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左興衝衝地端上兩盤菜，又裝了滿滿三碗米飯擺好，得意洋洋地做了個“請”的動作：“老大，悠悠，請享用梁大廚從一品閣偷學來的桂花豬手和紅油肥腸。”
    小悠迫不及待地捉起筷子，就要向那盤賣相比昨天已經好太多的豬手進攻，卻被梁曉中途攔下筷子：“你額頭上的包，真是昨晚上茅房撞的？”
    “嗯嗯嗯。”小悠連連點頭，一早起來就被他追問，沒想到他到現在還不相信她，難道她的話就那麼不可信嗎？小悠高高揚起那張清透無邪的小臉，向梁曉無聲宣示著她的真誠。
    當然是昨晚撞的，隻不過地點不太一樣而已。
    一心急於享用美味的小悠卻忽視了梁曉的中音不在“昨晚”，而是落在“上茅房”。
    梁曉用筷子輕敲兩個菜盤子：“就這兩個菜。”
    “不，不，不，”梁左又趕緊起身，“廚房還有個白菜豆腐。”老大吃飯要葷素搭配，不像悠悠隻喜歡吃肉，他怎敢忘記？
    “哦，那就再等等吧。”梁曉擱下筷子，小悠望著仍在冒出絲絲白氣的豬手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道：“老大，我可以先吃嗎？”
    梁曉一個白眼丟過去，小悠立馬不敢作聲，放下筷子，埋下頭不去看桌上，以免受到誘惑。
    當菜上齊，桌上的菜以狂風掃地的速度被迅速消滅，小悠滿足地擦擦嘴巴，恭維道：“二當家，沒想到你這麼了得，以後欣姐姐該退位讓賢了！”
    梁左得意地看向梁曉：“想我梁左，天資過人，又誠懇勤勉，哪裏會有我搞不定的事？不然，怎麼做老大最倚重的左膀右臂？”
    梁曉笑著搖頭：“悠悠去洗碗，阿左還有事要做。”
    “是，請老大吩咐，梁左赴湯蹈火在所不辭。”仍飄在雲端的梁左雄赳赳氣昂昂的應下。
    “嗯，呆會兒買兩盞風燈回來，掛在去茅房的路上，天一黑就點著，免得有些人又要撞頭。”
    梁左的滿腔熱情霎時被冰凍：“老大，我是你最倚重的左膀右臂，不是她的奶媽！”
    梁曉安撫地拍拍梁左肩膀，歎道：“大丈夫，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
    被“天下”這頂至大的帽子蓋下，梁左鬱悶地轉身出門。
    小悠刷完碗回來，屋裏隻剩下梁曉。擦幹淨手上的水，小悠問道：“老大，我們留在京城是做什麼啊？還要查你上次說的那件什麼事麼？”到此時小悠才記起這個重要的問題。
    對於這個問題，梁曉早已想好了措辭：“你不是想做俠盜嗎？我們就從京城開始吧，反正暫時也做不了山賊了，是吧？”
    “啊？在京城偷東西？？”小悠驚得合不攏嘴，她是想做俠盜啦，可老大的步調也太快了點吧？
    梁曉看著她的反應，奇道：“怎麼，你又改主意了？”
    “沒有沒有，”怎麼會輕易改主意，為了當好俠盜，她被逼著苦練了幾年輕功，又興致勃勃地跟爺爺學開各式各樣的鎖，隻是，隻是……“京城也太危險了吧？京城的人太警覺了！”才來京城短短幾天，偷去別人家兩次，兩次都被人當場抓住，還是在連門都沒入的情況下，嗚嗚，這對她的打擊還不是一般的大。
    “要偷，也隻能偷偷那些土財主的。”那些達官貴人的主意，她可不敢打。
    梁曉故作沉思地皺起眉：“是嗎？說得也有些道理哦。可是，聽說那些王子皇孫家裏的寶貝比較多哦，土財主家裏最多的肯定也隻有金子銀子……”
    “那怎麼辦？”被梁曉一說，小悠心裏已經很是癢癢了。
    “要不，我們還是先留在京城，多打探些消息，摸摸底，等以後做得嫻熟了，再打他們主意？”梁曉暫時是肯定要留在京城的，以采風為名，或許還能不引起她懷疑的在晚上出去做點什麼事。嗯，算盤打得不錯。
    小悠聽得兩眼賊亮賊亮的，她根本就沒想過老大會這麼支持她，上次說的時候，老大還給了她臉色。她就知道，老大就是嘴硬心軟，她的願望一向都能達成的，做山賊，開酒樓……雖然酒樓不真是她開的，但效果是一樣的……
    “嘿嘿，老大，”小悠忽然賊賊一笑，“老大，說不定我們還能結識幾個貴族公子，從他們嘴裏打探哪家有什麼好寶貝，不是更十拿九穩？”
    這絕對是超常發揮，絕對是假公濟私，但小悠是打死不會承認的。
    梁曉送給小悠一個讚賞的眼神，暗道小丫頭的心思也還不賴，這樣一來，若哪天被她碰見自己與易公子的人聯係也有了一個好借口。
    兩人你看我我看你，各懷心思地達成一致。
    雖然有了名正言順出門的借口，這兩天小悠卻還是不得不乖乖地呆在家裏，因為她不知道美人師傅的氣消了沒有。
    梁左每天偷師回來，小悠便給他打打下手，洗洗菜，遞遞東西，晚上的時候，三人便窩在一起玩玩骰子，倒也自得其樂，當今年的第一場雪消融殆盡，三人才開始各行其是。
    嚐過梁左的新菜，天已全黑，小悠自覺地去把碗筷洗幹淨，再回到屋內，梁曉梁左已換好夜行衣，告訴小悠，他們要踩場子去了，小悠得留在家裏看家。
    小悠眯笑眯笑的目送他們離開，懂事沒有吵嚷著要一起去，等他們走了好一會兒，才“蹭”的竄回自己房間，換好衣服，欲尋她的美人師傅去也。
    梁曉梁左似是毫無目的的在京城的大街小巷遊蕩，不知什麼時候開始，京城裏悄悄傳出一種說法，說前太子並未在火中喪身，而是先一步被梁皇後送出了宮。
    關於梁家、梁皇後、太子易，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是禁忌，沒人敢公開談論，即便是現在，人們也隻敢暗中相傳，但，流言總是能以人們想像不到的各種渠道進行傳播的，再怎麼隱秘，再怎麼遮遮掩掩欲說還休，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人全都知道了。
    梁左沉著臉道：“這是什麼人幹的？”
    “什麼人幹的又有什麼關係？隻是此人的居心讓人難測。”在這皇帝不在京城，靖安王、太子先後出事的時候傳出這樣的消息。
    靖安王華麗的臥房內一片大好春色，易公子掀開錦被從床上坐起，裸露著的胸口尚有幾個淺淺的牙印，泛著淡淡的粉。
    易公子探手拾起散落在地毯上的衣裳，正準備穿上，一雙修長結實的手臂緊緊摟住他的腰身，靖安王的聲音自被中低低傳來：“這就要走了嗎？”
    “嗯。”易公子停下穿衣的動作，握住腰間那雙手，“你也知道，島上守得跟鐵桶似的，什麼消息也傳不出，誰知他在島上籌劃著什麼，苦等下去隻會對我們更加不利。我們的人太少，不可能和禁軍硬碰硬，隻能下幾劑猛藥逼他從島上下來，路上才是我們的機會。”
    靖安王稍稍坐起身，倚在易公子懷內，語氣有一絲嘲弄：“連太子都不能喚回他，還能有什麼猛藥？”
    易公子輕哼一聲，冷笑道：“這個太子不行，那個太子呢？兩個太子不夠，他所有的兒子呢？”
    “啊？”靖安王低聲驚呼，倒不是為那“所有的兒子”，“那個消息，真是你放出去的？”
    易公子緩緩搖頭，麵上亦露出一絲困惑：“雖然不知那人是誰，但我們能想到的，別人也該能想到。既然有人幫忙鋪了路，我們又豈有不好好把握之理？京城裏的兩位就交給你了，餘下的我會做好。”
    靖安王雙手又摟得緊了些，微微點頭，神情卻有一絲擔憂。
    易公子抬手輕輕蓋住他眼睛，柔聲道：“不要太擔心，主動權現在還在我們手裏，留到最後的，也一定是我們。不過，你還是要多加小心，別人還未出手，我們卻被逼著走得太快。另外……王府那邊，你也留點心思。”
    靖安王眸光一黯，卻因被易公子遮住眼睛而看不出來，終究還是再次點頭：“從那年開始，我就一直聽你的，放心吧，你交代的事，又怎會不做好？”說著，越過易公子身體拿起衣裳，一件一件幫易公子仔細穿好，“記得早去早回。”
    “嗯。”易公子穿上靴子，靖安王旋動床頭的一顆明珠，床榻後繪滿牡丹的牆壁緩緩上升，露出一個黑黝黝的方形洞口，易公子就那麼鑽了進去，直到洞口再次合上，靖安王才輕輕呼出一口氣，縮回被子抱住易公子剛剛枕過的枕頭，嘴角露出一抹嗜血的冷笑：“李家，當真要斷子絕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