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琝起床了，看上去好像的確沒有什麼大礙，準備著晚上去上官家。
    蘇泰生氣了，自蘇琝決定收下上官家的帖子，他便不再看蘇琝一眼。
    小悠繼續抄書，埋頭寫字，轉眼天色將黑。
    冬天，天黑得實在太早。
    小悠記起了梁曉“太陽下山前要回家”的規定，收拾好紙筆準備回家。
    隔壁，蘇琝換好了外出的衣裳，劉全手裏抱著一個鶴麾，隨時準備為蘇琝披上。
    門口，那藍頂的轎子停放得穩穩當當。
    小悠把抄好的《女誡》拿給蘇琝，蘇琝微微點了下頭便掀起轎簾鑽進了暖轎，四個轎夫合力抬起，轎子便往門外行去，劉全緊緊跟隨。
    小悠綴在轎子後麵，卻被侯府的老管家叫住。
    老管家把手上的一個大包裹塞進小悠懷裏，慈愛地笑道：“悠悠啊，這是侯爺讓準備的，說你的酒不錯，給了點回禮，有些東西可是京城沒得賣的哦。”
    老管家對小悠的印象還不錯，其實侯爺是怕少爺今天傷著她了，他自己在一旁看著也心疼呢，可惜少爺啊……從小就中了上官小姐的毒。
    小悠抱住包裹擠出一個對長輩很有殺傷力的甜笑：“多謝老伯，那我這就回家了。”
    老管家揮揮手：“快回吧，天都要黑了，路上小心點。”
    小悠點點頭，飛快的轉身，沒讓人瞧見再次洶湧的淚，蘇泰的意思，她多少有些懂得。
    小悠走得很快，風刮在臉上像茅草的邊，有點刺刺的痛。
    巷口，梁曉正翹首而盼，今天，不知那個丫頭能否按時回家，心中不太樂意她老往武英侯府跑，卻沒有足夠的理由阻止她，有些借口偶爾用用就好，天天說就沒有威懾了……而且，不讓她出去走走老是困在家裏，她會造反的吧，要鬆緊有度……既然出去了，腳在她身上，她去哪兒，他似乎也不太能管得著。
    那個落寞的身影，梁曉看得有點來氣，經常這副模樣回來，給誰看呢？明明知道那人心裏裝的是別人，還老巴巴地往人家跟前跑，不是自討沒趣嗎？就這麼沒骨氣沒自尊嗎……讓她吃些苦頭也好，不然怎麼曉得他們對她的好？還總以為他們欺負她……
    小悠低著頭到梁曉跟前停下，暗自慶幸回來得不算太晚，這老大都到巷口等人了，以前最多在門口望望……
    把老管家給的包裹遞給梁曉，喏喏道：“買了些東西回家，耽擱了。”
    梁曉瞥了眼那精美的錦緞包袱皮，無聲冷笑，不動聲色地接住。從頭到尾就知道說謊騙他，他就那麼好騙嗎。
    “把頭抬起來。”聽她那濃濃的鼻音，以為看不見她的臉就不知道她又在哭嗎？真搞不懂為什麼每次那麼狼狽的回來，過兩天又會跑過去，到底看上了那人什麼？不就是長得好看了點嗎？還是就像別人說的，癡情的男人最讓女人著迷？
    小悠搖搖頭就往家門口走，梁曉把包裹夾在腋下，一手拉住她胳膊，一手抬起她下巴，死死盯住她眼睛惡狠狠道：“以後再哭喪著臉回來，你休想進門。”
    小悠甩開梁曉的手：“我不就是哭哭嗎？有什麼了不起的？我是女孩子啊，女孩子本來就愛哭啊！我看到別人一家團聚，想自己的爹娘也不可以嗎？”
    又在狡辯！
    梁曉冷笑道：“想你爹娘可以，再為別的男人在我麵前哭，絕對不允許！”忍她一次兩次，夠縱容她了。
    “為什麼！我哭我自己的，關你什麼事！”明明心情就很不好，美人師傅都那樣了還惦記著上官小姐，上官小姐一出現，美人師傅就不搭理她了，上回他們還不熟也沒什麼，可現在她和美人師傅都這麼熟了，為什麼她還是這麼沒存在感？她以為，他們的關係已經很親近了……
    他教她讀書識字，她不用功他還會打她罵她，如果她真那麼沒地位，他做什麼還要費功夫在她身上啊，就讓她繼續做個不懂規矩的野丫頭好啦！
    還是說，她隻是一個代替品？
    可劉全不是說上官小姐讀書很厲害的嗎？根本就不用美人師傅操心。她根本就沒法與上官小姐比啊！
    “為什麼？因為老大也是男人啊。”飯做好了卻半天沒見人回來，潔欣出來瞧瞧，正好看見這一幕，“隻要是個男人，聽到一個女人在自己麵前為別的男人哭，總會覺得沒麵子的吧。”
    跟出來的梁右讚同的點頭。
    小悠抹了把再次噴薄而出的眼淚，奇道：“是這樣嗎？”
    梁曉咬牙切齒地把頭轉到一邊：“不是！”別的女人哭，關他鳥事！
    梁曉起伏不已的胸膛就在小悠眼皮子邊，小悠不由瑟瑟的退開了些，老大發怒了。
    旁觀的潔欣忽然有一絲了然，笑道：“先進屋吧，飯菜都要涼了，我可不重做的。”
    幾人這才進門，最後麵的梁曉重重關上院門，小悠的心又抖了一抖。
    吃完飯，潔欣把小悠帶回的包裹打開，清點裏麵的物品，都是肉脯之類的吃食，不過因為已經加工過，再看不出到底出在什麼動物身上，。潔欣一一收好放進廚房。
    水熱了，潔欣把小悠拉進房間在一個盆裏泡腳，滾燙的溫度舒服得潔欣直吸氣，小悠也甚為享受。
    “悠悠，你覺得老大對你怎麼樣？”潔欣忽然問，微眯的眼裏泄出一絲狡黠的笑意。
    小悠踩出幾個水花，嘟嘴道：“這麼多人，老大最愛對我凶了。”雖然，這麼多人，就數她最難讓人放心。
    “嘁，”潔欣撇撇嘴，“要不是有老大坐鎮，天知道你現在是個什麼樣子。”成天想法倒是挺多，斤兩卻就那麼點兒，要不是老大，在林州她就被人教訓了。看現在，她除了侯公子在碼頭被刺殺吃了點苦頭，哪裏還受過什麼傷？
    小悠識趣了閉上嘴，潔欣說的都是事實，她隻是又那麼一點點不甘心而已，真的就那麼一點點。
    “悠悠，如果老大是喜歡你的呢？如果老大是在吃蘇公子的醋呢？”
    “什麼？”小悠一拍椅子跳得老高。
    潔欣躲開濺起的水花，皺眉道：“喂，這是洗腳水啊！”
    小悠站在水盆裏，滿臉的不可置信：“姐，你在說什麼啊！這怎麼可能！你不要嚇我！”
    潔欣把小悠扯回椅子上坐下，幽幽歎了口氣，她也覺得不太可能，可老大剛剛在外麵明明就是吃醋的模樣啊，原本她理解成那是男人的麵子問題，可老大當場否認，那不是。
    如果老大真是喜歡上悠悠，那該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她都不覺得小悠有什麼吸引人的地方，還經常讓人頭疼。
    雖然，她撒嬌的時候也還蠻可愛的……
    男人，或許都吃不消女人的溫柔攻勢吧……
    潔欣嘖嘖舌頭，如果真是老大和悠悠，她還蠻期待的，畢竟大家都是熟人了嘛，而且老大那麼強，再沒比老大更合適的製住悠悠的人了，門當戶對青梅竹馬臭味相投一物降一物……比那愛著別的女人的蘇公子好多了。
    小悠被潔欣嚇得不輕，匆匆洗完套上襪子就要出去，潔欣忽然鄭重道：“悠悠，你自己留個心，仔細想想，好好感受一下……”
    小悠收回腳，眨眨眼：“那好吧，”說著便甩掉鞋子鑽進被窩，“我現在就開始想。”說實話，她現在是不敢出去見梁曉。
    把頭蒙在被窩裏，把從八歲那年遇上梁曉道到現在發生過的事情從頭到尾再從尾到頭的過一遍，小悠完全沒有發現一點梁曉會喜歡她的痕跡。
    沒有含情脈脈的眼神，沒有溫柔的話語，有得最多的就是不準她這樣不準她那樣經常瞪她凶她要不就是無奈的看著她，最溫柔的事也就是前些天隻有他們兩個的日子總是梁曉下廚做飯，還堅持不了幾天就原形畢露了。
    小悠坐起來，捏著被角吐出長長一口氣，欣姐姐為什麼會有那樣的錯覺呢？
    不過這樣被打攪，小悠從蘇琝那裏回來的低落心情算是回複了不少，想梁曉的事費了她不少力氣，現在再沒有力氣去感歎自己在上官璿麵前的渺小了。
    重重往後一倒，再次蒙住腦袋。
    小廳裏，四個人烤著火，梁曉問侯無衣什麼時候回去，在京城這些天時常有淩公子的消息，到後來卻又總是斷掉，可謂一籌莫展。
    侯無衣苦笑道：“我帶著小曼一起到的建州，若是一個人回家，又該被抨擊了，就算不是這樣，沒找到小曼也不可能安心的過年吧。”好在安靜先回去了，到時會幫他說些話的。
    潔欣數數手指頭：“是哦，過年也就剩幾天了，就算現在動身，侯公子也是趕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