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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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IELING腳腫得厲害,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半夜,到天亮幾乎就沒合眼,急的周至嚴也睡不著跟旁邊守著。
按BIELING的經驗,這時候就應該冰敷,冰找不到拿毛巾浸冷水也成;可是一說出來就被周至嚴否決了——本來傷勢輕重現在就不知道,萬一真傷了骨頭還敷涼的以後非風濕不可。
BIELING自己行動不便僵持半天也做不了什麼,隻能忍著。周至嚴何嚐不知道他疼,但沒大夫的情況下能做的也隻是坐在他床邊把他的頭摟在懷裏跟他一起熬著。好容易熬到了天亮,看看那腫好像還退下去了一些,顧不上洗漱架著他出門,正碰上扶著太太出來的王守業,見著他們趕緊放開太太過來幫忙,
“你瞅我這記性,你們出門看大夫也不叫我一聲。”
看著腹部已然隆起的王太太怯生生的站在一旁,周至嚴倒是有些過意不去,
“已經看著好些了,王兄這是帶著嫂子去看大夫嗎?”
“是啊,昨兒聽你說完了我們一合計還真得去看看。這邊比不得北方,潮氣重吃食也不一樣,去看看心裏踏實。”
轉頭看看自己太太,聲音放柔,
“這位兄弟昨兒腳傷了,我扶著他,你跟著我們就好。”
王太太輕輕點頭,悄無聲息的衝他們笑笑。
“這個不用了吧,王兄昨晚飛了半宿,這麼早起來就別管我們了。”
“這話怎麼說的,反正我們要去外麵看婦科大夫也得從機場坐車,你就別跟我客氣了。橫豎今天我休息,看了大夫再帶她去買些衣服料子什麼的。”
不由分說肩膀使勁架起BIELING往前走。
看話都說成這樣了周至嚴也不好再推脫什麼,歉意的朝王夫人笑笑就一起架著BIELING前行了。坐上去機場的車子BIELING擦擦冷汗倒是打開了話匣子,
“你們去附近鎮上可以和別人一起,我知道咱們那裏有幾個人都在鎮上有女朋友的。”
他說得真誠,可聽見的人都有些尷尬——那些在鎮子上有‘女朋友’的同事他們也知道,大部分都是美方工作人員,那些所謂‘女朋友’的性質…不好說。
無論是機場還是附近幾個軍營的人出去,拿的都是最硬的美元。一幫小夥子在一起不提到女人是不可能的,中國人還好,那些美國人就不一定了。膽子大的還有帶女人到機場這邊轉悠的,每每被中國人看到,都會說一聲‘傷風敗俗’可又管不著人家什麼。
周至嚴暗下拉拉BIELING衣角示意,麵上轉移話題,
“其實附近的鎮子也是很熱鬧的,難得休息帶嫂夫人走走也是很好的。”
“是啊。”王守業倒是神色如常,
“到這邊也有些日子了,還一直沒抽出工夫到附近看看呢。”
說完又再自然不過的低頭看看BIELING的腳,
“看這樣子,你昨晚上都沒睡好吧?”
“是,很疼。我說冰敷,可周說什麼…濕。”
長久以來培養的默契讓BIELING也跟著止住了之前的話題,不過說到這個,他又張嘴了,
“是風濕吧。其實急症也不用顧及那麼多,我在外麵的時候扭到哪裏了那邊的大夫也是上來先冰敷…”說到這裏似乎覺得有些不對,將將又住了口。
幸好路程近,說話的工夫就到了機場,才躲過了有些難堪的沉默,王守業看有人幫著攙扶BIELING,和他們道了別就帶著自己夫人去找到鎮子的車了。
機場其實也沒有醫生,不過JOE牧師懂一些,仔細看了下還真找出了一些消炎去腫的藥物。直到親眼看見那些藥膏被小心的塗抹在了BIELING腫脹的腳上周至嚴一直緊皺的眉頭才稍稍舒展開了一些。
如今的BIELING也不是當初那個愣頭青了,小心翼翼的等藥上好了綁帶包完了從JOE牧師那裏離開去餐廳的路上才小心翼翼卻又無比堅定的和他說,
“周,不要自責,這不是你的錯。”
周至嚴何嚐不明白這個道理,但明白是明白,作為機長、作為他的…看到他這樣,心裏還是不可能好受的。隻能掩飾性的拍拍BIELING,提醒他看路。
到了餐廳,BIELING倒是享受到了傷員的待遇——即使這邊物資遠沒有印度那邊豐富,廚師還是煎了幾塊估計是從印中聯隊那邊兒弄來的培根加上煎蛋給他弄了三明治。畢竟年輕,飽餐一頓之後精神頭大漲,眉飛色舞的把受傷的腳墊在旁邊的椅子上比手劃腳給大家講這次的驚險曆程,即使都是同事,在聽到他們‘騎’到了空氣團上生生憑感覺找準航向‘掰’回來還是連連咂舌。周至嚴倒是一貫的謙遜,自己吃完了就去打聽那晚聯係過他們的其他隊伍機組人員情況去了。
在眾人崇拜的目光中暈陶陶被周至嚴架走之後BIELING才反應過來他們回到了宿舍。周至嚴一邊幫他鋪床一邊解釋,
“咱們那邊什麼都沒有,你受傷了我還要飛,在這裏條件好一些。你先睡一會兒,我去和舍監打聲招呼,我不在的時候照顧你一下。”
BIELING的好心情瞬間都沒有了——周的性格他是清楚的,隻要沒大毛病就一定要繼續飛。張口結舌半天,也說不出什麼阻攔的話來,隻能怨恨的看看自己的腳。
畢竟都熬了一夜,很快倆人就都睡著了,BIELING睡得尤其香甜,半夜醒來的時候才發現旁邊的床已經空了。
愣愣的坐在那裏發了會兒呆——他竟然都不知道周什麼時候離開的,當然也更不清楚今晚他會和誰一起飛。抬頭看看外麵繁星點點的夜空,隻能為他,為今晚飛行在天上的每一個人祈禱會遇到好天氣。至於自己…BIELING單腿使勁,有些搖晃的站起來蹦著跳向門口——他要趕緊讓自己好起來,然後繼續和周一起飛。
強行活動的結果就是從洗手間出來之後累得靠在牆上休息,喘喘氣準備自己再蹦回去的時候突然有人從後麵扶住了他,回頭一看是LARRY,
“為什麼自己出來上洗手間,周呢?”
BIELING伸手指指上麵,再看看LARRY的衣服,
“你是剛下來還是…?”
正說著通訊員小趙過來了,提著自己的飛行囊氣哼哼的答話,
“我們是準備飛的,都滑在跑道上了,速度也提起來了,結果他突然轉頭衝我伸大拇指,說了句‘頂好’。我以為可以做動作了,就把起落架收起來了,然後機腹就摩擦到了地麵,滑了好久才停住,嚇死我了。”
LARRY聳聳肩膀倒是不以為意,
“我看你都能說中文了,也想練練嘛。沒什麼大不了的,已經去修理了,場站讓我們先回來休息,修好了下半夜再飛。”
BIELING笑笑,旁邊小趙那氣還沒過,
“怎麼叫沒什麼大不了的?你練中文也挑別的時候啊。我們從飛機裏爬出來的時候他還跟我挑大拇指說‘頂好’呢。再多滑一點兒沒準兒就著火了!”
BIELING想著他們沒準兒晚點兒還會飛——雖然機腹摩擦的確需要大修,可這邊無論是修理人員還是配件都匱乏,一般出什麼問題了隻要不是特別大也都會堅持著飛到那邊去修——反正飛過去的也大都是空機——安慰了一下有些驚魂未定的小趙,也就各自回屋繼續睡了。
第二天早上謝絕了舍監好意的BIELING自己又堅持著蹦到餐廳,卻沒想看到LARRY也在吃早飯。
“你沒飛啊?”這邊不能蹦著取餐,BIELING坐那兒看LARRY幫自己拿了食物過來之後問他。
“沒有。本來4點多的時候說修得差不多了,結果場站收到了唐納德那架飛機的電報,就一句話,‘我們正在遭受日本人的圍攻’,然後就再沒消息了。上麵讓我們也別飛了,說等等。”
BIELING心情霎時低落——唐納德一直開的那架飛機他自己起的名字叫‘勇敢的螳螂號’,上麵的大螳螂圖案還是自己幫著畫上去的呢。想象著他被一群蒼蠅一樣的戰機圍攻的情景…
LARRY也是唏噓了半天——唐納德那架是臨近這邊被日本人盯上的,自己昨天要是沒摔飛機上去了沒準也會遇到他們。餐廳裏的人已經都知道了這件事,情緒都不太好——飛這麼危險的夜航本來就是為了躲開日本人,誰想到他們竟然夜裏也出來。快吃完的時候碰到了王守業,手裏拿著一副簡易拐杖,說是頭天去鎮上看見帶回來的,沒想到他們都沒回去,所以今兒一大早給他送過來,聽了唐納德的事情沉默了下也隻能是歎口氣,
“戰機速度快,夜航對他們的危險性更大,所以必然不會飛得太遠。我們能做的,隻能是盡量靠北飛。”
其實這道理大家都明白,越向北越能躲開日本人,但同時,越向北氣候也越惡劣。遇到什麼緊急情況,跳傘都危險。
就著這個話題又和LARRY聊了一下,在得知他竟然沒有受過跳傘訓練之後LARRY震驚了,幹脆就在餐廳詳細的給他講解了下跳傘要領和要注意的事項,
“我的天啊,連跳傘都不會你就敢飛?!”
JOE牧師的藥很不錯,下午回宿舍休息了一下之後BIELING覺得自己的腳感覺好了很多,晚上自然是睡不著的,獨自守在跑道邊上等著周的飛機回來。王守業過來的時候見到了他,詢問了一下傷情就飛了。本以為得等到後半夜,沒想到1點多的時候周至嚴就回來了。BIELING心裏清楚周是為了他才敢在那邊天還沒黑的時候就飛的,問了一下跟著回來的副駕駛,對方說今天天氣不錯,所以兩個人商量著輪流休息,他半睡半醒的時候發現飛機竟然在盤旋下降,再一看機長竟然睡著了。幸虧發現得早,趕緊控製住了。要是再晚一點兒,就真的得掉下去了。
看著眼眶發青的周,BIELING什麼都說不出來,隻能靜靜的和他們一起回宿舍休息。
躺在床上的BIELING怎麼也睡不著,一閉眼就是周在機長座位上打瞌睡飛機盤旋下墜的情景。周至嚴聽到他來回翻身也明白他真是被嚇到了,歎口氣出聲安慰他,
“別想那麼多了,我不是好好的回來了嗎?”
“可是真的太危險了。再下降一點兒,飛機就無法控製了。”
周至嚴當然比他更明白這個道理,被副駕駛叫醒之後自己也是一身冷汗。知道BIELING在為自己擔心,索性起身鑽到他身邊擁住他,
“我保證以後不會了好嗎?再說要真的出現那種情況,我們還可以跳傘不是嗎?”
“跳傘?周,你來的時候學過跳傘要領嗎?”
周至嚴沉默。
“今天LARRY教我了。”提到這個BIELING來了神,起身比劃著把LARRY告訴他的要領全告訴了周至嚴。最後很嚴肅的看著他,
“周,我知道你心疼飛機上的物資,但生命隻有一次。今天LARRY除了這個還和我提到了你。”
周至嚴警覺起來,
“他說我什麼了?”
“他說你是個飛行天才,天生就應該做飛行員。等戰爭結束,如果你願意,他可以推薦你去他之前讀過的飛行院校,受更係統的教育。”
周至嚴沉默了一下,“他說的地方,在美國吧。”
“是啊。”BIELING毫不猶豫的回答,目光炯炯的看著他,
“周,等戰爭結束,咱們一起去美國好嗎?我做什麼都可以,你應該繼續學習飛行。”
周至嚴心裏微微的歎息,勉強扯出一個笑容,
“能好好的活到那天再說吧好嗎?現在我很累了,先睡吧。”
那段時間,日本人像瘋了一樣的出動戰機阻攔他們。每天都有飛機被擊落,所有人的心情都特別的不好。有時間的時候,BIELING就抱著相機到處走,到處給人拍照。當然拍得最多的還是周至嚴。回來就躲在自己屋子旁邊搭出來的小暗房裏麵衝洗。看著藥水裏相紙上各種表情、各種動作的周,BIELING一遍遍的和自己說周會沒事兒的,等戰爭結束,他們還會有更多的相片。現在的這些,絕不是為了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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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章寫得有些碎,但是交代了一些承上啟下的東西,後麵故事會展開些——我實在也不想再寫那些驚險場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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