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悠搓著手，猶豫不決，直到皇帝離開丹桂殿去別的妃子那裏都沒能下定決心。
    要偷的話，就得在路上下手，一旦皇帝回宮，那地方就算她變成一隻蜜蜂也能被盡忠職守的侍衛大哥們削成兩截。
    希望皇帝的妃子們今天能多灌他一些酒，在路上醉得東倒西歪就好了。
    皇帝走了，璿妃也沒了興致，叫人把酒菜撤下去，賞給宮女太監們分了。看著那些幾乎沒被動過筷子的山珍海味，小悠扯了扯嘴角，沒有跟著歡呼的宮女太監們一起走。
    璿妃回寢殿歇息了，隻留了幾個貼身的侍女在身邊照顧。
    小悠悄悄跟了進去，聽到殿內有輕輕的說話聲，不過離得太遠，聽不真切。
    再走近一點。
    “爐子不暖了，添些炭吧。”是璿妃如黃鸝般悅耳的聲音。
    “是。”有宮女退了出來，小悠躲在簾幔之後，看到出來的正是璿妃身邊的大宮女清怡，清怡手上拿著的，就是小悠想要一探究竟的手爐。
    清怡把手爐放在外間的矮桌上，轉身進了另一間屋子，不知是要去拿什麼。
    機不可失，小悠迅速閃到矮桌旁，探手在手爐底下摸了摸，嘴噘得老高。
    不錯，這正是小悠的那個手爐，底下有小悠刻下的一張笑臉，那是對著美人師傅笑的。有一刹那，小悠想就這麼把手爐拿回去物歸原主，猛然想到那個因為一支釵子而死得不明不白的小晴，害怕手爐如果就這麼不見會牽連到清怡或是別的什麼人，不情不願的退出了璿妃的寢殿。
    回房的路上，小悠覺得很是鬱悶。明明是自己的東西，卻都不能光明正大的拿回來，連偷偷摸摸也不行。
    雨蝶雨露還沒回來，小悠一個人坐在床上想了許久。
    進宮的目的之一，見璿妃，已經見到了，卻似乎失望得很。沒錯，璿妃的確是很漂亮，比她這輩子見過的任何一個女人都要漂亮，可為什麼她還是覺得她配不上她的美人師傅呢？為什麼她會為美人師傅覺得不值呢？
    進宮的目的之二，美人師傅想要的玉佩，她手上大大小小已有四塊，要是能弄到皇帝那塊就好了，怎麼想都覺得皇帝那塊才是真的，可是偷皇帝風險太大，也許她今晚就得亡命天涯，或許根本就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但，這個地方她真的呆不下去了，多看璿妃一次她就多替美人師傅難過一次，雖說，她能見到璿妃的機會實在少得可憐，可總能見到的。
    而且，她不想看到李嬤嬤，那個老女人每次看她的眼神都讓她覺得心裏毛毛的，她永遠都不會忘記就是這個老女人把她關進鬼氣森森的黑屋子裏連年都沒過成，也不會忘記就是她一句話，小晴就永遠消失了。
    她很想揍那個老女人一頓，讓她別再用那種可怕的眼神看她，可她又怕給美人師傅添惹麻煩，更知道皇宮裏不是爭勇鬥狠的地方，就算她教訓了李嬤嬤，上官夫人一怒，璿妃娘娘一怒，侍衛大哥們一擁而上，她會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不能再呆下去了，不能再呆下去了，她堂堂太陽幫的創立者，太陽寨的四當家，未來的天下第一俠盜，從來就沒有這麼窩囊過，再這麼窩囊下去，她會發瘋的。
    好吧，就這樣決定吧，今晚就去偷皇帝，成不成都不能呆在宮裏了。
    換好幹淨的宮女衣裳，帶上緊要的東西，小悠偷偷溜出了丹桂殿。
    打聽到皇帝現在正在怡樂宮，小悠嘿嘿一笑，快步往景陽宮摸去。
    宮裏多的就是宮女太監，她這身打扮應該不會讓人起疑吧。
    怡樂宮裏與丹桂殿情景甚為相似，滿院子紅藍青紫的花燈，照得人根本就無處遁形。小悠縮在一個盆栽的暗影裏，探頭找皇帝在哪兒，脖子忽然一緊，便感覺有人扯住了領子。
    “啊啊！”小悠掙紮著手腳，來人卻力氣大得狠，掙了幾下小悠都沒掙脫。
    “大家都忙得要死，你還躲在這裏偷懶？”一個憤怒的女聲在小悠頭頂響起。
    “啊？”不是侍衛大哥們發現了她行跡可疑？
    馬上換了個討好的笑臉，連聲求饒：“好了好了，奴婢知錯了，這就去幫忙，再不敢偷懶了。”
    衣領這才一鬆，小悠趕緊吸了好幾口新鮮空氣。
    “快去吧，陛下要吃的鴨舌估摸著已經做好了，快去廚房端來，我要去照看場子了，真是一群不懂事的家夥。”來人念叨著走了，小悠回頭隻看到一個青色的背影，那是執事姑姑的衣裳吧。
    廚房廚房。
    皇宮雖大，各個宮殿的規製卻相差無幾，小悠很快找到廚房，問問鴨舌，得知還得等一會兒，便老老實實的站在門外等。
    鴨舌終於做好，可惜看不見，小悠隻能聞著從鍍金的蓋子底下飄出的誘人香味咽口水，早知道就應該在丹桂殿弄點吃的。
    鴨舌端上了皇帝和瑾妃的桌，有紫衣的大宮女揭開了蓋子，冒出大片白氣，皇帝身邊的老太監先用銀針探了探，再夾出一筷子，縮到一邊，嚐了一口，好一會兒才點頭，請皇帝享用。
    小悠在底下看得真切，輕嗤一聲，這樣就真能驗毒了嗎？戲裏不是經常有些很厲害的毒藥銀針根本就驗不出嗎？就算有大活人試毒又怎麼樣？給他下個晚幾個時辰才會發作的，皇帝能等到幾個時辰以後菜都涼了才吃嗎？
    小悠提著托盤垂著頭退到一旁，看有沒有什麼再接近皇帝的機會。
    瑾妃大著肚子殷勤的給皇帝布菜，皇帝都隻大致嚐了一口，還有幾個地方沒去，不能吃得太多。小悠有些擔憂的瞥了皇帝的肚子一眼，那一瞥，就再次看到離地麵不足一尺的那枚血玉。
    小悠覺得有點口幹舌燥，舔了舔唇兒，眼直直的盯著桌下。
    “奴婢該死奴婢該死！”
    忽然，前方跪了一大片人，瑾妃滿臉不悅地怒瞪跪在地上的人：“養你們這些笨手笨腳的人做什麼？倒個酒都不會！”轉頭又對皇帝嬌笑，掏出帕子細細在皇帝腿上擦拭，“陛下，您看，衣裳都濕了，要不要換一件？天冷，小心著涼。”
    皇帝按住瑾妃的手，笑得有些高深，朝老太監使了個眼色，老太監便把地上跪著的宮女都趕了下去，皇帝這才牽著瑾妃站起來：“愛妃好意，朕怎能不領情？”
    瑾妃臉上一紅，跟著皇帝退了席。
    小悠張口結舌，這，這，這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不過，皇帝要換衣裳，那他就會把腰帶解下來吧？
    小悠忽然發覺自己的運氣似乎還不錯，眉開眼笑的把托盤胡亂塞給身旁的另一個宮女，轉瞬消失不見。
    瑾妃的寢殿外，宮女太監排排站了十多個，裏麵卻空無一人，連跟在皇帝身邊的那個老太監都站在外麵。
    小悠搖搖頭，查看了一下形勢，翻身上了屋簷底下的橫梁，拉開頂上的小窗，貓一樣的鑽了進去。
    重重帳幔之後，傳來粗重的喘息聲，小悠縮在角落裏，聽到皇帝啞著嗓子在說話：“愛妃，像你這麼主動的可不多了，不過，可要小心些，別傷到朕的龍兒。”
    瑾妃嬌呼一聲，皇帝輕輕笑起來，裏麵的動靜卻是小了許多。
    小悠臉上火辣辣的，不是說換衣服嗎？怎麼變成兩個人脫衣服了？
    慢慢往床榻接近，聲音愈是清晰，小悠心跳得厲害，有些害怕，也有些好奇。
    掀起最後一重珠簾，看到地上隨意扔下的衣裳，小悠好容易按下一窺究竟的心思，小心翼翼地趴在地上，一點一點朝皇帝的衣衫挪，那條烏黑的腰帶也正躺在一旁。
    翻開衣衫，抖抖開，終於看到那塊血紅，正要收入懷中，卻發現根本就扯不掉，再翻開一些，才發現掛玉佩的繩子是係在腰間一顆玉扣上的。
    伸手去解，那個結卻打得甚是巧妙，一不小心就被小悠弄成了死結。
    緊張的抬頭望床上望了一眼，帳幔太厚，什麼也看不到，咬咬牙，一不做二不休，“嘣”的一聲輕響，幹脆用蠻力連扣子一起扯下，藏入懷內，就要逃之夭夭。
    還沒來得及站起身，床上的聲音忽然停止，傳來一聲低喝：“誰？”
    小悠哪裏敢應聲，飛一般的竄起來，轉瞬便穿過珠簾，隻留下一陣叮當亂響。
    “有刺客！”皇帝的聲音沙啞卻中氣十足，外麵的門頓時被猛的撞開，無路可逃的小悠不得不再次躍到房梁之上，居高臨下地看一擁而入的侍衛們，後麵跟著一群宮女太監。
    老太監跑在最前麵，連聲問道：“陛下！陛下！您沒事吧？”
    “沒事。”帳幔被掀開，皇帝露出有了些贅肉的上半身，上麵有點點暗色的印記。
    小悠眯了眯眼，距離有些遠，看不太清楚，不過就算隻冰山一角，還是覺得她美人師傅的身材好得多了。
    挪到房梁的一端，順著柱子請無聲息的滑下來，一溜煙混到了那群宮女中間，人人都注意著裏麵的情況，倒沒人發覺身邊多了一個人。
    侍衛們到處查看，沒有發現什麼可疑，屋內的景象實在太不宜他們觀瞻了，而且外麵守得那麼嚴，刺客哪那麼容易進來？如果是早進來的，又怎麼會讓陛下快活那麼久了才出來？
    上上下下裏裏外外除了皇帝藏身的大床，到處都查過一遍，侍衛首領向皇帝稟告：“陛下，沒有發現。”
    皇帝皺著眉，擺了擺手，侍衛們全都退了出去，隻留一群宮女太監在裏麵伺候皇帝和瑾妃起身。經此一鬧，誰都沒有興致了。
    真是自己聽錯了嗎？看著地上的一堆淩亂，皇帝有些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