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又見侯無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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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有座山,山裏有很多賊,最近人們談起得最多的,還是那太陽寨裏的賊。
太陽寨裏的賊,神出鬼沒,沒人找得到他們的老巢(有天罡陣掩護),也沒人見過他們的樣子(用黑罩套臉,方便進城逛逛時不被人認出),隻聽他們說過話,有很多公鴨嗓子,讓人一度懷疑是不是受不了皇宮迫害的宦官們逃出宮來了,落草為寇。而那些被太陽寨打劫過的客商,不僅沒有捶胸頓足,反而把那些賊子一陣好誇,說他們服務周到,價格也還合理。服務周到?這還是不是賊了?
小悠和潔欣帶著寧二幾人下山來采購,聽著人們的猜測,寧九氣得牙癢癢,卻又不能衝出去解釋。誰讓他們都是些變聲期的半大小夥兒呢?
現在,小悠覺得白老頭其實也挺好的,除了總是嚷嚷著要酒喝。
這兩年,因為有了老頭,山寨的日子過得很是紅火,仗著自己武藝比別人高一點,仗著自己的機關暗器讓人無可奈何一點,在鹿山一帶甚是囂張,不太顧念職業道德的做起了往來客商的保護傘,凡是他們罩著的客商,別的寨子休想再染指,而那些客商隻要付給他們足夠多的“過路費”就好了。
由於太陽寨的“不道德”,致使其他寨子的生意一下子冷清好多,弄得各大山寨的頭目紛紛聯合起來要去太陽寨討個說法,結果在山林裏轉了兩天也沒找到他們的巢穴在哪裏,這就又不得不誇誇白老頭的陣法高明了。
好在太陽寨還是顧念同行之宜,見同行們的日子著實有些艱難,撤掉了在塗州和建州城的“接單辦事處”,每天在山道上巡邏,實行“偶遇”政策,碰到誰就護送誰,儼然一個流動鏢局。但是,“鏢局”這兩個字是絕對不能在太陽寨的人麵前提起的,因為他們的四當家不喜歡,就算實際上做的是鏢局的事,你也得說他是山賊。
對於太陽寨的獨立特行,人們很是不解,太陽寨的人卻早就習慣了,有個高深莫測的大當家,有個不按常理出牌的四當家,什麼都見怪不怪了。在一年一度的“鹿山山寨首領見麵會”上,太陽寨的梁大當家卻這樣回答大家:“少造些殺孽也是好的,隻要商人不死,隻要他們還有錢,隻要他們還從這條道上過,我們就總會有生意。殺光搶光了,我們以後做什麼呢?還是讓他們拿著些錢再去生錢,保證可持續發展比較好,要為子孫後代留一條路。”
太陽寨的梁大當家人長得俊,說的話也比較有學問,各大山寨的首領們回家一想,覺得梁大當家說的很有道理,在“可持續發展”思想的指導下,在太陽寨成功案例的鼓舞下,鹿山的山寨業悄然發生了一些變化,搶劫的還是那麼多,死的人卻少了很多,隻要你老老實實的交錢,他們就是你的保護傘,若舍不得銀子非要流血衝突的話,他們又馬上變身為山賊了。
所以,山賊仍是山賊,自己去搶劫,自己硬要收保護費,賊喊捉賊說的就是這麼回事。
不過,即便如此,人們也還是很滿足了,這就是有比較的好處。
小悠一行滿載而歸回到山寨,白老頭如往常一樣躺在吊床上抱著酒壇子,這裏的生活對他來說,實在是太美好了,沒有不喜歡的人來煩他,每天都有變著花樣的好酒喝,還多了一大群小子喊他“爺爺”,好好過了一把兒孫滿堂的癮。就賴在這吧,反正也沒什麼非去不可的地方,也沒什麼掛念的人,除了……再說,現在兩個丫頭和他感情好得很,若是他走了,她們恐怕得哭鼻子。
“爺爺!”潔欣讓小悠幾個先進屋,走到吊床邊搖了幾下,不滿道,“爺爺,您愛喝酒我們就給您喝,隻是,也不要喝太多了,傷身。以後,每天少喝一點,多喝幾年,行不?”
“欣丫頭,我每天喝的酒也不太多,一壇而已嘛!”白老頭竟像個孩子似的耍起無賴來。
潔欣不悅的哼哼:“一壇還不多?以後,每天用杯子喝,一天最多隻有九杯!”
“不行,用杯子喝太不豪爽,喝起來沒意思。”
“爺爺,有些酒不是要用杯子慢慢品的嗎?”
“那些酒用杯子喝,其他的,還得用壇子,不過可以用小號的壇子。”白老頭退而求其次,如果可以的話,這樣的日子他還是想多活幾年,就像欣丫頭說的,每天少喝一點,多喝幾年。
“嗯。我們買了小酒壇子回來了,還買了些藥材,可以泡藥酒,強身健體。”潔欣滿意的點頭,爺爺今天真好說話。
白老頭低低應了聲,抱著酒壇子打瞌睡,微微晃動的吊床,暖暖的陽光,不睡個覺他都覺得有些對不起自己。
潔欣見白老頭昏昏欲睡,輕手輕腳的走開,作為山寨的大管家,她可還有好多事要忙。
塗州城,侯家的綢緞莊後院裏。
“太陽寨?有些日子沒去北邊了,這名字怎麼忒耳熟?”侯無衣扭著眉,使勁的回憶著在哪聽過這三個字。這兩年,侯家老爺子的身體不好,他和大哥都留在睢陽老宅裏,北方的事務都由各店鋪的掌櫃直接負責,現在老爺子身體好些了,北方不能總是沒人坐鎮,隻好把他給派出來了,大哥還得在家照應著各地的事務。
“少爺,這太陽寨,與咱們可算是老相識了。”吳管家在一旁幽幽一歎,他怎麼會忘記那個說他們侯家是山賊的小鬼,“你們是在睢陽打劫的嗎?既然是打劫的,幹嘛穿這麼華麗麗?不是明擺著讓人搶嗎?沒人規定不能黑吃黑啊?”吳管家學著小悠那臭屁的語氣說話,模樣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侯無衣忍笑看著吳管家的傾情表演,回憶也慢慢浮上他的心頭。那個小鬼,不知現在長高了沒?沒想到行事乖張的一群小鬼還真混出了點名堂,也不知是否有高人指點。嘖嘖。
侯無衣有些莫名的期待起來,雖說那個小鬼的話有些讓人哭笑不得,但也的確算有趣。
見自家少爺眯著桃花眼無聲的笑著,吳管家忐忑的掃視了自己一邊:剛剛是不是表演得太過,有點老不修啊?
太陽寨的福利很好,二十幾個人分兩組,每天輪流下山找活幹,剩下的或在山上做山寨建設工作,或在大當家的指點下練習武藝,提高個人技能。梁曉如今與其說他是個大當家,還不如說他是個小教頭呢,那下山找活幹的事,基本上都被小悠給攬了,梁曉樂得逍遙,隻囑咐梁左或梁右照看好她。
小悠領著一幫子人騎馬在路上溜達,也不怎麼擔心,梁老大說他們現在已經名聲在外了,一般人不會與他們過不去。隻是這麼溫開水似的過著日子,也不知道哪天能攢到足夠的銀子去開酒樓,才能把不知流落何方的爹娘給引過來。
小悠念叨著她的銀子,行在前頭梁右卻突然勒住馬韁停了下來。
“咦?”小悠迷茫的東望望西看看,“怎麼了?”一臉嚴肅兮兮的表情,搞得她也怪緊張的。
“你們聽見什麼沒?”梁右一抬手,後麵的人跟著停了下來。
寧二仔細聽了聽,小聲道:“三當家,好像有打鬥是聲音?”
聽到有人在打架,小悠馬上興奮起來:“好耶好耶,我就說嘛,這些日子這裏也太安靜了,這年頭打劫都這麼斯文,像什麼話?現在有得瞧了,看看去!”說著就要往前衝,卻被梁右一把揪住衣領,差點把她從馬背上扯下來。
“啊!啊!啊!梁右,你謀殺啊!”在梁右鬆手的瞬間,小悠敏捷的俯身抱住馬脖子,免得自己沒有重心摔下馬。
梁右有些無力的看著故作驚慌的小悠,明明就沒殺過人,也還沒見過死人,難道她以為這裏的山賊還是林州城的那些小混混嗎?還以為是用木棒打人嗎?看來,老大還是把她護得太好了,真該讓她去看看那些血腥的畫麵,看她以後還會不會鄙視山寨現在的作業方法!
既然眼前就有個機會,可遇不可求啊,嘿嘿。“想去看看嗎?”梁右忽然笑得很誘惑。
小悠催著馬稍稍離梁右遠了一點,眼中滿是戒備:“你、你有什麼陰謀?”
“我能有什麼陰謀?不就是想看看打架嗎?正好,我也好久沒看過了。去,還是不去?給個話兒!”梁右的語氣越是沒所謂,小悠的心裏就越是沒底,可前麵的兵器碰撞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音,她都隱約可以聽見了。
“去就去!誰怕誰!”雖然不知道梁右到底安了什麼心思,但估計梁右也不會太過分,好歹她也是隻比他次一點點的四當家,應該不會把她怎麼樣的。打定主意,小悠就一個勁的往前衝。
這頭小悠心裏有點不著底兒,那邊的侯無衣卻是苦不堪言了。
這些年,侯家在這條道上基本上是暢通無阻,偶爾也有那麼一點點不和諧的小插曲,譬如曾經被小悠搗過亂,可是像今天這般一照麵就下殺手的卻還是頭一回碰見。
“他們都吃錯藥了嗎?鹿山的山賊最近不是走溫柔路線嗎?怎麼突然冒出一批這麼生猛的?”侯無衣一邊注意躲閃迎頭劈下來的大刀,一邊問躲在護衛胳膊彎裏瑟瑟發抖的吳管家。“哇!”侯無衣怪叫一聲,原來背上已經挨了一刀,痛得他呲牙咧嘴。
“喂!你們到底有沒有職業道德?到底懂不懂規矩?”感覺到山賊下手越來越狠,侯無衣真的生氣了,敢情還真是一群白眼兒狼,喂了這麼多年都喂不熟,最近雖然在這條道上走得上了,卻也好像沒短他們銀子啊!真是豈有此理!“你們是哪個寨子的?我們是睢陽侯家!”
“睢陽侯家?還怕弄錯了白費力氣,既然正是你們,”領頭的人冷笑道,“孩兒們,別耽擱時間了,此間事了,早些回去歇息!”
話音一落,鋪天蓋地的刀光劍影迎麵而來,侯家所剩無幾的護衛毫無招架之力。
“鹿山的山賊,武力有這麼強嗎?”侯無衣驚疑不定的自語,心頭湧起一股寒意,吳管家卻是早已癱倒在地上,身上發出一股難聞的氣味。
當侯無衣心念著“我命休矣”時,傳說中總在最後關頭趕到的慢腿大俠終於登場了。
“叮”的一聲悅耳的脆響,砍向侯無衣的那致命一刀偏了位置,斜斜插入地上,震起好大一片塵土,足可見力道驚人,而巴掌寬的刀麵上卻多了一支黑黝黝的小箭,還在微微顫動著尾羽。
持刀的大漢用力將大刀從地裏拔出,虎目瞪得溜圓的怒視那一隊身穿黑衣頭戴黑套的騎士:“來者何人?”
最前頭的那人手裏還拿著一張極精巧的小弓,很顯然,剛剛打偏那一刀的就是他。
侯無衣卻是看不見他的救命恩人了,在那刀落下來之前他就暈過去了,不過,就算他醒著,估計也認不出來吧。
“別忙著問我,先說說你們是什麼人吧,我們鹿山這一帶,好像沒你們這號人物啊,在我們的地盤上殺人,不是給我們抹黑給我們栽贓嗎?鹿山追求和平的山寨豪傑們是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的!”梁右盡量自然的說著這些別扭的話,忽然有些後悔今天跑出來了,要是梁左在,肯定比他說得順溜。
“噗……”原本被滿地的死人和殘肢嚇得麵色煞白幾欲昏倒的小悠被梁右的話一激,一個沒忍住,噴笑當場。
梁右握了握拳,暫時忍耐下來了。眼前的事,有些詭異,鹿山一帶的山賊雖多,但大多是烏合之眾,就是人多嚇唬人而已,幾時有過這樣的狠角色?要真有,哪還輪得到他們太陽寨在這裏蹦躂?梁右有點區域保護主義,若是別的寨子的兄弟在這打打殺殺,他大不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卻絕不容許外來人口在他們的地盤上為非作歹,還這麼心狠手辣!
或許是他們一身全黑讓人看起來很不舒服,也或許他們看上去真的很有氣勢,那個領頭的人悶哼一聲:“撤!”便帶著手下活著的人消失在莽莽林海間。
其實,真的是梁右他們想多了,太自戀了。道理很簡單,強龍不壓地頭蛇。何況,一場廝殺下來,那些人也元氣大傷了。