到了涼些微掙紮,小小的左腳上,赫然長著六個腳趾。
    凱瑟琳一步三回頭的回到了她和BIELING約好的茶館,坐下之後先是誇張的鬆了口氣,
    “嚇死我了,好幾次以為周家的人發現了…”
    BIELING但笑不語,給她的杯子加了茶水,
    “幸好一切都還順利,你知道嗎?臨走的時候,他們甚至要賄賂我,十根金條啊…”
    “你沒有接受對嗎?我的玉墜呢?”
    凱瑟琳白了他一眼,從口袋裏掏出那個差點忘了要回來的玉墜,
    “我當然沒有接受,還留了我的聯係地址,讓他們如果有困難可以去找我。”
    BIELING收好玉墜抿了口茶,靜靜思索了一會兒,
    “嗯,這樣做,他們就更會相信你了。”
    凱瑟琳喝了茶水潤潤喉嚨,
    “好了,你讓我做的事情都做完了,主啊,原諒我的欺騙…咱們什麼時候回去?”
    “凱特,事實上,我沒打算再回去。”
    “什麼?”凱瑟琳驚詫得差點打碎茶杯,
    “你不是告訴我你和麗蓮離婚了,孩子無法撫養,才找我裝作周至嚴的情人把孩子交給他家的嗎?怎麼…”
    BIELING沉靜的看著她,
    “對不起,我說謊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先是驚異於虔誠的表弟竟然說謊,之後敏銳的察覺其中還有內情,開始追問。
    “事實上,我和麗蓮隻是名義夫妻。對,孩子是我的,但是,那隻是一個意外。我愛的是周至嚴,從始至終都是,他一直擔心因為我們不會有孩子而得不到家人的原諒,所以,當我知道她懷孕的時候,就和上帝打了個賭…你知道孩子對於中國人的意義的。”
    凱瑟琳愣愣的聽他說完,有些激動,
    “不,你聽我說。我知道,你和麗蓮,畢竟受教育背景什麼都不一樣,但是畢竟,她是你的妻子,看在上帝的麵上,你有義務照料她不是嗎…”
    凱瑟琳已經口不擇言,她的聰慧告訴她這個時候,無論什麼借口,勸他回去才是最重要的。
    “是,但是上帝也告訴我們,隻有童貞的婚姻才是被認可的。”BIELING靜靜的回答。
    “什麼?你的意思是?…不會的,我修過東方學,中國女性是特別注重貞操的。”
    “不是她,是我。”說到這些的時候,BIELING的眼神甚至有些憐憫。
    凱瑟琳震驚了,過了許久才顫抖的詢問,
    “你說…你?難道…?”心中一片寒寂——她最怕的,難道真的成為現實了?!
    “是的。在我決定把自己交給他的時候,我已經念完了所有的禱詞。”想起重慶那晚‘我是你第一個男人嗎?’的詢問,BIELING心中充滿了驕傲…和哀傷。
    “…麗蓮,知道這些?還同意,你這麼做?”半晌,凱瑟琳才找回了自己神智,訥訥的詢問,
    “對於她,我感到非常愧疚。是我太自私,想找到一個人和我分享與周的回憶。”
    “她怎麼可能答應你這麼做?她是孩子的母親!”凱瑟琳憤怒了,隻不過,可能連她自己都不知道,這份憤怒是來自於麗蓮的放棄,還是表弟對自己的欺瞞。
    “凱特,別這樣好嗎?”BIELING伸出一隻手握住了她的,
    “麗蓮是個好女人,最開始,她並不知道我的計劃。直到孩子出生,她才最終答應了我。你知道嗎?雖然她出院之後就自己搬出去住了拒絕見孩子,但每天早上,她還是會橫跨將近半個城市把母乳裝在瓶子裏放到我的信箱。我知道她愛這個孩子,我也愛。但是,把他送回周的家,是我們最好的選擇,因為周的母親,需要這樣一個孩子。”
    看凱瑟琳還沒有從打擊中回過神來的樣子,BIELING輕輕歎了口氣,拿出了幾份文件,
    “這是我簽署的財產轉讓,我將我名下的7成財產授讓給我的妻子方麗蓮,是的,她仍然可以保留我妻子的的稱呼。這是離婚協議,我已經簽了名字,如果某一天,她找到了完完全全愛她的男人,隨時可以在上麵簽字。凱特,幫我留著這些,答應我,我不在的時候,你會照顧她。”
    “照顧她?”凱瑟琳喃喃的,已經有些理解不了BIELING在說什麼,
    “是的,其實也不用特別麻煩。離開美國之前我們見過麵,她說過她已經不再埋怨什麼,從頭到尾,這就是一場誤會。現在,她在一家專為華人打移民官司的律師事務所做學徒,業餘時間在學習司法課程…也許某一天她會成為女政治家呢…”想起自己的家人,BIELING苦笑,
    “無論如何,我為她現在所從事的工作感到驕傲,周說得沒錯,她是個優秀的女人。”說到周至嚴,BIELING的眼神又轉為柔和。
    “…親愛的,我理解你對周至嚴的感情,畢竟,在那種環境之下…”凱瑟琳深深吸氣,試圖找回自己的神智,
    “但是,你要麵對現實,他,已經死了不是嗎?你應該接受它,並且繼續走下去。”
    BIELING的眼神變得迷離,近乎訖語般看著凱瑟琳,
    “你不知道,他曾經答應過我,隻要我還在,他就一定會回來找我。”
    “那是基於他還活著!”
    “不,他不會死。你知道嗎?他是王牌,我的一切都是他教的,所以他不會死…凱特,你知道什麼叫王牌飛行員嗎?他是那麼的厲害,所以我深深的被他吸引…你能理解嗎?”
    熱切的目光投向凱瑟琳,最終隻換來輕輕的搖頭,
    “不,我不能理解,我也不知道你怎麼能為了一個死去的人犧牲你的活著的時光!你會後悔的。”
    BIELING眼中的熱情漸漸消退,慢慢湧起的是教皇般的寬恕,
    “我知道你不會相信,沒什麼能證明愛,愛情本身就是孤獨的證明,我們之間,哪怕隻有上帝知道,就可以了。”
    ——
    BIELING選那個家是因為門口的棕櫚林,方最終明白了。
    關於討伐方的言論,請設身處地為她著想一下,她也不容易。
    凱瑟琳剛開始答應B這樣做是演一出戲,讓B擺脫上段婚姻留下的陰影重新開始新生活,但她沒想到B會騙她,為了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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