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琝臨時幫小悠惡補了一課，奈何小悠天生不是規規矩矩的料，總算記住了見什麼人行什麼禮，偏偏動作做出來怎麼看怎麼別扭。
    “你不是學武的人嗎？怎麼肢體這麼不協調？”蘇琝有點頭疼，有些後悔。
    小悠活動活動手腳，自我感覺良好。
    “算了，你就別多事，安安靜靜的，讓別人當你不存在，注意不上你，應該沒人計較你什麼吧。”蘇琝喝了口茶緩緩氣，“一個人不要到處跑，去哪裏最好跟著什麼人走，忘記了怎麼行禮就跟著別人學樣……”
    蘇琝有些說不下去，皇宮那種地方，意想不到的事太多，不過，若真有什麼事，她好歹也算是混過江湖的，能保住她自己吧……
    搖搖頭，不能再想了，再想他真的就要換人了。
    明明她才是最讓人不放心的，怎麼就偏偏答應了她？
    小悠用心記住蘇琝說的每一句話，忽然臉色一變：“糟了！”
    “怎麼了？”蘇琝本就不太踏實的心也跟著一跳。
    小悠看看書桌上的沙漏，苦著臉道：“我們什麼時候出發？”
    “申時初。”
    “師父，我回家一下馬上就回來。”說著，小悠便急衝衝地出了房門。
    蘇琝亦是恍然，今天怎麼了，頻頻出錯？她都還沒和家裏說一聲呢，要是不聲不響的進了宮，武英侯府以後可就熱鬧了，他可沒忘記梁曉，那不是個好惹的人，雖然他不必懼他。
    小悠在大街上邊走邊抓耳撓腮，一時激動竟讓忘了她的一家子都在京城，進宮這種事情在他們看來完全是胡鬧，不給她一頓好看才怪。
    可是，她真的好想進宮啊。
    要怎麼跟他們說才能讓她消失一些日子，老大他們又不會找她麻煩呢？
    經過一家筆墨店，小悠靈機一動，問小二借了紙筆，想了好一會兒，才用最細的筆歪歪扭扭寫了幾行字（普通的筆一張紙她都寫不完一句話就滿了）：我看見長得好像爹娘的兩個人，先追去看看，老大、姐姐勿要擔心。
    滿意的拍拍手，拿了幾個銅板答謝小二，又找來一個小乞丐，給他一吊銅錢，告訴他住址，讓他等天快黑的時候再把信送過去，順帶在小乞丐麵前演練了一套刀法做威嚇用，以免小乞丐隻拿錢不做事，不然等她回來就慘了。
    很快回到侯府，劉全把小悠帶進一個房間，裏麵一個大浴桶正冒著騰騰熱氣，兩個侯府的丫鬟立在浴桶邊朝小悠招手。
    關上房門，小悠才一走近，那兩個丫鬟大姐就三下五除二把小悠給剝得幹幹淨淨塞進浴桶，水麵漂浮著一些花瓣，不過因為是冬天，都隻是些幹花。
    洗了個香噴噴的澡，丫鬟大姐幫小悠一件又一件的穿上好幾層衣服，最後套上一條粉嫩嫩的長裙，小悠渾身不自在：“為什麼要穿裙子啊？”
    “這是上官府上等丫鬟的衣裳，你等下就要和少爺去上官府了。”
    小悠很是不解：“穿這種衣服都和小姐差不多了，她們還怎麼幹活啊，一下就髒了。”
    一個胖點的丫鬟輕輕敲了下小悠腦袋：“上等丫鬟哪裏還要幹什麼活兒，把主子哄高興就好了。”
    小悠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可是，姐姐，我都沒看到過你們有誰穿這麼長的裙子哦。”
    “我們府裏的丫鬟都一樣，統共就這幾個，哪裏還分那麼多三六九等，”稍胖的丫鬟抿嘴一笑，“不過我們也沒怎麼辛苦，府裏輪到我們做的事不多。”
    還能時常看美人師傅，這是好些大小姐都沒有的福分。
    小悠悄悄幫她補充了一句。
    梳了個雙環，收拾齊整出門，外頭的劉全有一絲錯愕。
    就這麼稍稍拾掇一下，穿身像樣點的衣服，馬尾改雙環的小悠也變得粉嫩可愛起來，咧嘴一笑，眉眼彎彎。
    劉全轉過身，領小悠去蘇琝書房，裙子太長，小悠走得不快。
    當劉全推開書房的門，蘇琝抬頭的刹那也有一絲驚訝，隨即滿意的點點頭，招呼小悠過來：“宮裏會發統一的衣裳首飾，你應該沒什麼東西好帶吧？”
    小悠將握在手中的彎刀遞到蘇琝麵前，帶著一絲希冀。
    蘇琝好笑的搖搖頭。
    “自從我當山賊後，這把刀從沒離過身。”小悠的嘴噘得老高。
    “放我這兒，幫你保管，等你出來就還你，保證每天都叫人磨得利利的。”或許是小悠現在的形象太過乖巧，蘇琝難得的開起了玩笑。
    小悠抬手摸摸耳朵，賊賊一笑：“不，師父要把它放在床上。”
    “好，我把它掛在床頭。”就當是辟邪了。
    小悠有些失望，卻也不敢太過得寸進尺。
    “一個月吧，一個月她們就會有人出宮，一個月之後你就可以跟著回來了。”他也要趁這一個月調教幾個好丫鬟出來了，老管家人雖然老了，辦事還算利落，打發掉外麵的人，還幫他找來幾個家世清白的丫頭，府裏有幾個丫鬟著實年紀大了。
    出了門，蘇琝小悠各自上了一頂轎子，頭一回坐轎，小悠被上下顛得有些難受，好容易到了上官府與武英侯府一樣威嚴卻華麗許多的大門口，轎子停下，小悠迫不及待地就要爬出去，卻被一隻雪白的衣袖攔住。
    “披上這個。”
    小悠接過蘇琝遞過來的墨色連帽鬥篷，裏麵一層細細軟軟的茸毛，摸上去很光滑，也很暖和。
    “宮裏的衣裳漂是漂亮，就是薄了些，沒差事的時候就把這個穿上的。”蘇琝淡淡道。
    霎時，小悠的心裏像被午後的春陽照得暖融融的，連頭也沒那麼暈了，趕緊把鬥篷披在身上捂得嚴嚴實實的，又見蘇琝遞過來一個小包裹：“裏麵有些碎銀子，有事找人幫忙時也用得上，那個手爐，你可以抱著睡覺，還有些擦傷藥凍瘡藥，小心些，宮裏頭宮女生病了是沒辦法找禦醫的……”
    蘇琝掃了眼張口結舌的轎夫，接下來的話全咽回了肚子裏，暗自搖頭怎麼都到上官府門外了反而愈加不放心起來，一個月吧，提心吊膽也就一個月，希望她這一個月不要真出什麼事，而且，上官家不會真讓她做什麼事情的吧，進了宮，她能活動的範圍也隻有璿兒的丹桂殿了。
    招招手，小悠牢牢抱著包裹跟在蘇琝身後進了上官府，才跨進大門就發現大門裏側停了兩輛超大的馬車，不停有人往馬車上塞東西，人來人往熱鬧得像在趕集。
    帶路的門房好心的解釋說上官夫人都準備好了，馬上就要出發，說著還瞟了瞟隻露出兩隻眼睛在外的小悠。
    蘇琝沒有說話，也沒在繼續前行，在馬車旁停下，問道：“夫人帶了些什麼人？”
    門房掐著手指頭數道：“帶了兩個經驗豐富的產婆，還有府上最會燒菜的兩個嬤嬤，還有跟了夫人好多年、精通藥理的張姑姑，再有上房五個手巧心細的姐姐。”
    蘇琝點點頭，有這些人，丹桂殿差不多完全可以不借助宮裏的人就能把璿兒照看得滴水不露了。看向從二門走出來的幾個提著大包小包的丫鬟，這些個人，上官府應該有本事把握住她們的忠誠吧，連他不也都被捆綁上了嗎？
    小悠看見那幾個和她一樣穿著粉色長裙的丫鬟，暗自猜測這一個月恐怕就是得和她們呆在一起了。
    正想著，那幾個丫鬟見到人群中一身雪白的蘇琝，疲累的臉孔頓時又鮮活起來，幾步奔到蘇琝跟前含羞帶怯的齊齊施了個禮：“見過小侯爺。”
    蘇琝眼角掃了下小悠，悠然道：“這是我府上的丫鬟，悠悠，你們也該知道我府上的丫鬟都沒幹過什麼活兒的，有什麼事情，你們多擔待些。”
    五個丫鬟這才注意到一旁默不作聲隻有眼珠子在轉的小悠，臉上不禁露出一絲欣羨，連連點頭道：“累不著悠悠的，小侯爺放心好了。”真有活兒幹，她們哪敢派給武英侯府的丫鬟呐，別說夫人不許，她們自己都不會那麼幹的，被她日後說給小侯爺聽就不好了。
    又等了好一會兒，上官夫人終於被簇擁著出來了，看見蘇琝，也就是微一頷首：“我們這就進去了，蘇小侯請靜候佳音吧。”說著便被人攙扶著踏著一個小廝的背上了馬車，頭上的金步搖晃個不停。
    聽著那聲“蘇小侯”，小悠覺得有些刺耳，既然這麼生疏，為何還要拉著她本就受傷的美人師傅繼續去做讓人心酸的事？
    兩個婆子和一個麵容幹淨幹練的女人上了上官夫人的馬車，小悠與那五個丫鬟和另外兩個婆子上了另一輛同樣寬大卻素淨很多的馬車，車內堆滿了大大小小的盒子包裹，人能坐的地方實在很小，所以馬車雖大幾個人坐在一起也挺擁擠。
    布簾放下的刹那，小悠看見蘇琝微微擺了擺手，眼中透著一絲擔憂，卻不知是怕她闖禍還是為上官小姐擔憂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